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變成熊的第二天
今天早上，巴利安的幹部們看到了堪稱神奇的一幕——
被首領踩到的泰迪熊玩偶，在下一秒竟然以失意體前屈的姿態跪在地上。
金髮的貝爾菲戈爾發出「嘻嘻嘻」的笑聲，手上把玩著小刀看向一邊的瑪蒙，「這也是你的幻術嗎？瑪蒙。」
瑪蒙張著小嘴，沒出聲。
幻術要做到這一點很輕鬆，但這並不是幻術。
「玩……玩偶竟然動了。」列維大概被嚇到了，那張粗獷的臉上露出了和他完全不符的見鬼般的表情。
路斯利亞則無視眼前異常的畫面，彎著嘴角，興奮地拍了下手問道：「奇怪！我們這裡什麼時候有這麼可愛的玩偶了？」
貝爾甩了下小刀：「是街上的人送給瑪蒙的，畢竟是個小豆丁，當然身為王子的我也是很受歡迎的，但王子才不喜歡這種軟不隆冬的小玩意。」
察覺到這幾個人的關注點越來越奇怪，斯誇羅一臉不爽的，真想撬開這群人的大腦看看哪根筋搭錯了，反而列維的表情生動得令他有種隊裡面竟然還有個正常人的錯覺。
列維這時候強迫自己邁出一步，指著一動不動的玩偶說道：「它剛剛的確動了吧動了吧動了吧，如果不是幻覺，那就是……」
「惡魔附身了吧。」貝爾歡快地接道。
列維微微睜大了眼睛望著貝爾。
哦不，貝爾你這小子為什麼會認為是惡魔而不是像歌劇院的白色幽靈一樣的存在呢。
路斯利亞扭著腰還想說什麼，斯誇羅卻扯著嗓門打斷了他……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但清伊作為這次的焦點，卻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xanxus踩著她後腿的腳已經挪開了，清伊卻還是不願動，她還在深思熟慮，這種時候是嘗試脫離玩偶熊變回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狀態，還是繼續維持玩偶熊的模樣。
「吵死了，渣滓。」xanxus被自己的手下吵得頭疼，視線自那群立馬閉嘴的人身上一一掃過，這才邁開步子走向餐桌。
低垂的視線中，清伊看到那雙熟悉的靴子跨出自己的視野，心下一慌，顧不得自己是玩偶熊還是什麼，趕緊追了上去。
她跑得有些急了，毛絨的小腳崴了下，栗色的小身子不受控制地撲了出去。
華麗的針織地毯有些厚實，毛絨絨的泰迪熊摔在地上甚至沒有發出丁點聲響，但周遭還是一下子靜了下來……
比xanxus的怒吼還管用。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清伊身上，唯獨沒有xanxus的，這讓清伊有些不安。
她不敢偏頭去看其他人的神情，默默從地上爬了起來，再度邁出步子沖向不遠處的男人。
以前只要幾步就能到的距離，換成泰迪熊的身體之後就變得有些遙遠，就連視野都只能局限於男人的一部分。
才走了幾步，清伊忽然被人提了起來。
「老大，我抓到了一隻會動的玩偶。」
貝爾捏著泰迪熊的腦袋，炫耀般平舉著。
xanxus側眸瞥了眼，像是沒覺得哪裡奇怪似的，很快收回了視線。
清伊有種腦袋快被貝爾捏爆的錯覺，但事實上她並未感覺到疼痛，只是覺得有些彆扭。
身體浮在半空中對她來說也算常事，可那時候她是自由的，此時她慌忙掙扎了兩下，卻怎麼也無法擺脫貝爾的鉗制。
清伊看向xanxus，但男人看也沒看她這邊——
比起會動的泰迪熊，面前填餡的羊角麵包和番茄肉醬燴面大概才是他真愛。
清伊眨眨眼睛，沒有眼瞼的泰迪熊的雙眸忽明忽暗，明明只是普通的玻璃眼珠子，卻如同烏金黑曜石般在陽光下閃爍出明媚柔和的光。
貝爾忽得將泰迪熊轉了個身，他咧著嘴，被頭髮遮住的眼睛無法傳遞什麼信息。
但還是讓對上他笑容的清伊抖了兩抖。
太可怕了——
清伊直覺想要逃離，她伸出雙手，近乎條件反射地去推逐漸靠近的臉。
泰迪熊那毛絨絨的手臂有點短，但那圓圓毛絨的前端最終還是觸碰到了貝爾的臉。
王子般自信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停頓。不止貝爾有些愣住了，就連清伊也愣住了。
貝爾只感到在臉上的絨毛手臂頓了頓，停留了大概一兩秒的時間，那兩條手臂開始放肆地亂摸他的臉頰。
就像是在確認什麼似的，並在確認后，面前的泰迪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別問他怎麼看出來的，王子的直覺告訴他這隻泰迪熊很驚訝，似乎還微妙地夾雜了興奮喜悅在裡面。
這一刻，貝爾覺得很神奇，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雛鳥情節——
泰迪熊會動伊始，等於小鳥剛出生。初生的鳥兒第一眼看到了他貝爾王子，於是把華麗而又帥氣的貝爾王子錯當成了它的父母，因此而感到喜悅，因此而感到興奮。
貝爾覺得這個解釋非常合理，不知為何竟發出愉悅的笑聲。
他邊笑，邊晃了晃手中的泰迪熊，但沒等他意識到泰迪熊垂下雙臂后再未動過，從天而降的水杯正中他的腦門，「哐」得一下令他有一瞬間的晃神。
「閉嘴！」xanxus拿著叉子瞪了貝爾一眼。
貝爾看了眼xanxus手中的叉子，覺得自己大概還被威脅了。
如果丟過來的不是杯子而是叉子……
啊啊王子才不要頂著腦門三個洞呢，那樣太不王子了。
清伊從泰迪熊身體里掙扎著出來后，就躲在xanxus身邊，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她大口呼著氣，平復了激動的心情，這才攤開自己那雙透明的手。
剛才觸摸到人類肌膚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她指尖，那麼鮮明，那麼深刻，她甚至能隱約感受到獨屬於人體的溫熱。那是自她有意識以來從未有過的，新奇感動混雜著，她默默抬起手，將雙手貼上臉頰。
手指掌心觸摸著臉頰，就跟自己的右手牽左手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清伊放棄地垂下手，雙手抱住膝蓋，瞪著眼睛看他們……吃早餐。
栗色的泰迪熊被貝爾放在靠牆的置物柜上，在經過剛才那一幕超脫常識的事件后，泰迪熊的待遇也顯著上升了——從被丟棄在地上沒人管，到好生讓它坐在置物柜上。
清伊跟著xanxus站起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泰迪熊。
純黑的眼珠子在光線的照拂下，跟閃著光似的，她看著看著，就捨不得挪開目光了。
進了泰迪熊就能觸摸到別人，只要成為那隻玩偶，她就不是「無」了。
清伊眼睛頓時一亮，趁著xanxus還沒走出餐廳，她一下溜進了泰迪熊的體內，然後努力維持著靠牆坐著的姿態，一動不動。
沒有人發現異常，就連清伊所擔心地會被xanxus牽著走的情況也沒發生。
斯誇羅跟在xanxus後面，見面前的人忽得停住腳步，有些奇怪。他們首領又莫名其妙看向一個沒人的方向，斯誇羅順著看了一眼，除了那隻和整個環境都格格不入的泰迪熊，桌上連顆糖都沒有。
「笨蛋么？」xanxus收回視線，跨出餐廳。
斯誇羅耳尖地捕捉到這一聲謾罵，直覺自己的智商遭到的鄙視，這讓他很是不爽。
清伊沒聽到xanxus的聲音，倒是被斯誇羅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毛絨絨的身子渾身一凜，但她趕緊止住了。
慶幸沒人發現，沒一會兒門就被掩上了。但清伊還是沒動，她在靜觀其變。
果然沒多久幾個人進來打掃餐廳，清伊看著他們收拾完桌子，又清理地面，還很順帶地將她拎起來，把她屁股底下的桌面抹了一遍。被放下的時候，她沒坐穩，直接摔躺了下去。
這個姿勢有些彆扭，她卻堅強地動也沒動，愣是挺過去了。
砰——
餐廳的門終於被關上了，清伊鬆了口氣，慢悠悠地爬起來，跪在桌沿看自己與地面的高度。
大概有兩三隻泰迪熊的差距吧。
清伊凝眸，眼神堅強，下一秒她站起來，縱身跳了下去。
毛絨絨的身體砸在地上，順勢滾了一圈才停住。她卻吭也不吭一聲，默默從地毯上爬了起來，小跑著到了門前，仰頭看向雕工精緻的門把。就跟置物櫃的高度一樣，門把距離她也有好幾隻泰迪熊的距離。
她嘗試跳了跳，發現泰迪熊的跳躍力連一般人都及不上，也就是說它連三分之一的泰迪熊高度都沒跳到。但清伊沒有氣餒，左右觀望了一番，最終她哼唧哼唧爬上了一邊花瓶。
花瓶壁有些滑溜，她摸索著瓶上突出的紋理，嘗試了好久終於爬了上去。
跟剛才的置物櫃相比，花瓶還稍微高了那麼一點，清伊卻絲毫不害怕，依舊眼神堅定，然後向著門把撲了過去。
她撲得毫不猶豫，同樣也撲得毫無防備，瞅准了角度把握了機會，狠了心要一次成功，結果……門是開了，但不是她開的，而是從外面推進來的。索性她沒被門撞到，只是直直地朝著開門的人撞了過去。
泰迪熊身嬌體軟易推倒，卻把跨進門的人一下撞倒在地。
清伊簡直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撐起了一點點身子，就看到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瑪蒙。
完了完了！小嬰兒被她壓死了怎麼辦？
清伊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三兩下就從瑪蒙身上爬了下來。不知道這人怎麼樣了，但見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清伊被嚇到了，她伸出軟軟的雙臂推了推瑪蒙。
「好蒙……」=◇=
不對，她明明喊得是「瑪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