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論如何,《埋伏》開機的第四天晚上,容栩終於開始與韓陽皓對第一場戲。


  在過去的這四天里,韓陽皓第一天直接去拍定妝照、沒有開戲,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只和張桐桐、易蘭有對手戲。直到這第四天的晚上,劇組正式開拍白明德和霍熙的第一次見面。


  這次見面是白明德來接自己的「侄子」放學,「正巧」在校門口碰到梁靈慧,由此碰到來接梁靈慧的霍熙。


  這場戲安排在影視城的一條民國街里拍攝,四圍有三四層高的小洋房,也有雕欄畫棟的園林。白色的西方大理石高牆和白牆黛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既有東方簡素的古典美,也有西方工整的幾何美。


  這個世界的華夏,沒有二十世紀的侵略戰爭,但是在十九世紀時,還是與西方發生了一些摩擦。這時候的華夏已經開始漸漸融匯東西方的文化,外部的摩擦並不算多嚴重,更為激烈的是內鬥。


  韓陽皓在演戲的時候,總算還是有點演技的。


  他推著自行車來接「侄子」放學,「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梁老師。小孩一直喊著「梁先生」、「梁先生」,死死地拉著梁靈慧的衣袖,梁靈慧便笑著彎腰,道:「好,先生再送小雲一段路。」


  白明德高大英俊,梁靈慧溫婉柔美,兩人中間再夾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怎麼看,都是一對璧人,走在大街上都有許多人忍不住地看他們一眼,將他們誤以為是一家三口。


  梁靈慧大概也察覺出他人的目光了,她羞赧地紅了臉頰,想要就此離開。這時候,白明德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梁靈慧詫異地看向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撞擊出奇異的火花。


  霍熙的車,就是在這個時候停在路邊的。


  一輛奢靡豪華的普利茅斯緩緩地停在了人流熙攘的路邊,這車擦得乾淨雪亮,倒映出湛藍的天空。它就這麼安靜地停在路邊,停在梁靈慧和白明德的身後不遠處,悄無聲息地停著。


  這麼一輛高級車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注目,梁靈慧很快發現了那輛車,她趕緊甩開白明德的手,向那輛車而去。從她甩開手到往車子而去,她只與白明德說了一句話——「我朋友應該派司機來接我了,再見」,白明德下意識地便想要再與她說話。


  但這一次,白明德只喊出一句「梁老師」,聲音便戛然而止。


  劇本上說,白明德完全沒想到,這麼快就會見到霍熙。


  那一天連梁靈慧自己都不知道,霍熙居然親自來接她,就坐在車子的後座。他沒有對「一個男人拉著自己未婚妻的手腕」這件事有什麼反應,甚至他根本不知道白明德是誰,只是當白明德出聲喊住梁靈慧時,他終於推開車門,邁步出現。


  作為一個優秀的地下黨,白明德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冷靜下來。


  他看著霍熙一步步地向自己和梁靈慧走來,看到霍熙垂眸睨了梁靈慧的袖子一眼,那眼神簡單隨意,但明明只是隨便的一眼,梁靈慧卻把手往身後一縮。


  ——那是剛才白明德拉過的手。


  張桐桐也是個有演技的演員,只是這世上有演技的演員太多,她長相清麗,卻不算多麼美艷動人,所以至今都沒紅得起來。此時此刻,她與容栩面對面而站,韓陽皓便站在她的身後。


  這是一場三人戲。即使不是第一次與容栩拍戲,和這個少年站得如此近,也令張桐桐忍不住地屏息起來。她提起了全身的注意力,認真地演戲。她主動地挽了容栩的手臂,往他旁邊一戰。


  這一次,不用直面少年,她稍微輕鬆了一些,說出自己的台詞:「走吧,霍熙。」


  說著,張桐桐轉身便走,可是容栩卻一動未動。


  在劇本里,只用了一句話來形容這一幕——


  『二者對視,白明德緊張卻理智,霍熙按捺住想殺人的欲|望』


  這種心理戲是最難拍的,鏡頭首先給的是容栩。


  在兩個攝像機的聯合拍攝下,少年的左臂間挽著自己的未婚妻,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身姿頎長,清挺俊美,唯有冷淡的眉眼將一股蠢蠢欲動的殺意藏匿在平靜的目光之下。這雙漆黑的眸子里,倒映著白明德的身影,卻又好像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這樣的表演令鄭導十分滿意,與此同時,鄭導開始準備去看另外三個顯示屏里的畫面。但是就在他剛剛轉頭的一剎那,他卻猛地停住了視線,睜大眼睛,認真地盯著顯示屏上的少年。


  這一場戲的拍攝,一共用了五個攝像機,同時拍攝。


  三個攝像機給韓陽皓,兩個攝像機給容栩。


  就在其中的兩個畫面里,少年精緻清貴的容顏上,鳳眸微微眯起,淡薄的嘴唇緩緩勾起,露出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他在對白明德笑,清雅的眉目彎起,可是笑意卻一絲不達眼底。說是在笑,冷漠強大的氣場直接壓了過去,令梁靈慧渾身一顫,白明德更是一下子嚇住。


  彷彿在這一刻,他直接能掏出腰間的□□,在白明德在腦殼子上開出一個洞!


  「卡!」


  鄭導頭疼地站起身,大聲道:「剛才容栩的過了,韓陽皓,鏡頭給你,從對視那一幕重來!」


  韓陽皓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好……」


  等韓陽皓轉身再去看容栩時,發現他正轉首笑著和張桐桐說話。此時此刻,少年的身上哪有剛才那種可怕嗜血的氣息,明明他剛才從那雙眼睛里看出了一片屍骸,可如今,這小子居然又恢復了正常。


  難道說……他的演技那麼好?能把他帶入戲?!

  不!這絕對不可能!


  韓陽皓冷靜下來,準備了幾秒,繼續拍戲。


  可是這一次,才剛剛過了五秒鐘,鄭導又喊道:「卡!韓陽皓,你緊張過頭了,你是個優秀的間諜,你現在雖然很緊張,發生了出乎你預料的事,但你更要冷靜。你現在都不能冷靜,以後你怎麼取得霍熙的信任?再來一遍!」


  韓陽皓乾笑兩聲:「好。」


  誰都沒想到,這一次的ng,ng到第七次,韓陽皓的鏡頭才正式結束。


  這一場戲里,霍熙根本沒和白明德說過一句話,只有梁靈慧尷尬地介紹了一下,表明白明德是自己學生的叔叔,也在霍家軍隊中擔任一個二階軍官。


  對此,霍熙沒有一點興趣,只是輕描淡寫地「哦」了一聲,但他唇邊似笑非笑的弧度和隨意一瞥的眼神卻讓韓陽皓一下子僵直了身體——對了,這裡又ng了兩次。


  等到這一場戲拍完后,劇組開始吃晚飯。


  韓陽皓的助理拿了私下準備的盒飯遞給韓陽皓,誰知韓陽皓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轉身就往衛生間走去。小助理先是一愣,接著趕緊跟了上去。


  張桐桐遠遠地看到這一幕,不由有些詫異,卻聽易蘭說道:「韓陽皓這人脾氣很怪的,特別自大,剛才ng了九次才拍完,他肯定覺得很沒面子。」


  張桐桐無語道:「演員ng不是很正常嗎,我昨天也ng過五次啊。」


  易蘭舉手道:「我第二天還ng過十次,哈哈,那條戲好難拍,我都被鄭導瞪了好幾眼。」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突然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容栩,易蘭提高了聲音:「容栩,你是不是好像沒ng過啊?」


  容栩一愣,笑道:「我今天早上不是還ng了一次?」


  張桐桐和易蘭立刻回憶起來,然後兩個人紛紛:「……」


  ng?為什麼ng?


  因為那條戲里,霍熙在審問一個寧死不屈的地下黨時,為了表現他的暴戾無常,他正審得好好的,對方也已經快到心理的臨界點,準備說出間諜時,突然!他拔出了自己槍,一槍把對方給斃了。


  那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霍熙。


  而霍熙則淡淡地垂眸看他,給他一個死的明白:「現在,我不想聽你說了。」


  霍少帥從來喜怒無常,殺伐果斷。


  而就是這麼一場戲,容栩之所以ng,是因為在全場緊張到極點,他即將說出那句令人心驚膽顫的台詞時,他突然打了個噴嚏。


  眾人一下子呆住,剛剛還酷炫狂霸拽的少帥鼻尖一紅,哭笑不得地看向不遠處的一個道具組成員,道:「我對鬱金香有點過敏,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今天沒吃過敏葯,您看能稍微放遠一點嗎?」


  這一下,連一貫嚴肅的鄭導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叫ng?你這要是叫ng,那她們的叫什麼?韓陽皓的叫什麼?!


  《埋伏》劇組的拍攝一日千里,除了韓陽皓時不時地ng甩臉,其他人都相處得十分融洽。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拍戲實在太忙,當容栩有時間再登上微博逛逛時,便發現自己的粉絲居然已然達到了五十萬!而就在今晚,《逐鹿》劇組即將發布第一支片花。


  遙遠的b市,某醫院的頂層vip病房裡,一個打扮時髦的大男孩一邊坐在床上喝水,一邊低頭玩手機。當他看到某一條消息時,突然氣得把手機甩到地上,剛剛買的新手機一下子摔得四分五裂,嚇了旁邊的經紀人一跳。


  那經紀人皺著眉毛地問道:「鍾弈,你又是怎麼了?管管好你的脾氣,自己摔的東西自己買,別讓我幫你想辦法。」


  一聽這話,鍾弈立刻瞪著清澈的大眼睛,怒道:「這算什麼?這算什麼?王哥你和我說說,容栩去演了《逐鹿》,他為我找的資源,最後他自個兒去演了?你見過哪個金主搶自己的小演員的戲的?幸好我和他還沒有什麼,要我和他真有什麼,我要噁心死!就那個傻逼,那個沒頭腦的蠢貨,他居然搶我的戲?他還要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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