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心中不安
顧遲悅昏迷了三日,大雪也紛紛揚揚下了三日,早已在地麵上積了厚厚的一層,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
鷹隱山莊,楚洛站在廊下,看著院內的皚皚白雪陷入沉思,原本俊朗精神的麵容竟有些疲憊和憔悴,一雙墨染的眸子中的情緒讓人看不分明。
他喃喃自語:“娘,你說孩兒做錯了嗎?”
沒有人回答,隻有撲簌簌的落雪聲,還有他落寞的神情。
不知何時,梅婉蓉來到他身後,給他披上一件披風,道:“莊主,天太冷了,進屋吧。”
楚洛沒有回頭,亦不作聲。
梅婉蓉靜靜地站在他身側,道:“莊主是在擔心她嗎?”
自從那女人被趕出府後,莊主就一直神色不安,吃不下睡不著的。他雖是不說,她卻是知道的。可她寧願不知道,天知道她有多嫉妒,那女人都走了還霸占著他的心,他的心裏何曾有過她半分,她有什麽比不上那女人的?
梅婉蓉掩去眸中燃燒著的嫉妒,繼續說道:“莊主終於做了一直想做的事,不應該高興嗎?還是莊主後悔了,後悔趕走她,想要忘記自己多麽灰暗的童年?”
楚洛麵色沉下來,冷冷道:“你逾矩了。”
梅婉蓉一個瑟縮,不敢抬頭看他陰鬱的麵色:“屬下不敢。”
她忽然覺得悲哀,她在他身邊這些年,依然無法和他對等。無論她是他的屬下,還是他的妾侍,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自她跟隨他起,她便期待能有幸獲得他哪怕一眼的垂憐,可是,就算她有幸嫁給他,他的全部目光追隨的依然不是她,而是那個他恨到骨子深處的顧遲悅。
正當兩人靜默無言時,楚洛忽然眉頭皺起,看著一個黑色身影攙扶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女子冒著雪向他走來。
他問:“流風,這麽冷的天,你帶錦屏到這裏來做什麽?”
流風聞言頗有些為難,乞求的目光看向身畔的女子錦屏,道:“娘子,我們回去吧,天這麽冷……”
他話沒說完就被錦屏打斷了,她說:“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還有話想問問莊主。”
錦屏上前一步,毫不畏懼地盯著楚洛問道:“我倒要問問莊主,我家小姐哪裏做錯了,竟要被休棄?”
錦屏心中一陣難過自責,她八歲入顧府,夫人待她如親女,小姐視她如姐妹。沒成想,小姐遭到如此變故,她竟過了三日才知。
錦屏無視楚洛越來越陰冷的臉色,繼續說:“我家夫人將小姐托付給莊主,竟是讓莊主休棄小姐的嗎?若是她老人家在天有知,定是會後悔看走了眼,後悔將小姐許給你這個三心二意喜新厭舊的人。”
流風緊張的上前拉住錦屏,擔憂地看了一眼麵上陰雲密布的莊主,低聲喝道:“錦屏,你混說什麽呢?快跟我回去。”
錦屏一把甩開他的手,依然直直地盯著楚洛:“莊主竟如此狠心,明知道我家夫人故去,顧府早已不存,依然將小姐趕走。小姐身無分文,這天寒地凍的她該如何棲身……?”
“不要再說了!”楚洛一拳捶在身旁的柱子上,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骨節因用力而泛白。
誰說他不擔心,自她離開,他便坐立不安,如坐針氈。無論醒時還是夢中,腦海裏總是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
可是,他該恨她的,恨她和那人幾乎一樣的眉眼,恨她是那人的女兒。
然而,他也發現,他給了她那麽多痛苦,卻沒有心願得償的喜悅,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就不受他控製了。
錦屏看他有些發狂的表情,哆嗦了一下,卻還是按捺住心中的膽怯道:“我家小姐一心待莊主,莊主卻是如何做的,莊主心裏想必清楚。”
楚洛看著錦屏一臉的正色和氣憤,心中泛起一陣苦楚。
他自是清楚,和悅兒成親不到兩年,他便納梅婉蓉為妾。後來,他又親手給悅兒灌下墮胎藥,生生打下他們的孩子。悅兒為此日日以淚洗麵,卻還是毫不懷疑地相信他的一切說辭,雖是怨他,卻還是一心對他。
也許,他是真的做錯了,他是恨她,可卻不能否認,她是無辜的。
他用了三天的時間也沒有想清楚自己愛不愛她,卻漸漸清楚,自己舍不得她。
想到這裏,楚洛一邊快步向外走去,一邊吩咐流風:“你送錦屏回去後,和拭劍來書房找去我。”
此刻,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到她,想看她好不好。
錦屏還想說什麽,卻被流風扶著往外走,她聽到流風說:“莊主八成是要去把夫人找回來。”
流風跟在莊主身邊很多年,莊主的心思他自是能猜個七八分,他既這麽說,這事也就差不離。錦屏頓時喜笑顏開,放下心來。
倒是那梅婉蓉,原本姣好的容貌此時近乎猙獰,心中滔天的怒火壓也壓不住,她絕不會讓那女人再回來,絕不會。
一個計劃在心中形成,梅婉蓉望著眼前飛舞的雪花,陰測測地笑了。
當大雪終於停止下的時候,,顧遲悅也從漫長淩亂的夢境中醒了過來。
一個十五六歲摸樣的姑娘見她醒來,臉上堆滿了笑,聲音充滿欣喜:“好姑娘,你可總算是醒過來了。”
顧遲悅有些迷茫地看著她,又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環境,看起來她似乎是在一家客棧。
她打聽到,麵前的這個姑娘叫紅綢,是紅綢口中說的公子明溪澈救了她。明溪澈是個商人,是去外地打理完生意返回的途中救下昏迷在雪地裏的她。
據紅綢說,當他們看到她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裏,都嚇了一跳。怕延誤救治時機,公子明溪澈命令快速趕車,找最近的鎮子,找鎮子上最好的郎中為她治療。
紅綢還說,虧著顧遲悅命大,那麽凶險都能挺過去,孩子也得以保住。
顧遲悅一顆懸著的心這才徹底放下來,她忽然有些怨恨楚洛了,若不是他將她淨身趕出去,她也不會差一點命喪荒野,甚至差一點失去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