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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7

  永初帝最終允了陶靖的請求,准他與臨陽郡主和離,即刻前往官府辦理文書。只是永初帝雖有剷除姜家之心,她畢竟是皇家親封的郡主,陶靖自請和離,不能不受些責罰,便由剛上任沒多久的左驍衛將軍貶為五品羽林郎將,卻是由南衙十六衛調入北衙,成了禁軍中的小將領。


  這懲處比之陶靖預期的已經輕了許多,他當即毫無怨言的領受,叩謝皇恩。


  夫妻二人不睦已久,如今既已和離,更沒多少牽繫。出了這殿堂,陶靖也不曾多與臨陽郡主說什麼。他臉上雖未露出明顯的喜色,然而腳步輕快矯健,脊背挺直不屈,背影都比平時精神了許多。臨陽郡主看在眼裡,神思恍然,一路未語。


  此時的定王府中,阿殷瞧著對面圍坐的常荀、馮遠道、蔡高等人,笑逐顏開。


  永初帝封賞的旨意發出后,黃門立時去辦,過了晌午沒多久,陞官的聖旨就送到了定王府。


  馮遠道的高升之喜自不必說,阿殷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得封四品的頭銜,著實是前所少有的事。她雖在定王府當差只有三個月,卻在西洲時已經跟常荀、蔡高等人往來熟悉,常荀聽了最是高興,當即叫人回府取了份厚禮,借著探望傷病的時機來給她道賀——


  「王府里多個司馬,往後我可得便利了。你也不必害怕,殿下安排的一應苦差事累差事,我都去做了,你只消做好一樣,我便感激不盡。」他笑著睇向定王,「咱們這位殿下脾氣大,有時候回個話,連我都得嚇出滿手心的汗。往後若有這樣的時候,只消你出馬稟報,我便謝天謝地了!」


  阿殷聞之莞爾,「原想著跟高司馬多學些本事,原來高司馬卻想著叫我背鍋呢?」


  「這你不懂!我是耐摔耐打的人,殿下責罰起來毫不留情。你到底是個美人兒,殿下再怎麼耍橫,難道還要對你瞪眼耍脾氣?總得收斂幾分。」常荀與定王交厚,這般打趣也是說得毫無顧忌,馮遠道和蔡高畢竟敬畏定王威儀,想笑又不敢笑,嘴角都抽搐起來。


  定王冷眼斜睨常荀,「說完了?說完了回去養精神,明日還有要事。」


  這要事自然是跟突摩和姜家有關了,常荀自知其意,緩緩斂了笑容,勉勵阿殷一番,率先起身告辭。


  定王也不多留,叫如意按時給阿殷換藥,卻叫上馮遠道,往書房去了。


  這頭屋裡閑人散去,一直在旁邊侍立的如意才吐了吐舌頭,「姑娘,你當真是四品的官兒了?」


  「是啊,聖旨在此,你還不信?」阿殷在如意跟前,總還是容易歸於女兒家心態,低聲笑道:「明兒把官服做出來穿著,必定比如今這個還要神氣!升了官兒俸祿也要跟著漲上去,回頭皇家打獵賜宴,興許還能沾個光去瞧瞧——不是跟在殿下身後值守的侍衛,而是正經有一席之地坐著的四品官兒。」


  她初為右副衛帥時就偷偷高興了好幾天,如今陡然升了好幾級,雖說只是個虛尊的官銜,到底也是新奇又驕傲的。


  如意也是滿面的笑意,「這下可好了,郡馬爺是三品的大將軍,姑娘是四品的右司馬。姑娘從前總說隋家父女令人仰慕,如今咱們也是。郡馬爺要知道這事兒,肯定要高興壞了。」


  她提起陶靖,阿殷倒是想起來了,「父親那邊如何?」


  「昨晚郡馬爺回來后據說跟郡主吵了一頓,不過後來又平息了。今早郡馬爺就叫奴婢收拾東西過來伺候姑娘,他依舊去衙署當值,應該沒什麼事兒。」


  阿殷聞言,稍稍放心,瞧著桌上堆了不少禮物,全都是王府同僚們贈送的,便叫如意一件件收起來。


  如意自去收拾,瞧著這院落空蕩,除了外頭候命的兩個婆子,也沒見旁人,低聲道:「姑娘,你當真要在王府里住上半個月嗎?奴婢方才進來,這王府可比咱們那邊氣派多了,只怕規矩更嚴。」


  「王府的規矩,自然比郡主府上還要嚴苛。隔壁的靜照堂就是定王殿下的居處,內外都有侍衛值守,咱們沒事就在這藤院賞花閑坐,不能給府里添麻煩。」


  如意笑出個淺淺酒窩,「奴婢哪敢。」


  阿殷一笑作罷,隨手拿起那本未看完的野史翻了兩頁,心裡的興奮卻壓不下來,也沒法靜心看書了,索性丟在一旁,越過洞開的窗扇,看北牆根下的紫藤。


  這時節紫藤葉正是葳蕤茂盛,暮春的陽光灑下去,滿院都明朗敞亮。


  她有些出神,定定的瞧著外頭紫藤架,頭歪靠在軟枕上,心思卻不知飛去了哪裡。


  春困襲上來,阿殷眼睛漸漸眯起,終是輕輕闔上。依稀能聽見外頭的些微動靜,意識卻輕飄飄的飛出去,她像是在做夢。夢裡是滿坡的灼灼桃花,春光下絢爛生姿,她知道那是桃谷。遠處有少女的歡笑傳來,皇家尊貴的金枝玉葉在河畔騎馬嬉鬧,不遠處的男子負手站著,挺拔高健。


  那是阿殷第一回見到定王,只覺得他威儀尊貴,凜然不可侵犯。


  夢境明媚而緩慢,阿殷遠遠坐著看他,夢裡都有輕快的笑意。


  忽然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父親在說話,又像是如意在回答。阿殷猛然反應過來,睜開眼睛,外頭陽光依舊燦爛奪目,她的床榻之側,卻已多了個人——父親陶靖。


  阿殷已徹底從白日夢裡醒轉,下意識的輕揉揉眼睛,「父親怎麼來了?如意還不倒茶。」


  如意已然奉上茶杯,陶靖順手接過來,眼角眉梢,那笑意壓都壓不住。


  「方才皇上召我入宮問昨晚的事情,你猜為父做成了什麼?」


  他極少這樣說話,既然賣起關子,必定是有極大的喜事。阿殷眼珠子滴溜溜轉著,瞧見父親唇邊那愈來愈深的笑容,心下微喜,不甚確信的道:「難道是父親終於得償所願了?」她問得小心翼翼,見陶靖並未否認,立時大喜,「真的嗎?真的嗎?父親不用留在郡主府了?」


  「皇上已經同意和離,就只差一紙文書。」陶靖卸下郡馬身份,只覺渾身輕鬆,看向女兒時,更是心緒涌動。


  當初馮卿初到南郡的時候,也才十八歲。太傅膝下教養出來的姑娘,滿腹詩書,氣度高華,春日郊外偶遇,他便一見傾心。阿殷的長相隨了她娘親的美貌,小時候還不甚明顯,如今漸漸長大,便愈發有了馮卿當年的眉眼容貌,這般目光清灼的笑起來,依稀與舊日馮卿的笑顏重疊。


  「等京城的事情稍稍安定些,我便帶你和秉蘭去南郡。」陶靖想起馮卿,不自覺的坐直脊背,「你們也終於能去她墳前拜祭。」


  阿殷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從沒見過娘親,很想去看看她。」


  「你長得像她。」陶靖安慰了一句,笑著收回心緒,「傷勢如何了?」


  「已經不疼了,只是這樣綁著,睡覺不安穩。」阿殷抱怨了一句,旋即浮起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慧黠,語含得意,「不過雖然傷勢惱人,卻著實送了我一件厚禮。原來我昨日捉住的是個要犯,叫突摩,殿下將事情稟報上去,皇上兌現了兩年前頒的旨意,給我和馮典軍升了官。父親猜猜,咱們都得了什麼?」


  「得了什麼?」陶靖記得當時那件沸沸揚揚的行刺未遂案,卻不記得永初帝的旨意。


  阿殷嘴角勾出深深的弧度,將旁邊珍重放著的聖旨捧給陶靖,「是陞官啦!父親你瞧,是四品的王府右司馬!馮典軍更厲害,從典軍一躍成了散騎常侍!」


  「果真女兒出息了!」陶靖笑容大盛,將那聖旨細瞧一遍,鄭重還在阿殷手中。


  「父親是三品大將軍,我是四品司馬,哥哥明年春試必定能中進士,回頭有了官職,咱們家便官位齊全了!」


  陶靖聞言而笑,「不過目下,咱們家還屬你的品級最高。」


  阿殷一怔,狐疑看向他,陶靖便笑道:「為父既不做這郡馬,難道還能安穩居於大將軍的位子?皇上降我做個羽林郎將,五品小官。還是阿殷最出息,官職比我都高了!」


  這倒是叫阿殷意外,不過轉念一想,陶靖提出和離,若擱在平常,怕是連官職都未必能保住。如今趁著壽安公主跋扈之議如沸、皇上正要收拾姜家的當口提出來,倒是時機得當。她官位高於父親,才不覺得惶恐,將個大大的笑臉奉上,「那父親可得早日立下新功!不然娘親知道,該怪父親還不如女兒能幹了。」


  陶靖哈哈而笑,瞧著時間也不早,便叫阿殷好生養傷,等傷勢復原,直接搬到新家去住。


  這新家屬於陶靖和一雙兒女,沒有臨陽郡主在上頭壓著,才算是個真正的家。不再華貴豪奢,卻自由平實,往後出路如何,全看父子三人一起走。


  阿殷滿含期待,「必定要在半月之內養好傷!對了——」她這才想起臨陽郡主來,「她們……什麼時候能有結果?」


  「此事自有殿下安排,應該不出月底,你只靜候佳音。」


  有定王安排,阿殷自然放心,當即道:「嗯!」


  *

  人逢喜事精神爽,養起傷來自然也快。


  最初兩三日阿殷還躺在床榻上不敢動,每天只能苦巴巴的望著窗外的紫藤,或是翻出封官的聖旨聊以慰藉,要不就拉著如意過來,從家長里短說到城郊風光,打發漫長的時光。定王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除了晚間睡前來看看她,白日里卻連他影子也瞧不見,倒叫阿殷省心。


  那突摩交到大理寺中,即刻去查其來處,牽扯出懷恩后府後,永初帝當即大怒,在朝會上將旨免了姜善和姜瑁的官職,以便查案。隨後,前兩天才受驚卧病的翟紹基險些遇刺,他驚恐之下不敢隱瞞,當即找到大理寺卿,供出一件至關緊要的事情,尋求庇護——


  原來翟紹榮被殺,不止是因為駙馬賈青嵐的嫉妒,更是因為他身在鴻臚寺中,發覺了鴻臚寺卿姜瑁與東襄勾結之事,才會被滅口。


  甚至以翟紹基的推測,壽安公主當初會殺了駙馬,必定也是不願此事外泄。


  這種事若在此前說來,還會被說成是血口噴人、虛言陷害,然而如今翻出,卻成了最精彩的秘密。


  懷恩侯府姜家矗立百餘年,在京城世家中一向極具地位,當初擁護景興帝登基后,更是風頭無兩。而今一旦被翻出舊案,從當年縱容家奴行兇作惡,到這些年侵佔百姓田產、貪污受賄藏贓,甚至膽大包天窩藏要犯,罪名細數下來,竟有七八十條之多。其中窩藏要犯的罪名更是駭人聽聞。永初帝攜雷霆之勢而來,這些罪名搜羅已久,一條條放出來,震得姜家心驚膽戰。


  皇帝削世家權勢的苗頭早有表露,有那麼幾個世家怕唇亡齒寒,懷恩侯府會成為其前車之鑒,暗地裡張羅著保全,響應著卻是寥寥可數——旁的罪名也都罷了,所謂侵佔田產、貪污納賄甚至縱容家奴行兇,可大可小,以姜善在朝中的經營和京城世家們盤根錯節的勢力,想要聯手逼得皇帝退讓,也不是不可能。唯獨這最後一條,卻是萬萬不能作保的。


  突摩是行刺皇帝的要犯,姜家私下藏匿,罪名幾乎昭彰,此等罪行豈非等同謀逆?

  這罪名可沒人能吃得起。


  世家們縱然想保全已有的權勢地位,脅迫皇帝息了削除勢力的心思,那也是得留著性命才能享用。如今永初帝震怒,姜家證據確鑿,誰敢撞上去,會被安個謀逆的罪名都說不定。如此情勢之下,誰敢開口?


  姜善雖免官在家,私下裡卻沒閑著,憑著舊日的威勢與經營,父子四處奔波,卻沒半點成效。


  人人皆圖自保,他姜家便成孤立無援。


  甚至有那見風使舵的,恐皇帝秋後算賬,此時也跳出來踩一腳表忠心,跟僅存幾位固執為懷恩侯府說話的老臣們打嘴仗。


  於是朝堂上熱熱鬧鬧的討伐姜家,定王府中,阿殷安安靜靜的養傷等結果。


  腿上的傷勢稍稍恢復之後,阿殷便迫不及待的叫如意尋了副拐杖,一跳一跳的往院里去。


  這兩天過得著實憋悶,阿殷這幾個月習慣了跟定王和常荀四處來去,加之原本春日風光誘人,更難忍受這般苦寂。想著定王白日繁忙,不會往此處來瞧,阿殷便大著膽子出了藤院,帶著如意去四處溜達散心。


  靜照堂是定王居處,周圍景緻自然更加錯落有致,阿殷在此處當差日久,知道這靜照堂後頭有一片海棠,當即帶著如意過去。


  暮春時節,正是海棠盛放的時候。王府里的草木皆有花匠精心照料,這一帶沿水栽的十數株海棠長勢繁茂。


  明麗的陽光鋪滿,阿殷養病時自然做女兒家打扮,妝花緞織彩對襟短衫下是曳地織飛鳥描花長裙。十六歲的少女已然長開,胸脯鼓起好看的弧度,底下繫上長裙,愈發顯得身姿玲瓏,修長輕盈,站在那海棠樹下的綠茵之間,極是悅目。烏黑的青絲堆疊,發間沒有旁的裝飾,只簪著紅翡滴珠步搖,這步搖算不上多名貴精緻,然而紅翡的色澤鮮妍,打磨精緻,嵌在青絲之間,經她渾身氣質所襯,便格外嬌艷。


  多日不曾沐浴陽光,阿殷斜倚拐杖,微仰臉龐,瞧著枝頭嬌麗海棠,默然綻出個笑容。


  已經有許久,不曾體會過這樣暖熱的陽光,卸下了心頭負擔,只讓她覺得明快歡喜。


  遠處定王正陪著季先生漫步,抬頭驀然瞧見這身影,眼光稍駐。


  美人笑隔水,春衫薄隨風。


  她只隨意站著,便已融進了滿園春景。


  定王的腳步不自覺的放緩,旁邊季先生才剛跟他說完朝堂上的事情,察覺其變化,便隨定王的目光望過去。老先生是個雅緻的人,年輕時也曾在京郊水畔踏青,一眼相中美人,此後的許多年,縱然容顏老去、韶華不在,卻牢記那時的心境。此時看那女子立於海棠下,雖則面目還瞧不太真切,然看其姿態氣度,便知是京城難尋的美人了。他看一眼旁邊的定王,頭一回在他身上發現些許柔和。


  「殿下府上何時有姑娘來住的?」季先生笑吟吟的開口。


  定王便道:「她本是我的侍衛,那日捉突摩時負傷,便在府中休養。」


  「就是那位封了右司馬的姑娘?」季先生當然聽說了阿殷的大名。


  定王嘴角噙了笑意,點頭道:「是她。」


  這樣一說,季先生就對上號了。定王府中的女客他未必知道,但要說女侍衛,就只有上回在清知閣見到的那位。當時廳外細雨潺潺、荷葉生香,那女侍衛拱手立在門外,叫季先生印象十分深刻。此時得知是她,再一瞧那身形,便覺得更熟悉了。只是離得有點遠,看不清面容,季先生便掀須道:「這姑娘可不簡單。」


  定王對他執師禮多年,哪能不知季先生的脾性,聞言便從善如流,「先生請。」


  隔水那邊的阿殷渾然不覺,這邊季先生就著園中春光侃侃而談,目光不時瞥向阿殷,卻是越看越覺得熟悉。


  已經快二十年了吧,彼時他還是高居朝堂的中書侍郎,得睿宗皇帝倚重,雄心勃勃。那一年他與太子太傅馮崇南下巡查,途徑馮崇的故鄉,便往他府上去做客。馮崇出身淮南世家,祖上出過許多高官,比當今高相的家族更清貴顯赫。他亦是當朝大儒,因詞賦風流,又工於書畫,在淮南的名氣之盛,更甚於京城。


  馮崇因太子太傅之職而在京中為官,身邊由次子夫婦照料,其餘親眷卻都還養在淮南。


  那一日也是三月春光,他同馮崇走過馮家曲折幽回的庭院,過了一道垂花洞門,眼前卻霍然開朗,錯落有致的開滿了海棠。那嬌麗的海棠樹下,亦站著一位十五歲的妙齡女子,眉目精緻如畫,穿著淡薄春衫,正在那裡念詩——


  朱欄明媚照橫塘,芳樹交加枕短牆。


  季先生永遠記得那時的詩意與靈氣,是絕難用筆墨付諸紙上的神.韻。


  那畫面讓他立時對馮崇生出艷羨,為他有這樣幽巧別緻的棲居,有這樣清雅靈秀的女兒。其後馮崇帶著女兒到京城住了幾個月,季先生欣賞其才華,亦常去馮家做客,同他父女二人品談詩畫,慰為樂事。然而沒過多久,景興帝即位,將誠太子誣為逆賊,馮崇是太子太傅,自然沒能逃脫干係,闔家問罪。那個靈秀獨絕的女子也死在了流放途中,令季先生每每想起,便為之扼腕。


  而今舊景再現,卻是隔了幾乎二十年的時光。


  季先生憶起當時跟馮崇巡查同游的情形,恍如隔世。


  他隨同定王行過水上曲橋,見那姑娘轉過頭來,海棠花枝之下,眉目依稀與那年的少女相似。只是當年的少女靈秀逼人,詩書軟水養出的氣質高華清雅,如今這姑娘自也有靈氣,卻與馮靈修的柔美天真不同,杏眼含著訝異打量過來,身姿挺拔,精神奕奕,更增幾分明練曠達的氣度,難怪能捉住突摩那等悍厲之人。


  阿殷自然訝異。


  她原以為定王近來忙於朝務,必定沒時間來此處散心,才敢溜出來賞春,誰知道他竟會出現在這裡?昨夜的肅容叮囑還在耳畔,定王嚴令她要靜養,絕不可亂動,如今被抓個現行……她抬眼看向定王,果然看到他目中的責備。


  幸好有季先生在跟前,定王不至於當著恩師的面發作,阿殷的傷腿藏在裙中,單腳站穩了,朝季先生恭敬行禮。


  季先生收回思緒,詢問阿殷幾句那日擒獲突摩的事情,又誇讚她見事勇敢,好生勉勵了一番,依舊往前行去。


  定王也未責備阿殷,只是道:「傷還未愈,怎可亂走。早些回去。」


  阿殷當即應了,同如意慢騰騰的往回走,瞧著定王和季先生走遠,依舊停下來歇息賞景。


  定王即便從遠處瞧見,也沒空計較她這點小心思。瞧著季先生自見到阿殷后便神情不對,論及朝堂事務時也似心不在焉,忍不住問道:「先生見到陶殷時似有感慨,可是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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