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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忘川 第18章(3)

  服務生一聽這話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端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心想究竟是哪家的少爺小姐,這樣找人麻煩。


  白木於是站了起來,和沈楚一併又往樓下走去。


  她走至沈耘儀身旁,輕聲問道:「小姐身旁這位置,可有人?」


  沈耘儀木然的轉過頭,一雙眼睛呆愣的望著她,寂寂無神。


  沈楚立時坐在了她身側,扳著她的肩膀,急聲道:「小儀?」


  沈耘儀微微笑了:「哥哥?」她又偏過頭去,指著台上唱花鼓戲的小姑娘,「她唱的真好聽。」


  沈楚柔柔地將她攬入懷中,撫著她瘦弱的脊背,「小儀,小儀。」


  眼中有晶瑩的淚水劃過,她趴在沈楚的肩膀上,兩隻手緩緩的攀上他的後背,「我想天天來這裡,聽她唱戲。」


  他揉著她的短髮,「咱們請了她回家去唱,好不好?」


  她哭得更凶了,眼淚串珠似的落著,一滴一滴滑進沈楚的頸窩,涼絲絲的。


  「就要在這裡聽,六哥,我就要在這裡。」


  沈楚只得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著。


  過了許久,台上的花鼓戲早就唱完了,廳里的食客都鼓了掌,掌聲也已經息了,換了個說書的大爺,眉飛色舞的講著水滸傳里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故事。


  沈耘儀這才消了眼淚,抽抽搭搭的從沈楚的懷裡出來,自己坐直了身子,擦著眼淚,哽咽道:「我以後天天過來找他,我看他回不回去。」


  白木輕輕咳了一聲,沈耘儀抬起頭,望見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將臉上了淚水盡數擦去了,又道:「白姐姐也來了,真是見笑了。」


  白木於是笑了笑,手心裡攥著曾景川的那封信,她想了一想,終究是沒有拿出來,說道:「由山上走來走去的,現下該是餓了。」她又對著沈楚,「我們應當吃點東西吧?」


  沈楚點了頭,拉起沈耘儀的手,「還是去樓上吧,這裡人怪多的,吃的不自在。」


  三個人前後腳的又上了樓,還是方才靠近露台的位置,服務生仍然替他們留著,他吩咐茶房開了幾客西菜,又斟上幾杯葡萄酒,三人對喝,竟有些愜意。


  白木將手撫摸著杯子道:「這樣多的酒,我怎麼喝的完。」


  沈耘儀笑了笑,也不吃菜,將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飲盡,又拿過白木面前的杯子,「這麼多酒,不如我替姐姐喝了吧。」


  沈楚伸了手出去,想要攔下她的動作,卻生生有些遲了,她已經吞了下去。沈楚便笑道:「我原是想要灌醉她的,你在這裡喝這樣多做什麼?」


  沈耘儀將杯子舉了一舉:「六哥不必說這些旁的話來逗我開心,我今天是非喝不可的。」說著她又從服務生的手裡接過酒器,向自己杯子里一傾,又是一小半杯酒。


  她正待再灌入口中,卻被白木擋住了,她低頭欲要拂開她的手,朦朧竟看見一紙信封,牛皮紙的褐色,攔在她杯子邊沿。她放了杯子,問道:「這是什麼?」


  白木將手腕一轉,信封平整的放在桌面上,她淡淡道:「本想等你吃些東西在給你的,你這個樣子,吃不吃又有什麼區別,我也不知道他寫了些什麼,你自己看看吧!」


  沈耘儀猛然抬眼,望著白木烏黑的眸子,「這是?」她伸了手指,卻不敢觸碰,「景川寫給我的信?」


  「是,他交待我,一定要交給你。」白木也望著她,緩緩說道。


  她指尖顫抖,久久停在信封的上空,不肯落下,信封上黑色的小楷。


  「川上」


  這信里,寫了什麼?

  她突然抽回手指,又捏住了酒杯,「我不敢看。」她將杯子送入口中,飲盡了酒水,「你們替我看吧。」


  白木於是作勢拿了信封,「那麼,我替你拆了吧!」她的手指細長,白皙的像是玉蔥一般,放在封口處,彷彿輕輕一動,便能撕將下來。


  樓下的故事似乎說得極好,引得人群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喝彩聲,有些吵嚷,窗外轉了涼,東風漸漸,刮進來有些凍人。


  沈耘儀望著白木的手,望著她手中的信,眼神猶豫,遲疑不決,她突然搶過白木手中的信封,低了頭,嘆氣道:「還是我自己開吧,和景川,終究要有一個結果的。」


  話畢她再無遲疑,撕開了信封,她將白色的信紙展開來,目不轉睛的讀著,短短几行字她卻看了許久,兩隻手愈來愈抖,直到她顫抖著將信紙棄在桌上。


  她手掌捏成拳,垂在信紙上,白木只看見了兩行字。


  「此身歸佛門,此生不相見,與君期來世,夜夜棲芳草。」


  今生還有何其漫長,不復相見,不忍相見。她不明白曾景川的想法,也不知道沈耘儀的心裡做何感想,來世?來世兩人還能否相見,能否相識呢?


  凡人為何總喜歡相約來世,今生之事,今生攜手,今生相伴真的有那般難嗎?

  可是沈耘儀沒有哭,她顫抖著雙手,將那信紙又原樣疊好放在了信封里。


  她勾動唇角,是苦笑,比新泡的綠茶還要凄苦。


  「我這前半生,苦情的很,姐姐有什麼靈丹妙藥沒有,讓我忘了這些苦痛吧?」


  白木蹙了眉,淡淡道:「忘記,是最容易,也是最麻煩的辦法,不過是一個曾景川,何必一定要忘呢?」


  沈楚聽了這話微微一動,望著白木,又垂了眼,斂了神色。


  沈耘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過是一個曾景川?姐姐說出來這樣輕鬆,可是我當真不想記得他了,他害了爸爸,害了姐姐,如今又害了我,這樣一個人,有什麼記得的必要呢?」


  白木又道:「你真的想好了?忘記了,可就再難記起來了?」


  「我想好了,還請姐姐借我靈藥。」


  「忘情的藥水我是沒有,可是我知道誰有,也能幫你弄來,但是……」白木道。


  「但是什麼?」沈耘儀迫不及待的問道。


  白木將銀制的筷子遞到她手裡:「但是,你先吃了飯,回去之後我一定去找。」


  沈耘儀卻又將筷子放下,低聲道:「姐姐是好意,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白木笑道:「好吧好吧,既然不吃,那咱們現在就回去,想來你哥哥應該也吃飽了。」


  沈楚聽了這話便立即站起身,招了服務生來,請他去叫車。


  不一會兒,服務生回來了,說是汽車已經找好,請他們三位下樓。


  白木和沈耘儀走在前面,沈楚去櫃檯會了餐賬,這才跟著她二人也坐進了車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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