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沉 第8章(1)
沈楚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他望著白木微蹙的眉頭,人與妖,會有生命的延續嗎?
他起身坐在床邊,又從地上撈起那件浴袍,進了浴室洗了個澡,再出來,站在鏡子前揉著頭髮時,恰看見白木睜了眼,回過身,小妖精又閉上了。
他於是將毛巾隨手扔在沙發上,站在床前,遮住她頭頂的一片光,她的睫毛抖顫個不停,嘴角也微微抽動,終於眉心一動,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正對著他。
「被你看到了,是裝不下去了。」她軟軟道。
「要不要洗個澡?」
她搖了搖頭,又道:「我沒有衣服,現在不要洗。」
他俯身揉了揉她茸茸的頭髮,在她眼睛上印下一吻,道:「等一等,我叫人買去。」
她眨了眨眼睛,拉過被子遮住了半張臉:「樸素的就好。」
沈楚輕聲一笑,將她頸間的被子壓了壓,「知道了。」轉過身便出了房門。
他穿著浴袍,路上倒引得幾個年輕的姑娘頻頻側目,轉過身又「咯咯」的笑個不停。他卻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心情出奇的好,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以至於鳳城酒店的老闆連連問了他兩遍他才回應。
「嗯?您說什麼?」
「沈先生,您笑半天了,好歹說說您需要什麼?」陳老闆道。【零↑九△小↓說△網】
「哦,我想讓您派個人出去商店給我買兩套衣服,一男一女各一件,我早上穿來那件太髒了,一會兒也派個人上去取一下,給洗了吧!」
「這事簡單,是和您一起來那位姑娘嗎?」
「是。」
「那我知道該買什麼樣的了,您回房去吧,過會兒就給您送過去。」
沈楚下意識的準備掏錢,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一身浴袍,哪裡有口袋?尷尬的笑了笑:「陳老哥,我忘拿錢了,馬上給您送下來吧!」
陳老闆擺了擺手:「您客氣了,我叫他們先去買,買回來您再付賬就是,您這兒連個衣服都沒有,我還怕您跑了不成?」
「還是您會做生意!那我就先上去了,麻煩您快點兒。」
「沈先生慢走。」
得了陳老闆的話,他便更無所擔憂的了,哼著小曲兒,又往樓上去。
迎面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他沖人家臉上望了好久,直盯的那姑娘臉頰緋紅,貼著牆邊兒不敢抬頭。
他終於伸手攔住了,問道:「小姑娘,你頭上這個發卡從哪裡買的?」
那姑娘四下里望了望,小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很好看,我想,買一個送給我,太太。」這樣的稱謂喊出來,他自己都是心神一盪,不禁又面露喜色。
小姑娘「噗哧」一笑,不再害怕,朗朗道:「我看你穿成這個樣子,還以為是哪裡來的浪蕩子,沒想到是要問妻子討個發卡,不過這可難了,我是從香港過來的,這個,是從那邊買的。」
沈楚聽了這話,有些略略失望,只得道:「這樣啊,這樣的話,今天就送不成了。」
「今天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
「那我這個送給你吧?或者,你給我些錢,當你從我這裡買走的?」她說著就要摘下來遞給沈楚。
沈楚卻攔住了她:「姑娘的東西是姑娘的,我要送給我太太的,怎麼好是從別人那裡拿來的,多謝了。」
那姑娘輕輕一笑,停了動作:「也是,那就祝你一切順利吧!」
「借你吉言,再會!」說罷,沈楚便與她微微頷首,照直上了樓梯。
小姑娘也不再多慮,瀟洒的走出了酒店。
他回到房間時,床上卻沒有人,嘴角輕輕彎起,推開了靠近街邊的一扇窗,手扶窗檯,樓下人來人往的,一輛汽車被夾在中間,急躁的鳴著喇叭,他聽來卻並不刺耳。
沒過多時,有人敲了門,他以為是聽差送了衣服過來,打開門卻是白木。
她穿了一身緋色的旗袍,綉了暗暗的桃花,她將頭髮盤了起來,像上海那種雜誌上溫婉的封面女孩。可是她這時彷彿和他一般高矮的樣子,兩人視線相對,白木笑了笑,揚起手中的衣服,「老闆可能記錯了,衣服送到了我房裡。」
他緩緩接過衣服,卻轉了轉眼珠,「啪」的關上了房門。
留下白木在門外滿臉驚詫,想笑又不敢笑,原來阿楚,也是會害羞的啊!
她站在走廊里等了好一陣子,酒店送東西的侍從從她身邊經過了三次,和她說了三遍「您好」,她聽得很清楚,記得也很清楚,不多不少,正正好是三遍。因為那侍從推著推車,車上有消過毒的毛巾、被子,還有一些點心水果,食物的香氣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難聞。可是她難受在鼻尖,從沒有進過心裡。
最後一遍,她沖那侍從抱歉的笑了一笑,說了聲「您好」,轉過身去,望著窗外。這邊的窗戶正對著酒店的後院,花園裡繁茂的很,有一個花農「咔嚓咔嚓」的修著灌木。方才侍從的推車,輪子摩擦在地毯上的聲音漸漸都已經快要消失了,身後終於傳來了開門聲。
白木立時拋下了剪枝的花農,轉過身來,下午醒來時他下巴上還生了青色的胡茬,這時已是容光煥發,顯然是刮過了。陳老闆找人買的是一件淺棕色格子的西服,很是符合沈楚一貫的穿衣風格,又很合身,穿起來就像是他自己挑選過的一樣,倒是又變回了一個少爺的樣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怎麼樣,還合身吧?」說著伸了伸手臂,前後轉了一圈,專門叫她看。
她卻很是大膽,一步邁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道:「是不是又要吃飯了,吃過飯,咱們去聽小曲兒吧!」
沈楚教她拉著往前走去,道:「你倒是惦記著。」
她俏生生的咧開嘴,笑道:「那不然呢,我在你門口巴巴的站了好久,不為了聽曲子,難道還是等你嗎?」
兩個人這時已經進了樓梯間,不遠處有人在輕聲的哼著小調,卻有一個女孩子打斷了,「小桃,不是我說,你這首練這樣久了,還是趕不上月如的。」
唱歌那女孩兒停了曲子,忿忿道:「比不過又怎麼樣,她現在又不在了,誰還能嫌我。」
白木拉著沈楚轉過樓梯,果然見到兩個女孩子在三樓的樓梯間外說著話,年紀不大,她心下一驚:
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