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反了天了
抄手游廊上,閔氏帶著丫鬟婆子朝庭院這邊過來。
「大娘,救我,嗚嗚……」被人倒提著的滋味可不好受,女童揮舞兩手喊著閔氏來救她,喊罷還不忘威脅雲姝,「你死定了!先前你那法子聽去不錯,一會我就叫大娘給你倒栽進花盆裡。」
雲姝垂眸看著女童,忽壓低聲音問道:「阿窩小姐,你說是你這小腦袋硬還是花盆硬?想不想試試?」
「你這賤婢,如何知曉我的乳名?」
「你再多叫幾聲賤婢,叫大聲些,我就告訴你。」
「我偏不叫,你嚇唬小孩,算不得本事。」
雲姝提著她如盪鞦韆般甩來甩去,嘴裡恫嚇她道:「我數三個數,你再不叫我便讓你腦袋開花。」說著將阿窩腦袋朝著花盆甩去,將將要碰到花盆上時又晃開,這下她想不讓阿窩叫也不能夠了
「該死的賤婢!賤婢!賤婢!」
阿窩嘴裡飆出一連串的賤婢,且一聲比一聲響亮。
稚菊眼瞅著閔氏一行越走越近,急得撲過來一把抱住雲姝大腿,仰面拚命沖她搖著頭。
「刁奴嚇人了,刁奴殺人了……」吳嬤嬤疼得幾欲暈過去,這會卻強忍脫臼之痛,大呼小叫著想要爬過來解救她家小姐,雲姝只一個眼神就將她定住。她只得轉而期盼閔氏走快些再快些。
「賤婢!賤婢!」阿窩顯見氣極了,仍不斷尖聲叫罵著。
「還不與我把人放下!」閔氏聲音透著些微薄怒,她並不關心阿窩,她氣惱的是玄月院子里竟有這麼一個無法無天的下人,全然當她不存在。
「反了天了!一個小小賤婢如此猖獗,還不快些把人放了!」
閔氏滿心以為自己這番疾言厲色的話一出口,對面庭院中的丫頭既便不跪地請罰也會嚇得面無人色。誰知雲姝轉過身,將阿窩往脅下一夾,先瞟眼跟在她身側的惠娘,隨後兩眼直視著她,面上何曾有一絲懼色?
「賤婢!好大的膽大!」閔氏這下動了真怒。尹氏身邊的丫鬟婆子仗著自家二奶奶是皇上指給將軍的,大舅爺又在皇上跟前得寵,平日里見到她這大奶奶一個個表面看著恭順。實則骨子裡無不透著一股子傲勁,並不十分將她看起。
如今越發好了,竟連她自個女兒院里的小小丫鬟都敢公然與她對視,氣得閔氏險些將一口牙給咬碎。
「惠娘!你是個死的么!」閔氏手朝雲姝一指,「還不快些給我拿下她,亂棍打死!」
「敢問大奶奶,奴婢犯了何錯要被亂棍打死。」雲姝盯著閔氏,一臉凜然。
「啊喲似你這等刁奴打死十個都只五雙。大奶奶你要給我們主僕做主哇……這要是在我們二奶奶院里便有九條命都早沒了……我們二奶奶可不慣著這般沒規沒矩眼裡沒有主子的東西……我們二奶奶……」
吳嬤嬤哭著喊著一口一個二奶奶,惠娘心裡暗罵蠢貨,她被閔氏喝一聲本來要動的,眼下也不動了,只輕聲告訴閔氏,雲姝是那日跳進池塘救過玄月的人。
閔氏眉一挑,這才發現雲姝看去眼生,且還穿著大丫鬟的服飾,心中甚為不喜。在她想來,一個奴婢救主子是應當的,豈能以此居功自傲?但吳嬤嬤適才所言更令她生厭,因此再開口語氣到底緩和幾分。
「你因何在此大鬧?」閔氏問雲姝。
雲姝放下忽然靜下來的阿窩,抬眸,瞥見菱香虛扶著玄月正往這邊過來,她便指著吳嬤嬤大聲道:「回大奶奶,並非奴婢要生事,實因這婆子仗二奶奶的勢,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在這院里打人。還有她……」
扯過阿窩,往前推了一把,雲姝又道:「奴婢搬出小姐威懾那作惡打人的婆子,可她居然跳出來罵咱們小姐是賤婢。奴婢一想,這不對,小姐是將軍和大奶奶所出怎會是賤婢?若小姐是賤婢,奴婢們又是什麼?倘或她罵奴婢是賤婢也就算了,但她偏罵小姐是賤婢。她罵小姐是賤婢,奴婢如何忍得?一時氣不過這才斗膽教訓她。」
閔氏微眯起眼,面色極為難看。雲姝一口一個小姐是賤婢,她不過在陳述事情經過,按說沒錯,可聽去怎的那麼彆扭?
吳嬤嬤喊道:「大奶奶,切莫、莫要被這刁奴所誆騙,我家小姐平白無故怎會辱罵大小姐?」
雲姝「哦」了聲,「平白無故不會辱罵?也就是說你家小姐先前罵我家小姐是賤婢,是事出有因了?可不管什麼原因我家小姐也絕不會是賤婢,也斷輪不到你們家小姐來罵她是賤婢,我家小姐真有什麼不好的……」
「住嘴!」閔氏氣極,喝住雲姝,隨後看向阿窩。
她看阿窩,阿窩看雲姝,一雙黑如點漆的眸子直在雲姝面上滴溜溜打轉。既不反駁也不出聲,不知心下在想些什麼。
那頭玄月轉過游廊,掃眼雲姝,再上前扯著閔氏衣袖,晃了晃,「母親,你別為難雲姝,她爹娘都是賤民,她一直在膳房做粗活,本就不是個聰明人,又哪裡懂得許多規矩?念在她救過女兒的份上,容女兒慢慢教她便是。」
「罷了。」閔氏生了一出氣,加之日頭正高,在廊下站久了熱得她頭昏。而且先前她的確聽到阿窩在叫罵賤婢,視線掠過吳嬤嬤,只冷冷撂下幾句:「一個六歲的孩童懂得什麼,定是身邊婆子不好,成日盡教些個腌臢話。」
閔氏行事素來只依著自己性子,尹氏的女兒罵了她的女兒,她將過錯推到吳嬤嬤頭上自覺已是給足尹氏天大的面子。當下也不再多言,只吩咐庭院中的人都散了,自己隨同玄月往她房裡而去。
「你……你為何撒謊?」待閔氏去后阿窩氣鼓鼓地質問雲姝,雲姝恍若未聞,蹙眉望著閔氏與玄月背影,直到阿窩推她一把,再次問了遍,她才收回視線涼涼反問一句:「你又為何命你身邊的惡婆子毆打稚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