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哈洛爾王國2
這個詛咒的反應並不強烈，如果不是精靈對自身任何狀態都非常敏感，恐怕根本不會發覺。她頓在原地仔細感受了一下，這是個慢性詛咒，起初並不會表現出什麼明顯狀態，但中咒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虛弱，直至死亡。
艾露菲爾的反常引起了法師的注意，他轉頭看向精靈：「怎麼了？」
艾露菲爾靠近他，貼著耳朵用精靈語小聲道：「我發現了一個詛咒。」
法師藍色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沉凝，他站起身，拉著精靈快速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中，「你在何處發現了詛咒？」在沒有張開結界的時候，兩人選擇了使用精靈語交流。
「是這個。」艾露菲爾舉起手中的糖果：「在剛才的街道上，有個老婦人販賣糖果，我在其中發現了詛咒。」
「你吃了糖果？」奧德維希握住精靈的手腕，做了一個簡單的魔力掃描，確實有一點黑氣在精靈的體內蔓延。他微微皺眉，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得知詛咒的第一時間他首先關注的是精靈而非詛咒本身。
艾露菲爾倒抽了一口氣，魔力的流轉讓她內心的渴望蠢蠢欲動，這比詛咒帶來的觸動更直接。她抽出手，平復了一下心情道：「是的，詛咒包含在糖果的中心。我無法確定下咒人是賣糖果的老婦人還是——」
「你需要驅散它。」不等艾露菲爾說完，奧德維希就打斷了她的話：「先驅散你身上的詛咒，我們再去找流傳的源頭。」
眼見法師一手摸上了戒指，艾露菲爾驚愕地阻止了他：「你瘋啦，這是在大街上。即便這個巷子是如此的偏僻，你也不該隨便暴露自己。是你告訴我法師們正在遭遇著什麼，而你現在卻要將自己置於險境。」
「你的生命正在被它蠶食。」奧德維希看著精靈道：「那是一個危險的詛咒，它能奪走你的生機，使你虛弱無力，使你陷入沉眠，然後永墮黑暗。也許你的生命漫長悠久，詛咒的力量不足以奪走它的全部，我卻無法坐視我的學生被惡咒纏身。」
當法師的藍眸深深地注視著你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都無法與你比肩。
艾露菲爾感覺自己快要沉醉在那雙猶如天空般廣闊的眼眸中。很奇怪，明明是個年輕的人類，法師的身上卻有著歲月沉澱的獨特味道，那是用閱歷做醅，用時間釀造而成。
「別擔心，我的引導者。」艾露菲爾像長輩安慰後輩一般拍了拍法師的肩——她比法師矮上不少，因此不得不踮起腳尖完成這個動作——這使得場面看上去有些滑稽：「這是一個致病的詛咒，當它生髮變成疾病，我就可以用純凈術進行驅散。在此之前，它並不會對我有什麼威脅。」
奧德維希看了精靈半天，確定她並不是在逞強后才移開視線。「我們去看看糖果的來源地。」
艾露菲爾帶著法師去找那位賣糖的老婦人，然而剛到大街上就發現人群中瀰漫著一股恐慌的情緒。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著什麼「糖果」「巫婆」，有個抱著孩子的中年男人正在一隊穿著騎士盔甲的人們面前大聲喊著：「請救救我的孩子。」
精靈和法師對視一眼，詛咒已被發現。
艾露菲爾的手上還拿著裝有糖果的袋子，一個騎士走過來對著艾露菲爾道：「你是否購買了邪惡奧術師的糖果？請把它交給我們。」
艾露菲爾將糖果袋子遞給他，騎士接過後轉身就走。
「等等。」艾露菲爾叫住他：「請問誰能解決詛咒？」
騎士皺眉，冷聲道：「誰告訴你這是詛咒，不要傳播謠言。」
「這不是詛咒？」艾露菲爾無法相信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還會被誤解，或者說是隱瞞。
「別妨礙公務，否則教會有權逮捕你。也別將詛咒掛在嘴邊，否則我有理由斷定你是邪惡奧術師的一員。」騎士這樣說道。
在他轉身返回后，艾露菲爾看到那個抱著孩子的中年男人又衝到了他的面前：「騎士長大人，請救救我的孩子。我是光明神最忠實的信徒，為什麼我的孩子會遭此劫難。醫師說他並不是普通的中毒，也許是什麼邪惡的法術？」
騎士長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就讓人將他擋開：「他不該吃一個奧術師的糖。」
其餘騎士在騎士長的帶領下已經逮捕了賣糖的老婦人，那輛堆滿了糖果的小推車孤零零地遺留在路中間，人們都遠離它而站。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中年男人的行列，他們乞求著騎士們拯救他們的孩子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艾露菲爾冷眼看著一切，仿若一場在街邊上演的鬧劇：「人類連一個詛咒都不敢面對嗎？神的信徒？他們的神拯救他們了嗎？」
「神跡從來只出現在教廷的宣揚與讚美之中。」奧德維希回答著精靈，他的眼神穿過人群直視著被騎士扣押的老婦人。
她蒼老的臉上絲毫不見驚慌與恐懼，反而帶著詭異的微笑。她順從地接受扣押，戴上鐐銬，被拖著行走在路上。一個騎士推著小推車跟在她的身後，隊伍緩緩朝著前方的小廣場走去。
廣場上已經用乾柴搭起了高台，身穿銀白色制服的騎士接手了老婦人，他們將她綁在十字架上，小推車一併靠在柴堆旁。
火把被點燃，火油被潑灑。
當第一絲火舌舔上柴堆，老婦人倉惶的大笑和著沙啞乾澀的語音傳出：「你們這些自詡正義的人，奪走了我兒子的性命，將他打為惡魔，放干他的鮮血，今天我將報復歸還你們。我詛咒你們的孩子將在虛弱中死亡，無藥可救，無人可醫。我要你們體會我的痛苦，而你們的教會，你們的神明，沒人會拯救你們，哈哈哈哈，沒人會拯救你們！」
她的身體被火焰吞噬，黑色的濃煙飄散出來，並非普通燃燒產生的煙塵，而是預示著不詳的詛咒氣息。
黑色的詛咒徘徊在廣場上方，人們開始尖叫，驚慌地逃竄。銀衣騎士們在混亂了一小會兒後背靠著背圍成圈，他們高聲讚頌著光明神，一個淡淡的光環以他們為中心散出，惶恐的人群下意識地靠向銀衣騎士卻造到了呵斥。
在一片混亂中，艾露菲爾和奧德維希兩人尤為顯眼，精靈一揮手為兩人支撐起真言術-盾，在黑煙瀰漫的天空下，那淺金色的光芒甚至超越了銀衣騎士集體組成的光環。
法師指著銀衣騎士們對艾露菲爾輕聲道：「他們是教會所屬的聖騎士。」
艾露菲爾掃了一眼就移開目光：「我沒有從他們身上看到聖騎士該有的謙恭和憐憫。」
法師對此保持了沉默，他該告訴精靈嗎？如今的聖騎士只是教廷的武器，守則中的騎士八美德——謙恭、正直、憐憫、英勇、公正、犧牲、榮譽、靈魂早已被拋棄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靜寂蒙塵。
當象徵著詛咒的黑氣散去，火焰吞噬了老婦人的身軀，燃燒的乾柴發出噼啪的響聲。人們像是重新找到了勇氣，他們高聲詠頌著讚美詩，尋求心靈上的安慰。
艾露菲爾轉身詢問法師：「詛咒已經擴散，我們還要在這座城市停留嗎？」
奧德維希並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帶著艾露菲爾迅速離開了廣場。
法師的腳步很快，艾露菲爾不得不小跑起來。
「怎麼了？」艾露菲爾不解。
奧德維希回頭看了她一眼：「如你所見這座城市大半平民都已感染詛咒，這種情況以及可以出動高階神術師。聖騎士們很快會下達封城指令，我們得趕在封城前出去，要知道我的小玩意兒只是一個粗製品，還不能瞞過大神術師的真實之眼。」
艾露菲爾聞言，摸了摸自己藏在帽子里的尖耳，她沒想到法師居然是在為她考慮。
兩人很快來到城門口，因為法師的迅速反應，城門處還沒有設置門禁，人們依然可以自由出入。
奧德維希帶著艾露菲爾一路向東，偏離了平坦的道路進入小樹林。「穿過這片林子我們就能抵達阿塔小鎮，這是一條捷徑，但鮮少有平民會走這裡。因為林子里棲息著不少富有攻擊性的野獸，也因為這點，附近戰士學院的初級生經常會來此試煉。不過現在是冰月，我們不會碰到任何一個學員，只需要注意隨時會從暗中撲出的野獸。」
「那我們可以上坐騎嗎？」艾露菲爾朝林子里看了一眼，到處都是灌木叢和樹榦，她並不想挑戰雪后坑坑窪窪的地形。
「就像上次那隻大鳥？」奧德維希看著她。
艾露菲爾揮了揮手：「其實也有別的。」
一隻帶著鞍具的森林狼憑空出現在兩人面前。奧德維希充滿好奇與探究地看著這隻擁有著灰白色蓬鬆毛髮的大狼，喃喃道：「非常神奇。」
艾露菲爾將森林狼的韁繩遞給法師：「它很可愛，不會隨便咬人。」
奧德維希看著精靈撫摸大狗一樣的動作和近在咫尺的狼嘴裡那伸出嘴角的利齒，點頭道：「嗯，確實非常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