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色雲層》作為今年最受關注的傳記類電影，華夏娛樂自然投資其中，分了一杯羹。
容栩還是第一次來s市，這個世界的s市和上輩子的有一些不同，但是奇異的是，一些地標性建築物卻有幾分相似。華夏娛樂的分部就坐落於一棟被稱為「開瓶器」的摩天大樓旁，佔據了這棟大廈的中間十二層。
電梯穩穩地停在了第三十二層，當容栩和羅振濤離開電梯時，一眼便看到了一個打扮時髦的中年男人。對方大約四十歲出頭的模樣，卻穿著時尚的黑色大衣，特別大膽地配了一條墨綠色的圍巾，髮型和儀錶收拾得非常乾淨。
見到容栩，這位中年帥大叔立即笑了笑，走上前來，道：「你們還提前了十分鐘到，幸好我今天有事先到，否則豈不是要你們等？」一句話便將雙方的關係拉近。
容栩微笑著勾起唇角，目光幽深地望著這位看似和藹可親的時尚大叔，然後笑道：「趙哥，正好今天不怎麼堵車，倒也沒想到會提前到。您好，我是容栩。」
容栩今年不過才十八歲，而趙坤卻已經五十三歲了。他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很年輕，但他的年齡其實比容栩的父親還要大，可容栩卻叫他「趙哥」。
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幾分，趙坤朗笑道：「那我們就直接去錄音室吧。」
《黑色雲層》這部電影中有許多演唱部分，按照梁導的說法，是打算全部讓容栩演唱。因為電影採用的是原聲，而非後期配音，所以如果唱歌的聲音就是容栩的聲音，更能給觀眾一種代入感，使電影更加完美。
趙坤是華夏娛樂知名的音樂製作人，也是梁導特意聘請的《黑色雲層》的音樂導演。他負責所有的配樂製作，包括插曲、伴奏，至於那些有歌詞的樂曲，則全部用的是凌霄本人的作品。
這些歌曲幾乎都有原曲可以聆聽模仿，唯獨一首《失翼》，只有一份樂譜。
趙坤花了三天的時間，製作出了這首《失翼》的demo，並且在上周發給了容栩。這兩天雙方的主要任務就是完成《黑色雲層》中所有樂曲的錄製，其中至關重要的就是這首片尾曲：《失翼》。
趙坤帶著容栩和羅振濤穿梭在華夏娛樂的錄音區中，時不時地有工作人員發現他們，驚喜地看向容栩。可是當他們看到趙總監，立刻就萎了下來，只能默默地注視著容栩離開，不敢上前索要簽名。
這些細節被羅振濤看在眼中，容栩也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些失望的工作人員。
容栩和羅振濤對視一眼，兩人似乎同時明白了：這位趙總監，恐怕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和善可親，是個狠角色。
趙坤是華夏娛樂s市分部的人，羅振濤也是第一次和對方接觸。
很快，三人就抵達了錄音棚，裡面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等候著了。趙坤將一份曲譜交給容栩，問道：「會看五線譜嗎？」
容栩微笑頷首。
趙坤滿意地點點頭：「好，你以前可能沒錄過歌，你就到裡面先隨便唱一唱，我們試一遍。」
不過多時，一切準備就緒。容栩坐在隔音設施良好的錄音棚里，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朝趙坤比了個「ok」的手勢。趙坤似乎沒想到這個小孩居然會按照圈內規矩和自己用手勢說話，他稍稍一愣，接著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開始調試音頻，羅振濤站在他們的不遠處，還沒等音頻放到第三個音，他便聽到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對趙坤說道：「總監，需要直接錄製嗎？」
趙坤搖搖頭，語氣隨意地說道：「不用了，這遍只是讓容栩試試音色，找找感覺。你就隨便放下音樂就夠了，不需要調聲，讓我聽聽他唱歌的感覺。你們今天辛苦一點，加個班，今天必須把這首《失翼》錄出來。」
那個工作人員一聽這話，頓時蔫了下去，嘴裡嘀咕著：「讓從來沒唱過歌的演員一天就錄好這麼高難度的歌，加班也搞不定啊……」
趙坤瞥了這人一眼，這人似乎和他很熟，嬉皮笑臉地糊弄過去了。
而在他們一旁，羅振濤聽著他們的對話，卻覺得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誰說容栩唱歌不好，一天都錄不完歌了？你們到底有沒有聽過他唱歌，他唱歌真的可好聽了！
羅振濤第一次產生了這麼護短的情緒，他現在尤其想讓這些音樂人好好聽聽容栩當初試鏡時候唱的歌，還有拍戲的時候經常唱的歌。那麼好聽！比很多偶像歌手和選秀歌手都出色多了好么！
在羅振濤鬱悶的心情中，低悅徐緩的前奏在安靜的錄音室中緩緩響起。《失翼》的開頭是一段鋼琴獨奏，清脆的鋼琴聲好像淅淅瀝瀝的小雨，撞擊在屋檐牆角，使人心情慢慢沉澱下去，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隔著一層厚厚的隔音玻璃，溫暖的黃光照耀在少年柔軟的髮絲上，映出一層迷人的金色。容栩戴著一副寬大的耳機，這耳機似乎比他的臉還要大，他垂著眸子望著手中的樂譜，另一隻手則輕輕地觸碰著話筒。
這一幕平靜安和，俊美精緻的少年和柔煦溫暖的環境，他們相襯在一起，彷彿與世無爭。
但是趙坤對此卻沒有有一點看法，他只是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容栩一眼，最後視線看向了容栩觸碰這錄音話筒的手上。他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想道：果然是個門外漢，萬一手動了造成雜聲，這可就麻煩了。
不過這只是一次嘗試，根本沒有錄音，趙坤就沒有指正。
柔緩的和弦漸漸插入到鋼琴聲中，在一陣急促起來的音樂聲后，一切終歸平靜，只剩下鋼琴的單聲在噠噠地響起。
錄音室中，趙坤和工作人員一臉平靜，看上去十分輕鬆。羅振濤神色鄭重，緊緊地盯著玻璃對面的少年。一片寂靜，針落有聲，就在這樣的環境下，一道清越悠然的歌聲緩緩響起。
「如果如果說，有明天。」
「那明天的你，是否會出現。」
「等清風吹過我們窗邊，誰還記得那一段紀念……」
羅振濤慢慢地睜大了雙眼，死死地凝視著錄音棚里的少年。只見容栩單手觸碰著錄音話筒，狹長漂亮的眸子緊緊地閉起，他輕聲吟唱著一句句的歌詞，沒有再看樂譜，彷彿所有的聲音他都記在了腦海里。
當第一段唱完后，在舒緩的音樂聲中，他緩慢地睜開了眼睛。燦爛柔和的燈光從他的頭頂照耀而下，打在翩躚的睫羽上，在那張白皙清秀的臉龐上落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整個錄音室中，鴉雀無聲。
羅振濤沒有想到，有了完美的收音設備后，這個少年的歌聲……竟然會更加好聽！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那兩個操縱調音台的工作人員則全部僵住了身體。
趙坤雙手抱胸，嘴唇微張，目瞪口呆地看著玻璃後面的少年。他還沒回過神來，下一刻，容栩又靠近了話筒，輕輕地唱了起來。
「看見你和我的唱片。」
「有一首歌叫做惦念。」
「它說沒了羽翼的蝴蝶，飛得再高，也達不到永遠……」
當這一段唱段結束，趙坤立刻鬆開了雙臂，直接走到那兩個工作人員面前，問道：「不是說不要調聲的嗎，怎麼又調聲了？這次我想聽聽他的音色，聽聽他的感覺，你們調聲做什麼？！」
那兩個工作人員突然被一衝，兩個人全都抖了一抖。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委屈地小聲說道：「可是總監……我們沒有動調音台啊……」
趙坤一下子怔住，他動作僵硬地轉首看向調音台。只見那兩個工作人員此刻都好好地將雙手放在調音台下方，而所有的調音按鈕都擺在最正常的位置。低音區、中音區、高音區，每一個按鈕都沒有被調試過的跡象。所以說……
這聲音真的是容栩的真唱？！
趙坤的眼中閃過一抹無法掩藏的驚喜，而那邊，容栩微垂著眸子，輕聲唱起了這首曲子的高|潮部分。
羽翼本就該屬於翱翔九天的鳥兒，蝴蝶奢求來了一雙羽翼，可它終究不是鳥兒，它飛不上藍天，它也達不到永遠。當這羽翼驟然失去時，蝴蝶落在泥濘的土壤中，一遍遍地掙扎著想要再爬起，可是它沒有力氣了。
它的生命和那雙羽翼牽扯在一起，沒了羽翼的它，緩緩落在泥土之中，耗到了生命的盡頭。它成為營養，腐爛在這片大地里，它的羽翼回不來了，而它也真的永遠都回不來了。
當一曲結束，容栩在最後一個音上輕輕嘆了一聲氣。
這一聲很輕，可卻彷彿一片細小的羽毛，柔柔地掃過在場每個人的心臟。一種微弱的絕望，一種沒有多麼轟轟烈烈的悲痛，在這一首歌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音色純正清雅，技巧更是華麗非常，難以挑剔。
趙坤看著玻璃背後的容栩，只見容栩向他比了個手勢，趙坤的臉色更加凝重了幾分。沉默片刻，他朝著容栩比了個手勢，容栩微微一怔，接著輕輕點頭，又戴回了耳機，再坐到了錄音話筒前。
這一次，趙坤一手按在調音台上，認真嚴肅地對自己的手下說道：「剛才唱得已經有七分了，你們要給我努力，做到九分，知道嗎？」
聽著這話，羅振濤嘴角一抽，表面上還是十分淡定的模樣，可是內心卻已然無語：剛才他家小栩唱得那麼好，你都誤會是調過音的了，現在居然還敢說只有七分？！
而羅振濤當然也沒有看到那兩個工作人員震驚的表情。
趙坤的七分，放在華夏歌壇，已經是可以直接開演唱會的水平！
而且，現役歌手中，多的是人被趙坤嗤之以鼻，嘲諷對方連三分都做不到。能達到趙坤心中的七分的專輯，無一不是銷量六位數以上的佳作。至於那傳說中的十分，似乎只有當年的凌霄有兩首歌做到了這一點，被趙坤大肆誇讚，凌霄其餘的歌在趙坤的評價中，都是八|九分之間徘徊。
雙眼中閃起了久違的火花，趙坤興緻盎然地看著那個清俊淡雅的少年。
而此時此刻，華夏娛樂的s市分部，電梯緩緩上升。電梯中，一個斯文儒雅的男人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十分不滿地說道：「電影拍完了，你還要來聽什麼錄音？這幾個月我一直s市和b市兩頭跑，秦呈，你報銷機票嗎？」
正好，只聽「叮——」的一聲，電梯穩穩停在了第三十二層。
挺拔俊美的男人邁步出了電梯，將身後的經紀人丟在了電梯里。徐晉嘴角抽搐，趕緊跟了上去。走著走著，他突然想到：「你對容栩的照顧……真的沒有過了頭？」
一群工作人員看到了秦呈，整個人都傻在原地，別說要簽名了，連呼吸都快忘了。
秦呈大跨步地向錄音室走去，聽到徐晉的話，他微微側首，挑起一眉：「我母親要我照顧他的，有問題？」
徐晉攤攤手：「你開心就好。」
秦呈直接快速向前走去，並沒有發現，他這位金牌經紀人慢慢沉了臉色，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的背影。在鏡片之後，徐晉微微眯起了雙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沒有問題？我看……這問題好像有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