39 要看孩子
一直守在床邊不願離開的楚洛此時已滿眼血絲,在聽到這句話時渾身一顫,卻避開不答,端起杯水遞到雲煙嘴邊,柔聲道:“先喝點水。”
“孩子呢?”見楚洛這般反應,雲煙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心中一涼,聲音陡然拔高。
楚洛將掙紮著要起來的雲煙摁回床上,強撐著笑說:“大夫說你的身子很弱,現在隻能躺在床上好好休養,要不先吃藥吧。”
楚洛將水放下,端起旁邊矮幾上放著的散發著熱氣的黑色湯藥,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著,不燙了才遞到雲煙嘴邊。
雲煙緊閉著嘴,隻定定地盯著楚洛看,想從他的眼中看出些有關自己孩子的訊息。
楚洛不自然的閃躲開目光,咳了一聲,柔聲道:“悅兒,先吃藥吧,吃了藥身體才能好。”
“我不吃藥,我的孩子呢?我要看我的孩子。”
雲煙暴躁地揮手打掉楚洛手中的湯藥,藥碗破碎成片,湯藥撒的到處都是,灑了楚洛半身,濺了幾滴在她手上。
一旁站著的紅綢一驚,那湯藥可是她剛熬好的,這會兒正熱呢。
然而,楚洛似乎沒有感覺到自己被燙著的疼痛,隻緊張地拿起雲煙的手給她擦去濺上的藥汁,放在嘴邊呼呼,有些焦急不安地問道:“悅兒,疼不疼?還疼不疼?”
雲煙強撐著坐起來,一手顫抖著拽著楚洛的衣角:“我的孩子怎麽樣了?我要看看我的孩子,求求你,讓我看看我的孩子。”
有晶瑩的液體從雲煙眼中滾落,楚洛伸出手去擦時,那液體滾燙的溫度灼燒得他胸中某處一陣生疼。
他緊緊擁住雲煙,有些哽咽:“悅兒,對不起,孩子已經……夭折了。”
雲煙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又在騙我,又在騙我。”
“悅兒,孩子真的已經沒了,這是事實。”
楚洛望著試圖自欺欺人的雲煙,心中疼得更加厲害,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撫雲煙,讓她接受這個現實。
雲煙推開他,掙紮著要下床,口中不停地說:“你總是騙我,這次也在騙我對不對?肯定是這樣的,我才不要相信你,我要去看我的孩子,你告訴我孩子現在在哪兒。”
“悅兒,孩子已經死了,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孩子都已經死了,你清醒過來好不好?”
楚洛兩手抓著雲煙的手臂,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再次大聲告訴她這個殘忍的現實。
雲煙仰起臉,怔愣地看了他片刻,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讓人很是心疼,但她卻忽然笑了起來:“死了?不,你肯定又在騙我……”
兩眼一翻,雲煙竟又昏了過去,楚洛擔憂地疾呼:“悅兒,悅兒……紅綢,快去叫大夫。”
紅綢趕忙跑去請來老大夫給雲煙看診,老大夫說她隻是受了刺激,沒什麽大礙,楚洛才稍稍放下心來。
隻是,雲煙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一連幾日都沒有任何想要醒來的跡象。
其間,錦屏來看過她,說了很多她們小時候的趣事,說到最後,錦屏忍不住哭了起來:“夫人,你就醒醒吧,你醒來我們就回江南。”
可是,雲煙沒有醒。
紅綢和小陶更是哭得不成樣子,一顆心始終懸著。
明溪澈也來了,起初楚洛死活不讓他看雲煙,後來還是鬆口了,畢竟,現在把雲煙喚醒最重要,至於那個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明溪澈跟她說了很多事,從初遇到現在,開心的和不開心的都說了,可是,雲煙依然沒有醒。
明溪澈歎了一口氣,將她有些冰涼的手握在自己溫暖的手裏:“雲煙,你還想離開嗎?若是想,就快些醒來,這一次我真的帶你離開。”
明溪澈說這話的時候,楚洛就在旁邊,他想,若是那時雲煙執意隨明溪澈走,他該怎麽辦?
在明溪澈即將跨出山莊大門的那一刻,楚洛心中有了答案。
他說:“無論悅兒醒來後的選擇是什麽,哪怕她執意要離開,我也絕對不允許她隨你走。”
是的,他會用他全部的力量去阻止。
然,明溪澈回頭笑笑:“楚莊主,話不能說得太早,到時候會是什麽樣還不一定呢。”
目送明溪澈離開,楚洛內心忽然又有些掙紮,自己給雲煙帶來的隻有傷害,若是明溪澈真能帶給雲煙幸福,他是否不該那樣自私?
楚洛返身回到蘭兮院,坐在雲煙床邊,拉起雲煙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低聲道:“悅兒,我知道你不願意醒來,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我很後悔,卻無事於補,你醒來吧,醒來打我罵我都可以,隻別一個人孤零零的一直睡。”
有眼淚從雲煙的眼角流下來,她的眼睛動了動,手指也動了動,楚洛欣喜若狂地看到她醒了過來。
楚洛激動地差點落下淚來:“你終於醒過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帶我去看孩子。”
楚洛聞言,麵色頓時一僵,雲煙還是不願意接受孩子死了的事實。
“孩子埋在哪裏了,帶我去看看。”
雲煙說話很費力氣,隻說了這幾個字就有些喘不上氣來,楚洛趕忙幫她順著,也知道她接受了現實,忙說:“好,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就帶你去。”
“我現在就要去。”雲煙說話間就要掀被子起來,卻發現自己連掀開被子的力氣都沒有。
“過兩天我們再去,你現在身體太弱了。”楚洛趕忙攔住她,重又給她掖了掖被子。
雲煙也不堅持,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嘴角竟掛了一絲笑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她真的好像知道,第一個孩子才懷了三四個月就沒了,這第二個好不容易生下來,沒足月,偏她又難產,夭折了。她沒福氣,沒能見上這同樣沒福的孩子一麵,她把孩子生了下來,當娘的至少該知道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吧。
楚洛麵色更加難看,當時他沒忍心看那孩子,後來又發生一係列手忙腳亂的事,他也沒想起來問,他還真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於是,他硬著頭皮說道:“是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