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俱樂部的這一次偶遇，自然是不歡而散。
等凌臻冷笑著離開后，韓陽皓將手裡的牌往桌子上一甩，臉色冰冷地坐在沙發上，雙臂環胸。過了片刻，他出門叫來了自己的助理，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等又過了十分鐘，他才再次回到了包廂，繼續和朋友們玩牌。
周五的夜晚，工作黨們終於迎來了難得的休息日，可以窩在家中好好休息。但對於很多電視迷來說，今天晚上不僅僅是周五狂歡夜，更是《逐鹿》大結局播出的日子。
無數觀眾早早地守在電視機前，一邊在網路上發表各種帶著#逐鹿大結局#tag的微博，一邊等待著大結局的播出。
劉琴琴就是其中的一員。
《逐鹿》播放至今，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劉琴琴因為《埋伏》而喜歡上了霍熙，之後又成為了容栩的死忠粉。等到她再為自家男神來看《逐鹿》時，雖然容栩扮演的万俟遙早早地就領了便當，可劉琴琴卻堅持繼續看了下去，並且成為這部《逐鹿》的忠實觀眾。
而且在万俟遙死去后，《逐鹿》經常三五不時的，會提到万俟遙的名字，甚至會出現一點點万俟遙的鏡頭！有的時候是蕭襄、謝景閑的回憶，有的時候是東離瀾的自責。
每到這個時候，劉琴琴就激動地不能自已，恨不得拽著編劇的衣服，跪求編劇再多給万俟遙一點戲份。
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逐鹿》在今天晚上終究是要完結了。
上一集里，葉橋扮演的男二號東離瀾掉入了蕭襄布下的一個陷阱，梁國大敗，失去了燕山山脈。沒了燕山這道天然屏障，梁國的局勢岌岌可危。今天的大結局裡，楚國將會集全天時地利人和，真正地攻下樑國，逐鹿中原。
很多電視劇明明早就知道結局會如何，但你仍舊會津津有味地看下去。比如愛情片，基本上男女主角最後肯定會在一起，但他們是如何在一起的、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都是吸引觀眾的關鍵點。
整整兩集，楚國揮軍南下，一舉將梁國侵佔。浩浩蕩蕩的大軍如一頭鐵血雄獅，收服了自己失去的土地，佔領了這個傲視他們整整九年之久的敵國，成為中原大地上最強大的國家。
結局時，謝景閑登基為帝，蕭襄卻沒有卸下戎裝。她是皇后，她更是楚國的蕭將軍。
而東離瀾在江山敗亡的時候，站在望秋閣的頂層，遙望著楚國大軍佔領了梁國都城。他沉默地遙望著敵人的軍旗插在了皇宮的頂點，然後突然從望秋閣上一躍而下，投入了冰冷的雲夢澤中，自盡身亡。
所有人都有了該有的結局，楚國成為這一場數十年大戰中，最大的贏家。
劉琴琴看得意猶未盡，當片尾曲熟悉的背景音樂響起來時，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氣氛里，久久不能回神。不過多時，她發了一條微博，感慨道——
【#逐鹿##瀾遙#太子死之前說的那句「對不起」，肯定是對遙遙說的。如果十幾年前，太子沒有賭氣離開望秋閣，也就不會有梁楚大戰，也就不會有遙遙的三道棋局，更不會發生後來的事。《逐鹿》真的很好看，最欣賞蕭襄的洒脫不羈，最心疼遙遙的剔透聰慧。看得太透，反而傷得更深。今天也要給容栩表白！我愛容容一輩子啊啊啊！！！】
發完微博后，劉琴琴隨手刷新起當天的熱門來。突然！她就看到了容栩的名字！而且在這條熱搜上，容栩的名字之後跟著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詞語——
#容栩黑色雲層#
不錯，就在《逐鹿》大結局的當夜，晚上九點多鐘，一個知名的娛樂圈營銷號就放出了一個不知真假的內|幕消息。
【娛樂圈八卦王：據業內人士透露，最近爆紅的某鮮肉早在上個月就參演了一部頂級配置的電影，扮演一位剛去世幾年的歌壇巨星。該鮮肉出演的電視劇今晚正好大結局，收視率爆表，真是前途無量啊！】
這個營銷號擁有六十多萬的粉絲，這條微博一發出來，短短三分鐘，就有人開始嘲諷起來。
【吹吧，小鮮肉參演頂級配置的電影？什麼小鮮肉？】
【肯定是假消息，沒聽說過最近有什麼頂級配置的大製作電影啊。】
但是又過了幾分鐘，突然有人想到——
【等等！頂級配置……最近是沒有什麼大投資的電影，可是《黑色雲層》不是在拍嗎？！《黑色雲層》可是請了很多大牌明星來客串，這也算是頂級配置了吧。剛去世幾年的歌壇巨星……說的肯定是凌霄！歌神凌霄！今天晚上大結局的電視劇，收視率爆表……難道是《逐鹿》？！】
所有網友的第一反應就是——
【董爭居然演了凌霄？！】
不能怪網友們第一個想到的是董爭，因為董爭是《逐鹿》的男主角，人氣很高，演技也很不錯。之前他也演過一部電影，票房馬馬虎虎。
但是很快，董爭的粉絲就表示：【當然不是，我家蒸煮今天還在《圍獵》劇組拍戲呢，有路透！】
既然不是董爭，那難道是葉橋？
葉橋的粉絲立刻站出來：【我家蒸煮在紐約參加活動呢，有紅地毯照！】
又不是董爭，又不是葉橋……
這可是《逐鹿》電視劇里，咖位最大的兩個小生了。既然不是他們，那還能有誰？男三號宋明飛？男四號容栩？
沒過多久，網友就排除了宋明飛的可能性。巧得很，今天上午剛有一個真人秀節目官宣，邀請嘉賓里就有宋明飛。要是宋明飛真的要去演《黑色雲層》，他哪裡有時間去錄真人秀？不可能讓人家一群客串大咖騰出時間，配合他拍攝真人秀吧。
然後，就只剩下容栩了。
【我家容容，演凌霄？不可能吧……】
【哈哈，容容是《黑色雲層》的主演？這怎麼可能，我前兩天還和人家打賭來著，《黑色雲層》的主演應該是焦景山。焦景山多合適啊，容容……好像太年輕了一點。】
年輕？
其實根本不是年輕的問題，而是資歷太淺了！
容栩去年夏天剛出道，第一部作品就是十一月播出的《埋伏》和緊隨其後的《逐鹿》。這兩部片子都是同檔期的收視冠軍，在全國範圍內都好好地火了一把。尤其是今晚的《逐鹿》，大結局的收視率直接飆到了5.3，成為了最近兩年的收拾之王！
但是，無論人氣是怎樣的高，火得是有多快，容栩的資歷都太淺了。
這樣一個新人明星，居然能成為《黑色雲層》的主演，讓一群大咖給他作配？
然而網友們還沒來得及確定容栩到底是不是《黑色雲層》的主演，有一種奇怪的言論就慢慢出現，迅速地佔領了各大論壇、貼吧和微博。
【我們家容容這麼紅，當然可以演凌霄了啊。半年之內粉絲暴漲五百萬，出演的兩部電視劇，收視率都這麼高~容容演凌霄是理所當然好不好，他不演，誰還能演？】
【就是！容栩不演，誰還有資格演？我家容容最棒啦！】
如果只有一個兩個網友這麼說，那路人還可以當作是腦殘，但越來越多的人發出這樣的言論，甚至成群結隊的出現，很快就讓這種說法被無數網友看見，並且嗤之以鼻。
【容栩不演，別人就沒資格演了？腦殘是病，趕緊回家吃藥！】
【什麼鬼，容栩是誰，憑什麼他來演我家歌神，還一副要我們感恩戴德的樣子。這粉絲也太噁心了吧，都是腦殘粉啊，有沒有點腦子。】
見到這樣的情況，容栩的粉絲們都一下子呆住。幾個大粉趕緊發微博，呼籲粉絲們不要亂來；在容栩的粉絲論壇和貼吧中，版主和吧主也發布了置頂帖子，要求粉絲們管好自己，在事情的真相沒出現前，不要亂說話。
但是，就算大粉們聯手起來，小粉絲們一個個地互相提醒，那些腦殘粉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個個地冒出來。
這個時候，有經驗的大粉立刻明白：【這些人哪裡是粉絲？根本就是黑子！還是組團來的黑子！看這個規模和行動的速度，說不定根本就是買的水軍！】
而這個時候，剛剛結束拍攝的《黑色雲層》也突然得知了消息。
當梁導聽說容栩的信息被泄露之後，他氣得嘴角一抽，大聲怒斥：「誰說出去的？不是說好了，等下周我們電影殺青，再配合一下做宣傳的嗎？這是誰！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消息給泄露出去了。老王，你的保密工作是怎麼做的！」
王副導演一臉苦悶：「每個來客串的明星我都已經提醒過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泄露出去的啊。」
梁導是又急又怒，但偏偏現在外面的輿論讓他不得不趕緊去做出反應。已經有很多網友被這些突如其來的黑子們帶領節奏，認為容栩的粉絲臉大，居然覺得自家蒸煮主演《黑色雲層》，是《黑色雲層》的榮幸。
如果再這麼任其發展下去，不僅僅是容栩的名譽有所損失，恐怕連劇組都會受到打擊。
梁導趕緊轉過頭想要去找找容栩在哪兒，可找了一會兒，他都沒看到容栩的身影。王副導演提醒他：「剛才我好像看到何姐把容栩喊走了。」
梁導抓了一把頭髮，臉色難看地說道：「那現在，你先去承認這件事，穩住凌霄的歌迷的情緒。這次是圈內人在搞我們劇組，那些黑子一看就是水軍，不知道是誰買的。現在知道我們劇組信息的人實在太多了，沒保密住也是情有可原的，能查就查一查，是誰泄露出去的。然後……」
「怎麼了？」
梁導的聲音一下子停住，他轉身看去，只見一個俊美高大的男人穿著一件深黑色的風衣，垂眸看著他。
為了扮演顧銘修，秦呈特意接長了頭髮，此刻仍舊用發繩將長發扎了一個小卷系在腦後，便露出了線條完美的下頷線。
這種事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劇組保密工作沒做好，導致信息提前泄露。同時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整劇組和主演，還故意用臟路子買水軍。
這些話，梁導不大說的出口。
怎麼說秦呈都是自降片酬和地位，友情出演男二號，可現在出了這種事，真是太不光彩了。
猶豫了片刻，梁導無奈地乾笑了兩聲，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演員信息有點外泄了。」
秦呈微訝：「梁導，能知道具體的情況嗎？」
又是一陣天人交戰，梁導最後長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是誰把容栩是主演的事情說出去了，還在外面買水軍、潑髒水。現在我已經著手準備穩住局勢，應該不是大問題，就是泄密這件事……比較麻煩，對後續的宣傳工作有影響。」
薄唇微微抿起，隨著梁導的話，男人深邃幽黑的眸子漸漸沉了下去。過了片刻，秦呈語氣淡漠地說道：「買水軍，潑髒水……是在針對容栩嗎？」
梁導無奈道：「可不是。現在我已經讓人去找容栩了，今晚拍戲太忙，我們都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剛才好像和馨柔出去了，等找到他后，我會和他好好商量一下這個問題。」
沒過多久，梁導就轉身去忙公關的事情。而他自然也沒發現，在他的身後，這個冷峻矜貴的男人微微眯了眸子，嘴唇緊緊抿住。
不過多時，當徐晉從休息室吃了點東西回來后，便見到那位大少爺一臉陰沉的看著自己。
徐晉：「……」
過了片刻，徐晉緩和氣氛地笑道：「怎麼了，吃壞東西了？臉色很難看啊。」
「去查查《黑色雲層》劇組的事，看看是誰把信息泄露出去的。另外，壓住外面的輿論。」
徐晉頓時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因為從秦呈這句極短的話里，他聽出兩個重要信息：第一，有人把劇組的信息泄露了；第二，外面的輿論似乎有些不妙，否則秦呈不會讓自己壓住。
徐晉點頭道：「嗯，好，我知道了。」頓了頓，徐晉隨口問道：「泄露什麼了？」
秦呈抬眸看了他一眼，聲音平靜地說道：「容栩是主演的事情。」
徐晉立刻鬆了口氣：「我還當是什麼事，原來沒把你的信息泄露出去……」聲音戛然而止，對著男人冰冷凝重的目光，徐晉忍不住地吞了口口水，猛然意識到：「誒對！我想起來了，你好像說過，秦夫人要你好好照顧容栩？嗯，居然有人把他的信息泄露出去了，這可是大事，我現在就去辦！」
此時此刻，s市影視城的古裝街上。
清涼如水的月光透過淡淡的雲霧，照耀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層白霜。
容栩站在何馨柔的身旁，十分有禮貌地稍稍往後退了小半個身位，耐心地聽對方說著話。
何馨柔輕輕地說著，她說起了很多年前的事，也說起了自己和凌霄的初遇和相識。
容栩並沒有想到，這位著名的影后居然會和自己說這麼多，但他沒有一點不耐煩，反而時不時地點頭應和，似乎在鼓勵何馨柔繼續說下去。
說到最後，何馨柔停住了聲音，轉首定定地望著他，笑道：「你試鏡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和凌霄很像。他長得是沒你這麼好看，但他人很好，我最喜歡他看每個人的眼神，無論是面對誰，他都很有耐心，很溫柔。」
容栩輕笑著頷首：「這是我的榮幸。」
何馨柔笑問：「那你覺得，這個劇本編得怎麼樣？」
話題又回到了剛開始的那個，容栩鎮定地回答道：「寫得很好，《黑色雲層》是部好電影。」
何馨柔笑彎了眸子，視線始終凝視在容栩身上。可容栩也十分淡定地回望，絲毫沒有一點忐忑緊張，他微微翹起唇角，保持著溫和禮貌的笑容，任誰都無法挑出一點不足。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許久，何馨柔輕輕地嘆了一聲，收回視線，笑道：「我也覺得，這部電影寫成這樣，是最好的版本。就算沒有完全講述現實，也是一個很好的故事了。這樣的凌霄……就夠了，你演得很好，秦呈也演得很好，都比我想的更好。」
容栩直截了當地轉移話題：「秦呈的演技很好。」
何馨柔也配合地問道：「是嗎？我還沒和他合作過，不知道……」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片場方向走去。就在他們即將走到片場的時候，何馨柔的助理小跑過來將她叫走，似乎有事要說。
容栩淡笑著與這位影后道別，望著對方窈窕的背影，少年清澈的鳳眸慢慢沉住。
「我和秦呈演得好……凌霄和顧銘修嗎……」
少年的輕聲呢喃，淹沒在初春料峭的晚風中。
等容栩一回到片場，羅振濤便急急地走了過來，小聲說道：「你的消息被人泄露出去了，現在梁導已經決定先公開一部分的演員信息。小栩，目前我們要配合梁導做一些公關工作，至於那些水軍，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他們的情況。不知道到底是誰買了他們，但他們絕對別想再散播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