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夜色撩/人
…… 「楊大娘,你的意思是這些年來每年都有人給你們送過銀兩?」楊小白聽了她的話,訝然得張大了口。
她老實的點點頭。
寧如玉追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每年的年初左右吧,」楊大娘回想往事,「記得當時,早上起來打開院子門時便發現地上有個包袱,拿著沉甸甸的,打開后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子。一數,整整齊齊放著二十塊,兩百兩呢!」說著起身回房將那包袱的布料拿出來遞給他們看,臉色有些惶然,「本來我們夫妻還擔心拿了會不會事,便一直留著,也不敢聲張。可過了大半年也沒見人問津.……後來更是年年如此。直到如今,也不知道這銀兩到底是誰給我們的……」
符墨接過包袱看了,那布料很是普通,街市上常見的,並沒什麼特別之處。想了想,開口詢問能否帶走。
楊伯兩夫婦對視一眼,自然是不迭地應下。到了現在他們哪裡還看不出眼前這位氣度凌然的男子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雖只是一直坐著不說話,看起來一點架子也沒有。但一旦開口,卻是一針見血,不容置喙。語氣中還隱隱帶著一股為官者的威嚴,剛剛一下子便將他說的謊話給戳穿了。
事至如今,他們終於明白事情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再回想起當年在公堂上被欺壓時的絕望與彷徨,剛剛慍怒的氣勢頓時便被打得七零八落了,心想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及無法對抗。於是二人皆不敢再拿架子,迭起精神來應付眼前的人。
「是從你們搬來賀華村開始?」符墨沉吟下,道。
「是的,大人。」楊伯道,「當初我們為了女兒的冤情四處奔忙,後來又被迫搬了家,早已經多年的積蓄花光了。正愁著不知如何是好,就收到了這麼一筆大款..其實我們夫妻倆也猜測過,這事十有*與我女兒的事有關……可腦瓜子也想破了也想不明白,會有誰這般好心幫我們呢?」
「但大人你們所說的什麼殺人的事,這可與我們一定也無關的.……雖說我們心裡也恨極了那些人,恨不得他們死。但自知人言微輕,從沒想到要殺人!」楊大娘見符墨面無表情,生怕他會因此將他們抓回去審問,急忙澄清,「這些年我們夫妻都是戰戰慄栗老實生活,連豬都不敢殺,哪裡敢去殺人什麼的。望大人明查啊.……」
「大娘你們別這樣,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徐老捕快寬慰他們,「我們就是來調查下當年的事,官府不會亂抓人的。」
寧如玉突然想到什麼,「楊大娘,楊姑娘當年可訂過親,或者有什麼男子傾慕之類的嗎?」會不會是曾經愛慕楊明芷的人接受不了自己喜歡的女子竟遭此不測,懷恨在心,想為她報仇?
但他們的回答是沒有。楊大娘道,當年楊明芷還沒說媒。要說對她有意思的男子,也不是沒有,令她印象深刻也只有那麼兩三個,但如今也早已娶妻生子了。自他們搬來賀華村后,也沒再見過他們。
要問的基本也問完了,眼看天色也快黑了,寧如玉等人便只好起身告辭。今日這一趟的收穫並不大,沒有達到想象中的期望。寧如玉有些失望,原來以為能從他們身上找到關於連續死亡案子的線索,卻收穫甚少。
看來這案子真是棘手呀!
一人意外溺水,一人從山崖上酒醉掉下來,還有一人被山賊拋屍野外。到目前為此,她既感到有些闊然開朗,又覺得有些無從下手。闊然開朗是因為今日徐老捕快的的發現,讓他們把這幾個獨立的案子連在了一起,這是他們未曾想過的。梁思貴一案,是他們唯一知曉的一場看似意外、實則卻是被謀殺的案子。但他們查了許久,卻仍是一無所獲,更別談能抓到兇手了。而這一發現,就給束手無策的他們提供了更多的線索。
無從下手則是因為,雖說案子明朗了許多,但至今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三人的死亡,是同一人所為啊。她皺起眉,有些迷茫,心裡雖然可以篤定他們的死之間有聯繫,卻是連個嫌疑人也找不到。最讓她覺得沉重的,是許稱文的案子。案發現場符墨親自看過,屍首是杜神醫檢驗的,連他們都看不出他是被謀殺的。那這兇手,該是多可怕啊!
假設這真是一件連續殺人案,從這幾次的案子可以推測出,兇手應該是個心思極為縝密、又極有手段的人。大戶人家的公子身邊,一般都有下人跟著。而他卻偏偏能挑中死者獨自出門的時候殺人,可見他對死者生前的了解不是一般的深;更可怕的是,每個案子他都能偽裝成一場意外事件,特別是許稱文和周政任的案子,官府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破綻。那梁思貴的案子,若不是符墨心細,又去了山崖底下一趟,他們恐怕也會以為只是一場意外。
兇手的目的是什麼?真的是為了給打當年受侮辱的楊明芷報仇嗎?她心裡想道,若是這樣,那為何當年不報,要在六年後才開始實施呢?這是她想不明白的一點。
糟了!她腦子裡突然劃過一道光,情急之下拉住了身旁符墨的袖子,「大人,如果這真的是一起連續殺人案,那我們是不是該派人保護鄭章沐,免得他被兇手.……」鄭章沐是她在宗卷上看到的,他也是當年侵犯楊明芷的四人之一。
「嗯,這個我剛剛也想到了,」符墨的眉宇間也有一絲憂愁,「但現在天色已晚,恐怕我們趕不回去了,要明日才能通知衙門的人。」
「也是,」她訕然的放下手。心裡雖然也很擔心急躁,但也只能暗暗祈禱鄭章沐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單獨出門,讓兇手有可乘之機。
符墨看出她的不安,溫聲道:「別想太多了,還是先找個客棧住下來,一切待明日再說罷。據兇手行事謹慎的性子,他應該不會在這兩日內下手。而且連續出了這麼多事,我想鄭公子心裡應該也有所防範的。」
這隻能這樣了。她無奈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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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華村雖說是個小地方,但因有官道經過,故路邊開有一兩個小客棧。說話間二人便到了一客棧前。客棧看起來雖不是很大,環顧一圈棧內,還算整齊乾淨,於是便商議在此住下了。楊小白上前問了掌柜后,聽說還有房間,就開了三間上房。
徒步了一日,眾人臉上皆有倦色。於是點了幾個招牌菜,胡亂吃了。茶餘飯飽后,符墨便開口道:「今日大家也辛苦了,就早些回房休憩吧,明日一早我們便回裕華城。」
楊小白與徐老捕快一間房,寧如玉和符墨各自一間房。上了樓,寧如玉開了房門,正想進去,聽見身後的符墨叫住了她。
「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他欲言又止,看了不遠處的楊小白他們一眼,頓了頓,最後指著緊挨的房間道:「我就住在你隔壁,要是遇到什麼事,喊一聲就好。」
寧如玉一怔,沒想到他竟然心細至此,心裡暖暖的。笑著點頭應下,對他道了句安,然後進去關了門。回房后她環視一周,見裡面還算整潔。整理了下自己的床褥,卻還仍是了無睡意。
房裡有扇窗,正好打開,淡淡的月光照了進來。她上前,探身去看外面。只見月上梢頭,繁星滿天。月色如水傾瀉照耀於整片村莊,像是鍍上了一層銀光,遠處燈火迷離,橘黃色的燈火像是一顆顆星。從客棧上隱約能看得清來路時的小河,倒映著明月,如浮光躍金。
正出神,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過去打開門,站在外面的竟是符墨。她驚訝,「大人?」
只見他臉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過,猶豫著問她,「如玉,你要睡了嗎?」
她以為他是有事要找她,雖有些納悶,但還是如實道:「還沒睡。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不進來再說罷。」
他隨即有些欣喜,露出了個淺笑,搖了搖頭,溫聲道,「我們出去吧,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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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很美,如銀盤般皎潔的明月高掛於空中,傾瀉於地面的清輝將整條小路照得澄亮,清風半夜鳴蟬,繁星溪流相伴。寂靜的夜色中,符墨牽著她的手,慢慢的走在小路上。
在路上她好奇不已的問了他好幾次去哪裡,他笑而不語,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呵呵的低聲一笑,只反覆的道快到了。
過了一會,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緩緩流水聲,她這才驚訝的明白,原來他帶她去的地方是河邊。看著他一副十分駕輕就熟的樣子,她開口問道:「大人,你是不是以前來過這裡啊?」
他停了下來,點點頭,「以前做捕快的時候來過一次。大半夜找不到客棧過夜,幾個人一起在這裡燒火住了一夜。」
她「呀」了一聲,想不到他竟然還有這般的經歷,有些心疼的道:「以前在衙門做事很辛苦嗎?」這些天對他了解得越深,便越發現他以前做捕快的日子並沒有表面的那般風光。不但跑遍了整個裕華城,出差找不到地方住還得露宿於外。
他自然聽出了她語氣里的心疼,喉嚨里發出一聲輕笑,心頭上頓時柔軟了一片。這種被她牽挂關心的感覺,真好。他道,「那都是許久以前的事了,做了捕頭后,幾乎不用這般了。」
說是不用那麼辛苦,但位子越高,責任越大。這就意味著,以後若是有更辛苦更危險的事,那就要他親力親為了。她心裡不是滋味。
符墨是練武之人,視力比一般人要好。在月色的照耀下,他能清楚看見她眉宇間輕皺的愁色,很是自然的伸出手輕輕地撫平。修長的手指擋住她看向他的眸子,聲音里透著一股喑啞,嘆息般地道:「如玉,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她不明所以,奇怪的看著他。
他低聲輕輕一笑,有些難耐的地低聲道,「因為你太美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