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盜
顧秋鵑乾咳一聲后說道:「姐姐說笑了。張大哥及三位真君與我萍水相逢,此種玩笑還是不說為好。若有人誤會辱及他人名聲,讓我於心何安?」
「妹妹說得對,姐姐玩笑開過了。」見她一本正經回答,鄭展顏感覺自討沒趣,訕訕笑著說完就不再言語。
聽出顧秋鵑言辭里的尷尬,張舟不由得同情了她一把。四個帥哥一對半,換他是姑娘也心塞。
到了素川的邊界,白悅華在一處小鎮外停下雲舟。據顧秋鵑所說,在素川內弱肉強食,殺人奪寶是常有的事,他們一行人較為醒目,為免節外生枝他們決定連夜進素川,因此在這地方放下鄭展顏。
「鄭師妹,素川已到,我們就此別過。」張舟拱手對鄭展顏行禮說道。
「張師兄……」鄭展顏蹙眉望著他,欲言又止。
花萬卿不耐煩地回頭攬住張舟,「再不走天要黑了!」他的稀飯雖然渾身是縫,那也不許別人覬覦。
「鄭師妹多珍重!」張舟說罷跟著花萬卿追趕先走的白悅華三人。
「張師兄保重!」看著張舟的背影,鄭展顏大聲喊道。遠去的人沒有回首,她終於低下頭,任淚水無聲滑落,滲進嘴裡只有自己能品嘗的苦澀。
一陣強風刮過,捲起夾著枯草的黃泥塵,她抬起雙臂遮住臉。轉身背過風,她擦乾眼淚,往小鎮里走。路是自己選的,明知道往前是沉淪,也只能繼續走下去。
進入素川,顧秋鵑走在前方帶路,她邊走邊在張望,時不時從空氣中捻下什麼,三個手指頭搓一搓,嗅一嗅。
「你能聞出什麼?」張舟好奇地問。
「我走過的地方會留下標記。這素川深山千百年不變,只要沒有被人蓄意破壞,十年前的標記應還剩。」她回答說。
「我還以為你記得具體方位呢!怎麼還要慢慢找?」張舟有些失望。
「方位是記得,但詳細入口難尋。我曾懷疑這素川是有古陣法護持才如此險惡。」顧秋鵑說。
「懷疑的根據是什麼?」張舟又問。
「金丹修士進入素川都還危機重重,何況我才築基。當初我進到深處也遭遇連環險境,抱著賭一把的心態用了破陣法的方式才化險為夷,接著便稀里糊塗進了山中迷窟。而山中迷窟內確實有古迷陣。」顧秋鵑解釋說。
「原來如此。」申屠晃宿插嘴道。「卓然真君已是元嬰之境,按理說不應困在這種山地險境。若是被陣法困住,就可說得通了。」
張舟扭頭看看白悅華,他一臉無動於衷。張舟就對申屠晃宿哼道:「先別急下結論,是不是我師尊還得見到了再說。」
「小鬼,別嘴硬!難道你師尊還能把白木劍送給第二個人不成?」申屠晃宿直接就不客氣地說。
「不會!」白悅華忽然斬釘截鐵地冒出一句。
申屠晃宿剛想嘲笑張舟,但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味,氣焰一下子弱了不少。「悅華,你跟你師兄感情不錯吧?」他訕笑著試探道。
等了片刻,白悅華一直沒有回答的意思,申屠晃宿的笑容僵在那。
「那還用說!我剛進九霄門當天就是在師叔偏殿里遇到師尊的。還記得一進屋就看見二人一起在榻上手談,兄友弟恭。」張舟賤賤地對申屠晃宿笑道,極力將兩人關係說得讓他誤解。
申屠晃宿聽了果然板起臉,狠狠瞪他。
張舟才不管他是不是元嬰真君,反正他現在背靠兩棵大樹,有恃無恐。他就不信申屠晃宿能把他怎樣。
顧秋鵑聽了張舟所言,粗喘了口氣,默默搖頭。白真君果然也是花萬卿他們那一道的人。她怎麼就一下遇到了四個?而且還比她以往遇見過的男人都好看,以後還有男人能入得了眼嗎?她深深懷疑。
「啊!找到了!這裡還留有細微的標記氣息。」她總算不辱使命。
找到線索,四人跟著顧秋鵑飛奔起來。
暗不見天日的山林中,夜幕下更是黑得沉寂。有白悅華散發的化神氣勢威懾,一路上沒有阻礙。
不多時顧秋鵑便將他們帶到一座山腳下。山腳邊生長著一株參天巨樹,顧秋鵑指著樹榦上一個洞口說道,「洞口在那兒!」
張舟抬頭看了看,不由得感嘆,誰又會想到那個樹洞竟然連接著山體內的洞窟?這樣的洞口,說什麼也不會是自然形成的。
顧秋鵑說完,跐溜一下就竄到樹榦上去了。白悅華隨即跟著飛身上去,申屠晃宿趕緊跟上。
張舟撇撇嘴,花萬卿不著急地摟著他先親一下,說道:「別太刺激阿晃,逼急了他逆反心起,跟白悅華挑明了反而不妙。他這人的執著心太重,旁人難以說動。反正白悅華不會傾眼於他,就讓他自己吃到苦頭自己想通。」
「唉!」張舟嘆了口氣,算是應承花萬卿的勸說,繼而轉化話題問道,「你說小師叔和美女師叔還有可能嗎?」
花萬卿搖搖頭,說道:「他的眼中無情,心如止水。這也是他進階迅速的根本。」見張舟沉默不語,他手收緊,帶著人飛上樹。
兩人進了樹洞垂直往下落,直到站在洞底。
「你們兩個親夠了就趕緊跟上!」洞底通道上申屠晃宿舉著一顆夜明珠沖著他們叫。
花萬卿笑吟吟地牽著張舟不緊不慢走過去。申屠晃宿氣惱地拋給他一個白眼。
再往洞穴深處走,白悅華也舉著一顆夜明珠替顧秋鵑照明。
「這迷窟的陣法自行修復了。」見人到齊后,顧秋鵑轉身說。「當時我出來的急切,並未留意陣法會不會快速修復,因此你們需緊跟著我通過。若落下,不要自己硬闖,會被迷陣帶去別的走道。落下就耐心等我們返回即可。」
「曉得了!」四人點頭回答道。
見四人點頭,顧秋鵑又回頭面對洞穴裡面,只見她雙手快速掐訣,打出一道道法印。原本光禿禿的通道壁中浮現出發光的陣紋,三四丈的通道壁上皆是。
「走!」
陣紋破碎,顧秋鵑立即喊一聲,快速通過。
四人緊隨其後通過這段通道。
後面每隔一段路口,便會有一個法陣,顧秋鵑大展身手,老練地帶他們一一安全通過。
一路走來,眾人皆相信這迷窟是有人為之,至於迷窟的真相是什麼,不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四人在顧秋鵑帶領下直奔她撿到白木劍的石室。
當張舟看見石榻上盤坐的屍骸時,對顧秋鵑的猜疑終於全數打消。那乾枯的身軀上穿的法衣已經說明一切。
回想剛到九霄門初見那一面,吳卓朴那一身衣服在白悅華的對比下顯得尤為寒酸。說出來都沒人信,一個元嬰真君一直穿的是九霄門築基弟子服。在卓然峰住下后,他才接受了吳卓朴如此樸素的設定。他這便宜師尊,眼裡只有劍。
「師兄!」
白悅華難得的激動。
他面無表情,一步一步走上去。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到了屍骸面前,他抬起手,又停住。
申屠晃宿似有所感,立即拿出一隻白手套走過去遞給他。
白悅華看都沒看他一眼,拿了手套卻收起來,裸手握了握拳,張開后直伸向屍骸。
唰唰唰唰唰!
屍骸周身劍意被觸動,劍氣化作無數細小的劍,如旋風一般環繞著屍骸。
「是吾來遲了!」白悅華二指併攏,指尖泛光,他將自己的劍意導入護身的劍氣旋中。劍氣旋的速度緩緩慢下來,無數細小的劍最後融合成一柄三尺長的實體劍。
忽然,白悅華後退一步,劍指划動,與那柄劍過起劍招來。
張舟看出來那正是他練的劍譜中的招式。一遍招式對下來,那柄劍終於消停了。劍身又一寸寸破碎消散,最後僅剩一小點光芒。
「悅華?」那小點微弱的光芒發出吳卓朴的聲音。
「是吾。」
「師兄無能,只能做到此了!袋子里的烏啼根你拿去,還有一口劍代愚兄交與張舟。他築基后總得有口好劍才行。」吳卓朴最後一句反倒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烏啼根有何用?」白悅華疑問。
吳卓朴彷彿沒聽到,而是繼續說道:「愚兄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的劍是什麼?」
「是守護。」
「好!望你牢記,不可迷失。有你這句,愚兄死得其所!」
那光點說完,如火屑般熄滅了。
白悅華沉寂無聲,身後四人也都默然。
過了許久,白悅華才開口道:「小舟,給你師尊磕頭!」
張舟紅著眼眶,兩頰肌肉酸脹,說不出一句話。早在他聽到吳卓朴說要留劍給他時,他便滿心酸澀。
僅僅兩年的師徒情分,他一直以為在吳卓朴眼裡他只是一個挂名便宜弟子,他也一直戲稱吳卓朴是便宜師尊。然而對方卻遠比他想象的更重視這段情分,死後仍惦念不忘。
在吳卓朴跟前,他撲通跪下去,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師兄,吾帶你回去!」白悅華伸手欲拿吳卓朴的屍骸,卻不想手剛觸碰,那屍骸便點點消散,最後僅剩一身外物。他的手便一直保持著抬起的姿勢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