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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灑亮通朗的燈光將整個片場照亮,明明是在室內,可是當這八盞探照燈全部打亮、對準廢墟一樣的片場時,室內白得令人心裡不由有些發虛,人心惶惶。


  這個片場一共就只有這麼大,劇組裡所有人不可能一起上來挖人。一百個工作人員在廢墟的兩個地方不停地挖掘著,而在他們中間,一個俊美高大的男人也快速地加入其中,搬運著碎木板和鋼筋。


  有工作人員突然驚駭地喊道:「秦呈?!」


  然而,他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依舊不停地搬著東西。


  半分鐘后,盧翔博第一個被挖了出來。他的腿上被斷了的鋼筋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可以看到白白的骨頭,恐怖滲人。鮮紅的血液將他的褲子染紅,濕答答地黏在腿上,他臉色蒼白地靠在工作人員的身上,緊抿著嘴唇,額頭上全是虛汗。


  劇組裡的醫生趕緊跑過來檢查,鬆了口氣:「還好,皮肉傷,沒有傷到骨頭,就是這個傷要稍微縫一下。現在就把他抬到醫務室,醫院有點遠,這種傷我可以直接幫他縫幾針。」


  聽了這話,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趕緊把盧翔博抬了起來,快速地往醫務室跑。而另一邊,工作人員還在廢墟的某個位置附近挖掘著。


  容栩,原本就站在那裡。


  可是挖到最後,都沒看到容栩的人。


  一個工作人員急得滿頭是汗,他一邊挖著,一邊自言自語地嘀咕道:「不可能啊,容栩剛才就站在這裡啊,我們都看見的……」


  秦呈搬開木板的動作突然停住,漆黑的雙眸中沉澱著令人壓抑的顏色。他不停地搬著旁邊的磚石鋼筋,正當劇組所有人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只聽一道低啞的聲音在不遠處的角落響起:「我在這裡,幫忙……搬一下上面這塊大石頭。」


  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整個劇組的人都瞬間僵住。


  然後下一刻,秦呈第一個衝到了角落。幾個工作人員合力搬運著石頭、木板和鋼筋。


  當第一束光線穿過石頭之間的縫隙,照耀進這個角落時,因為一段時間的黑暗,容栩不由眯起了眸子,艱難地打量著外面的世界。雖說道具組的這個布景做得很精緻,但是和真正的教室還是不能比,否則盧翔博也不可能只是被刮傷一道血口。


  三四個工作人員聯起手搬起了擋在容栩面前的那塊大石頭,光線豁然開朗。見狀,容栩輕輕鬆了口氣。他用左手撐著地面,正準備站起來,但他剛剛才抬起半個身子,兩腿就突然懸空。


  雙膝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緊緊抱起,少年睜大眼睛,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他終於適應了外界的光線,看清楚這個抱著自己飛快地往醫務室跑的男人的面容時,嘴唇慢慢張大,眼見著兩人已經快要離開片場了,容栩才驚呼道:「秦呈?!」


  秦呈低眸看了他一眼,容栩突然啞口無言。


  那雙鳳眸里沉浸著恐怖的情緒,濃濃的擔憂集中在一起,已然變成了某種危險的因素。


  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容栩就明白了,秦呈現在心情很不好。不是一般的不好,而是相當的不好。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此刻受到了什麼傷,這個男人可能真的會發怒,真的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


  「等等,你這是要去哪兒?」


  男人腳下的步子沒有一刻的停息,同時說道:「醫務室。」


  少年微微怔了片刻,過了半晌,才茫然地說道:「可是……我沒有受傷啊。」


  秦呈倏地停住腳步:「……」


  不過多時,兩人又回到了片場。


  劇組裡還是一團亂,幾個副導演早就跟著盧翔博去了醫務室,而許導則一直留在現場,等著找到容栩。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工作人員才驚喜地說了一句「找到容栩了」,他還沒來得及上去看容栩一眼,某個男人就突然大步如飛地把人抱走了。


  行吧,抱走也行,估計是急著去看醫生。


  但過了三分鐘,這兩個人居然又回來了!許導眨著眼睛,繞著秦呈和容栩看了好幾圈,問道:「……等等,我年紀大了,有點轉不過彎。你們這是已經去了醫務室,處理好了傷口?」


  容栩哭笑不得地說道:「許導,我沒受傷。」


  許導:「……」


  這個教室布景確實分量很重,用了不少鋼筋、水泥、石頭、木板,但總的來說,它仍舊只是一個布景。當天花板塌下來的時候,容栩剛剛走到了教室門口,距離出口只剩下不到兩米的距離。


  天花板塌下來的速度很快,容栩的第一反應就是快步離開,但他突然發現這個布景的教室出口正對著一堵牆,只留了一人走的寬度空隙。


  如果正常拍完戲離開,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牆與布景的空隙之間,但現在整個布景都塌了,那他只要衝過去,就肯定會被石頭壓在牆與布景的中間。


  所以,容栩轉過頭,飛奔向了講台,突然鑽了進去。


  他的速度太快,工作人員中沒有一個人發現,但是這種應對地震的策略卻也很好地應對了這次的意外。到頭來,容栩確實受了傷,但是只是右手的食指有點擦破皮——奔進講台的時候一不小心刮到了,除此以外,他連一根汗毛都沒少。


  聽了容栩的話,許導怔怔道:「講台在你的身後兩米遠,這你都能注意到?」


  這一次,少年只是安靜地笑著,沒有再回答。過了片刻,他問道:「盧翔博怎麼樣了?」


  許導開始說起盧翔博的情況。當聽說對方的小腿居然劃出一道血口時,容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等許導說了一會兒,他笑著問道:「那許導,這種傷比蕭子彤的嚴重多了,恐怕會導致行動不便吧?接下來的戲份怎麼辦?」


  許導擺擺手:「不礙事,盧翔博不是馬上就要殺青了嗎?他的戲份沒有什麼劇烈運動的戲了,他可以繼續拍下去。」


  這一次的事故是劇組造成的,許導自知理虧,當然不可能把盧翔博踢齣劇組。而且巧得很,盧翔博底下的戲份不怎麼需要雙腿,那許導更不可能做出過河拆橋的事情。


  對此,容栩笑了笑,沒有吭聲。


  幾個副導演很快從醫務室回來,告訴許導盧翔博的傷口已經縫好了,不是很嚴重。而此時此刻,容栩早就已經走到了廢墟中間。


  道具組的工作人員各個神色凝重地收拾殘局,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失誤了,但是這個布景就是塌了,他們恐怕要負責。尤其是道具組的組長。


  這位剛才還十分驕傲的劉組長此刻神色凝重,他也和其他普通員工一起收拾東西,臉色非常難看。


  秦呈不知道容栩為什麼要走回廢墟,但是他卻始終跟在少年的身後。


  《無聲》劇組現在實在太亂了,大家根本沒有精力去管秦呈的事情,也沒心思去表達自己的喜愛。所以秦呈的突然出現就這麼被大家默認了,劇組裡氣氛壓抑,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


  許導打了幾通電話,向盧翔博的經紀人說明了情況。正當他準備掛電話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道低悅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劉組長,你搭布景的時候,放了很多玻璃瓶嗎?」


  劇組所有人的視線都向容栩看去。


  劉組長詫異地看著容栩,想了想,回答道:「確實有玻璃瓶。我在教室的窗檯設計了一些花草,所以就用玻璃瓶當花盆了。」說著,他還難過地笑了笑。


  誰不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他們道具組熬了一整夜,準備了十個小時,又搭了十幾個小時,連細節都仔細斟酌,這才做出了一個非常精細的布景。可是現在,他們出現了失誤,布景塌了。


  眾人都沒把容栩的話當回事,只有秦呈垂著眸子,看著教室角落邊上,那許許多多破碎的玻璃渣。


  正在此時,容栩微笑道:「劉組長,能不能請你把所有的玻璃都收集起來看看?我覺得,這裡的玻璃渣有點過多了。或許,天花板塌下來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話音落地,劇組裡一片寂靜。


  羅茜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是第一個跑上來,趕緊撿玻璃渣的。她是容栩的助理,容栩說要做什麼事,她就會去做,根本不需要理由。而秦呈的助理小林也快速地跑上來,一起幫忙撿玻璃渣。


  劉組長獃滯地看著容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遠處,許導卻已經沉了臉色,大聲道:「沒那麼簡單?一起去撿玻璃渣!我倒是要看看,這個布景到底是怎麼塌的!」


  一時間,無數工作人員再次蜂擁上去,開始埋頭從廢墟里找玻璃渣。


  想要在廢墟里找尋一片片的玻璃渣,難度極高。布景坍塌的事件是在下午發生的,但是直到晚上八點,他們才找全了廢墟里的所有玻璃渣。


  傍晚時,劉組長已經找出了天花板坍塌的原因,他一臉慚愧:「有好多螺絲釘沒扭緊。」


  可是,許導卻仍舊嚴肅地要求工作人員去找玻璃渣。


  終於,當所有玻璃碎片被聚集在一起,放在了廢墟旁邊時,負責具體搭設工作的道具組的一個副組長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堆成小山的玻璃碎片,突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許導:「不……不可能!這麼多玻璃,怎麼可能?我聽老劉的,只放了五個玻璃罐子當花盆。真的!我親自放的,一個一個放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麼多!」


  明亮的燈光冷冷地照耀下來,在這些玻璃碎片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只見這些玻璃渣子已經堆到了人的小腿高度,只比膝蓋矮一點。


  就這些玻璃碎片,至少有三四十個玻璃罐子,才能聚集成這種規模。


  可是副組長還在重複:「我只放了五個!只有五個!除此以外,整個片場沒有任何玻璃!」


  劇組裡是一片死寂,所有工作人員都轉首看向許導。只見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家沉著一張臉,神色不明地看著這堆玻璃碎片。良久,他轉首看向容栩,有些疲憊地嘆了聲氣,問道:「容栩……你之前,為什麼要我們找玻璃碎片?」


  少年漂亮白皙的臉龐上,全是鄭重的神色,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聽到天花板塌下來的時候,有很輕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天花板塌下來的那一瞬間,鋼筋、混泥土發出轟隆巨響。和這些聲音相比,玻璃破碎的聲音實在太輕,正常來說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除非,碎了的玻璃實在太多,已經多到能夠讓人聽到的程度。


  不過正常人也不會去多想這件事,畢竟在那個時候,是個人都會急著躲藏,哪裡會注意周圍發生的事。而且如果容栩這次真的受了傷,他此刻應該在醫務室里,甚至在醫院裡。等他處理好傷口后,道具組可能已經收好了東西,他也可能早已忘了那一道清脆的聲音。


  可是,沒有如果。


  對方永遠不會想到,在拍戲的同時,這個少年一直仔細提防著周圍的事務,防止有個什麼「籃球」從自己的身後砸過來。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後有個講台,也理智快速地分析出來,自己應該躲過去。


  許導問道:「這些玻璃碎片是從哪兒找到的?」


  劉組長臉色陰沉:「有一部分是在牆的邊緣,就是原來我讓放玻璃罐子的地方。還有很多是在教室門口附近,應該說八成以上,都是在那裡被找出來的。拍攝前我檢查過,那裡沒玻璃瓶,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放在了搭起來的天花板的上面。」


  聞言,許導忽然笑了,他目光森冷地環視一周,看著自己周圍的這些工作人員。


  許久后,他猛地將手中的對講機摔了出去。「砰——」的一聲,這對講機砸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許導憤怒的眼神令全場工作人員都膽戰心寒,卻聽這位大導演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件事是誰做的,現在就給我站出來!布景搭得輕,塌下來砸不死人,你就放幾個玻璃瓶上去。你是不是想讓別人受傷,還是說,想讓一個演員毀容?給我滾出來!」


  許導恐怖咆哮的聲音在劇組裡不停回蕩,羅茜獃獃地看著那滿地的玻璃碎片,到這個時候,才明白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布景塌下來確實很危險,因為有鋼筋,有水泥。但除非正巧倒霉到被鋼筋刺進身體,否則絕對受不了什麼重傷。因為這個布景用的水泥和鋼筋都不算多,只要不被那些鋼筋穿胸而過,正常來說,就算是被水泥砸中,也最多只是是骨折。


  可是如果地上有很多碎玻璃呢?

  碰到手,手會破;碰到腿,腿會被割開。


  假設碰到臉呢?


  那麼多的碎玻璃,就算劃出來的全部是小傷口,也絕對是毀容了。


  這人的心是有多麼歹毒,居然在容栩沿路走過的地方,放了這麼多的玻璃瓶!他是一個明星,如果毀了容,等於是毀了他的未來!就算整容以後,可以把這些傷口遮掩住,但是那麼多的玻璃碎片和那麼多的傷口,總會有無法遮住的地方。


  這真的能靠整容解決嗎?


  整容的後遺症呢?

  還有,這些碎片要是割破了喉嚨,割破了眼球呢?


  羅茜已經不敢再往底下想。她氣得雙眼通紅,恨不得揪出那個混賬,將對方碎屍萬段。然而,在許導的怒吼之後,劇組裡仍舊是一片安靜,空氣凝固,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清。


  良久,卻聽一道低沉的男聲輕輕響起:「查一下攝像頭,看一看誰帶了這麼多玻璃瓶進劇組。」


  眾人立刻抬首看向那個出聲的男人,只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浮動,秦呈冷漠地垂著眸子,淡淡地看著這一地的玻璃碎片。


  幽黑的雙眸里倒映著刺目閃爍的玻璃光芒,可怕沉悶的氣場從他的身上慢慢彌散開去,如同帝王一般,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讓人忍不住地……去完成他的命令。


  半個小時后,劉組長親自翻看了片場入口的攝像頭,從昨天晚上布景道具開始準備的時候,一直看到今天早上。要拿這麼多玻璃瓶進來,絕對不可能隨身攜帶,需要有放玻璃瓶的容器。


  當他看到一個男人提著一個大行李包進了劇組的時候,他立刻暫停了視頻,仔細辨認了一番后,驚呼:「怎麼可能……是他!」


  與此同時,醫務室里。


  醫生幫盧翔博的腿打了石膏,用繃帶吊起來,掛在病床尾端。


  盧翔博的助理正在幫盧翔博削水果,他一邊削水果,還一邊說道:「翔博,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剛才實在太恐怖了,怎麼會那樣呢,你趕緊好好休息,大不了我們不拍了,你的腿更重要。」


  聽了這助理的話,坐在旁邊的一個副導演趕緊說道:「不用擔心,我記得盧翔博底下的戲份只剩下一場站著的戲和兩場拍上半身的戲了。許導下午和我說過了,還會請你們繼續演的,這次真的非常抱歉,出了這種意外,很抱歉!」


  那助理為難地想了想,盧翔博笑著解圍:「小戚,你別胡說,我肯定是要繼續演戲的。」


  醫務室里是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五個小時前,在容栩被發現后的第一時間,為了防止粉絲擔心,防止被狗仔抓住把柄,《無聲》劇組就直接公開了這次意外。天花板的坍塌和演員的傷勢,劇組官方說得很清楚。


  由於容栩並沒有受傷,粉絲們只是虛驚一場,就紛紛祝福劇組,祝福盧翔博,希望他早點痊癒。而盧翔博的粉絲雖然不多,微博上只有四五百萬的粉絲,但他畢竟是受傷了,也得到了不少關注。


  下午六點時,#無聲片場意外#、#盧翔博#、#容栩#這些tag就上了微博熱搜。盧翔博因為受傷「嚴重」,爬到了第十八名,而容栩只在第二十七名。


  盧翔博低著頭,看著各大媒體對此次事故的報道。


  對於一個明星來說,有好事當然要聯繫媒體、發表通稿,獲得更大的曝光量。而像這種算不上好事的意外,他也可以藉此炒作一番。他的經紀人早就聯繫了好幾家門戶網站,發了十幾則通稿。


  就今天而言,網路上到處有人在討論盧翔博,討論《無聲》的片場意外。


  看著粉絲們的關心與祝福,看著那些用戶id上頂著「容栩」、「容容」這種字眼的網友,一個個地來到自己的微博下,祝福自己早日康復,盧翔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心情大好。


  想了想,是事發五個小時以後,盧翔博終於編輯了自己今天的第一條微博,給焦急的粉絲報個平安。他編輯完微博后,忽然按下了「」鍵,選擇了「容栩」,再次按下。


  【盧翔博:大家請放心,我沒有任何事,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這從我和容栩一起遭遇了這場意外,幸好他也沒受什麼傷。我們只是遇到意外而已,希望大家不要為我們擔心。容栩】


  一看到這條微博,容栩的粉絲趕緊說道:【謝謝你關心我們家容容,你也要早點痊癒!】


  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慢慢滋長出來,盧翔博漸漸有點想笑,想放聲大笑。但是看著不遠處的醫生,再看著坐在病床旁的副導演,他艱難地忍住了笑聲,雙手藏在被子下,激動到顫抖。


  或許,他可以再發一條微博,再去艾特容栩。然後,容栩的粉絲會來感謝自己,會來祝福自己。然後,他還會回關自己的微博,將自己當作朋友,會……


  「砰——」


  醫務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這人開門的力道極大,門直接撞在了牆上,發出轟然巨響。


  房間里的所有人都轉頭向大門的方向看去,盧翔博正好被白色的床簾擋住,看不到門那邊的景象。他只能見到,那個副導演突然站了起來,表情一變:「許導,老王,老鄭……你們怎麼都來了?這是怎麼了,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呢?你們這是……」


  「嘩啦——」


  床簾被人猛地拉開,盧翔博看到至少四五十個人,突然圍在了他的床邊!


  心中微微一顫,盧翔博笑道:「許導,王副導,鄭副導……你們都是來看我的嗎?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許導,明天我就可以拍戲,我拍得了,請您不要擔心。」


  許導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外表謙遜的年輕人,過了許久,他輕輕地笑了一聲,從助理手中拿過了一個黑色的大行李包。


  在看到這個行李包的一瞬間,盧翔博臉上的笑意猛地僵住,他的助理也嚇得臉色一白。


  許導冷冷道:「這個行李包里,原來裝的是什麼東西?」


  盧翔博穩住了顫抖的聲音,驚訝地問道:「這是什麼行李包,我從沒見過。許導,這是您的行李包嗎?」


  一旁的劉組長開口道:「別裝了,今天早上,你的助理拿著這個行李包進片場的,這個包是我們剛剛去你的衣櫃里找到的。」


  小助理趕緊開口說道:「對對對!這是我的包!我今天早上拿了它放進翔博的衣櫃里的,我都忘了告訴他了。」


  盧翔博鬆了一口氣,道:「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得告訴我啊。」


  小助理趕緊道歉:「翔博,我會注意的,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許導冷笑一聲:「你還沒回答我,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小助理身體顫抖地站了起來,張著嘴愣了好久,才突然說道:「衣服!是衣服。」


  許導反問道:「那那些衣服呢?」


  小助理支支吾吾地低下頭,沒有再回答。


  盧翔博開口道:「你是不是放在哪裡忘記了?劇組裡有很多戲服,別和戲服混淆了。」


  小助理立刻點頭:「嗯對,我馬上就去找,我這就去找!」說著,他拔腿就跑。


  「站住!」許導剛開口,幾個人高馬大的工作人員就一把將這助理擒住。


  這助理還掙扎著想要跑,但四個大漢的力道哪是他能掙脫開的。只見許導毫不留情地將這個包甩在了地上,再往前一步,看向盧翔博,冷冷道:「你真以為,我的道具組搭設天花板的時候,附近沒有攝像頭?在那個天花板上,就有一個!」


  盧翔博猛地睜大眼睛,臉色轟然煞白。


  許導轉過頭,看向那助理:「你現在可以說說,是誰指使你去放玻璃瓶,誰讓你去扭松螺絲釘,誰讓你在拍戲的時候偷偷跑到布景後面,去把最後的螺絲釘再扭松的?你不說也可以,我們法庭上見,不讓你在牢里待個五年八年,我就不姓許!」


  那助理掙扎的動作猛地停住,他木木地轉過頭,看向盧翔博。


  盧翔博也怔怔地看著他,就在那助理即將開口的一剎那,他突然往前一撲,抱住了許導的身體,哭喊道:「許導,您別相信他,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我真的什麼……」


  「滾!」


  醫務室里,哭喊聲和怒罵聲夾雜錯綜。


  清雅昳麗的少年站在醫務室外,靠著冷冰冰的牆面,聽著裡面傳來的哭喊聲。


  起初那盧翔博將所有事都推在了自己助理的身上,讓許導千萬要相信他,不要相信那個混賬助理。可是他的助理卻大聲地反駁,不僅說這些事都是盧翔博指使自己去做的,還說出了很多秘密。


  原來在劉慧真的每天吃的飯里,盧翔博讓他去放了很多的激素葯,所以拍戲兩個月,劉慧真一直減肥節食,但也莫名其妙地胖了五斤。恐怕劉慧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瘦下來,如果調理不好,甚至可能變成大胖子。


  而且每天晚上回酒店后,盧翔博都不停地辱罵許導、蕭子彤和容栩。


  容栩是被他罵得最多的,說容栩狗眼看人低,說容栩是小人,還買了很多水軍在網上黑容栩。至於許導的話,他每天都在詛咒許導,詛咒他以後拍什麼片子都撲街,說許導自以為是,也就只能欺軟怕硬地罵罵他這種小演員了,和劉老他們比起來,其實連個屁都不是。


  小助理一股腦地把所有話都說了出來,盧翔博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咆哮道:「你給老子滾!老子給了你那麼多工資,你就這麼說老子?你他媽就是個傻x,他媽的……」


  各種髒話不絕於口,醫務室里更是烏煙瘴氣。


  聽著裡面的聲音,容栩慢慢抬起眸子,看向片場大棚的天花板上那些閃耀刺眼的照明燈。在他的身旁,羅茜聽到小助理學盧翔博罵容栩的話時,氣得恨不得直接衝進去,把那個王八蛋打一頓。


  而另一邊,秦呈靠著容栩的肩膀,也後仰著靠在牆上,和容栩一樣,聽著屋裡的聲音。


  許導是嘴硬心軟,所以就算再怎麼罵盧翔博沒演技,罵劉慧真演戲太做作,但到頭來,也會仔細耐心地去指導他們。不得不承認,和剛進入劇組相比,這兩個人的演技都有了質的提升。


  大導演就能做到這一點,經過他們的「調|教」,演員的演技會進步。


  以前許導罵盧翔博,都是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他選盧翔博來演戲,除了對方根本不要片酬,有個「小秦呈」的名號可以炒作一下外,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真覺得,盧翔博適合演這個角色。


  從外貌和氣質上來說,盧翔博很像劇本里的校草。


  然而,事實上,這個人和那個陽光開朗的校草一點都不像。


  醫務室里,許導始終聽著盧翔博和他的助理狗咬狗,等到他們都說到口乾舌燥的時候,他才冷冷地笑了一聲,突然把盧翔博的手甩開,聲音平淡地說道:「布景的天花板上,根本沒有攝像頭。」


  盧翔博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


  許導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轉過頭,道:「老陳,你負責一下,把劇組最新的動態公布出去,讓所有人都知道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另外,盧翔博,我們法庭上見。」


  盧翔博一臉驚駭地看著許導,看著對方轉身離開。他大聲地哭喊道:「許導,你不可以這樣,你這樣把劇組裡的事情都宣揚出去,對《無聲》不好!《無聲》的名譽會受損的,很多觀眾會覺得這部戲……」


  「你他媽給老子滾!骯髒的手段只要進了我的劇組,就別想瞞下去!我不是老劉,他脾氣好,可能會為了電影同意把事情壓下去。我就是不要趕在十一月前上映,我就是不要金鳳獎,我都要揭露你這種無恥小人的真面目!」


  盧翔博神情獃滯地看著許導走出了醫務室,忽然,他重重地摔在了病床上。


  許導在走出醫務室的時候,轉身看向容栩。他表情肅穆地看著這個年輕漂亮的少年,許久后,他說道:「以後有事情,可以和導演說。別的導演我不知道,只要你和我合作,我的眼裡容不下這些沙子。」


  容栩微微怔住,既而莞爾:「好。」


  許導只留下一句「謝謝」,接著就抬步離開。


  容栩仔細回味著對方剛才那句話。那句話可不只是在告訴自己,可以信任許導,同時也在提醒容栩:明明你早就發現了有不正常的地方,為什麼還要瞞著他?以後只要你和他許笙合作,發生有不對勁,就和他說,不要互相搞這種算計!


  不錯,這次盧翔博是算計了容栩,但事實上,容栩也有點算計盧翔博。他明知道對方可能會對自己做出不利的事情,卻沒有直接光明正大地與對方解決,而是等待對方的出手。


  像許導這種人,選擇的可能是當面找到盧翔博,問他是不是看自己不爽,因為他有這個資本,有這個地位。但容栩卻沒有這麼做。


  這不僅僅是因為個性不同,還因為容栩還沒有許導這麼高的圈中地位,底氣不足,也因為他並沒想到,盧翔博會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只以為對方會像對待劉慧真一樣,在自己的飯菜里下點激素葯,讓自己發胖。


  不過總的來說,對於劇組而言,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


  三分鐘后,《無聲》的官博上更新了一則消息。


  這個微博一發表出來,頓時就在網路上驚起了驚濤駭浪。在《無聲》之前,沒有哪個劇組這麼直截了當地揭露演員的醜聞,和演員撕破臉;在《無聲》之前,也沒有哪個劇組會如此堂而皇之地撕開最後一塊遮羞布,以官方的名義,把圈子裡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公布出來。


  畢竟圈子裡的很多人都要顧及這個,顧及那個。你既然身在這個圈子裡,就要墨守很多隱形的規則。圈子裡確實有很多不幹凈的事情,但你要是說出去,讓外面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圈子的不幹凈,那等於是和很多人對著干,會得罪很多人。


  但是,許笙的《無聲》這麼做了,因為他是許笙,他有這個資本和圈子裡的骯髒行為叫板!


  【《無聲》劇組:今天下午,劇組發生一場意外。據事後調查,該意外是由於演員盧翔博指使其助理,故意擰鬆了布景的螺絲釘造成的。盧翔博的此舉十分惡劣,並且惡意損傷同劇組演員容栩的生命安全,使後者險些毀容。在此,《無聲》劇組向明興娛樂發出律師函,按法律解決本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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