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背馳第九步
提示:這是123言情新設的自動防盜,免費章節隨機拼湊而成!!!許沐的一身白衣生生染成了血衣,手裡還緊緊握著自己的劍,雪白的劍刃上凝固著觸目驚心的血跡。本就白皙的面色此時蒼白如紙,兩片薄唇也毫無血色,長發繚亂地散落在身側,整個人憔悴得像是晚風中的一片落葉,蕭瑟單薄了無生機。
半晌,人群才稍稍回過神來。
「許師兄……這是為了不連累我們.……自行了斷了?」墨池峰弟子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喃喃道,人群中竟隱約響起了哭聲。
顧景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雙眼睛里滿是手足無措的震驚。
「師兄?」他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許沐浸泡在血水之中的衣帶,手指霎時染成殷紅。
「師兄.……」認清了現實的顧景吟聲音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雙手緊緊抓住了許沐鮮血浸透的前襟。
許沐閉著雙目,兩排長長的眼睫上沾著雨水,彷彿淚光一般。
「既然一切都已經清楚,諸位無事就請回吧。」半晌,齊掌門才從這幅景象回過神來,有氣無力道。
許沐辰一向是掌門的得意弟子,此時生了此等變故,掌門若還能鎮定那是不可能的。
以煜城派為首的一眾門派,目睹了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連串突發事件,紛紛不知該作何反應,此時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說什麼,都作罷準備離去。
「慢著!」煜城派宗主忽然發話,「所有厲鬼都被他收進了珠子里,可是這珠子不能再留在你們墨池峰,以防落入其他弟子手中效仿他修習此種妖邪之術,須讓我們帶走!」
說罷一揮手,幾個人紛紛走上前,在許沐身上搜查煉魂珠。可是那珠子不啟用時都會自動隱藏在許沐手中,其他人是看不見的。所以當然是一無所獲。
「回稟宗主,沒找到,那珠子很可能是與他血脈相連混於一體。」
「呵,若是找不到珠子,那這具屍體我們就得帶走。在晦玉台上,當著七七四十九家仙門的面,挫骨揚灰以儆效尤。」
「誰敢!」墨池峰一眾弟子聽了此話紛紛拔劍出鞘,上前擋在許沐的屍體前。
正當此時,從煜城派率領的人群中緩緩走出一人,一襲青衫、背負長劍。眾人見是青鸞派掌門蘇伯凌,紛紛安靜了下來。
蘇伯凌走至許沐身側開口道:「這位公子定是不想拖累無辜才拔劍自刎,寧願自己身隕也不願引發更多死傷。若是如今再要兵戈相向,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本意。」
眾人一時靜默無言。
「況且他敢作敢當,以性命作償,想必那顆珠子也隨著他靈力俱廢而灰飛煙滅了。若諸位還是不放心,不如我將他帶回蒼雪山,各位可有異議?」
話音一落,再無人敢出言相駁。
蒼雪山青鸞派向來以「持正不阿潔清自矢」為戒規,千百年來位列仙門正宗,不論是邪祟作亂還是鬼魅橫行,只要是青鸞派出手,無平不了的是非。此時青鸞派掌門發了話,便是下了定論。
眾人不論心中怎想,面上都紛紛頷首。
「小兄弟,還請讓一讓。」蘇伯凌俯身,話語溫和。
顧景吟抬起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仍舊死死抓著許沐的衣襟。他怕,他怕一鬆手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還請小兄弟節哀。」蘇伯凌看著眼前滿含淚水的少年,溫聲勸道,慢慢將顧景吟拉了起來。又命幾名青鸞派弟子上前帶走許沐。
顧景吟忽然站直了身子,拿袖子擦乾了臉上的淚水,望著他們的動作,什麼都沒說。
*
夜半丑時末,一名少年輕聲翻出窗外。
凜冽月色下,白衣少年步履輕快,拔劍出鞘,飛出墨池峰山門。
*
許沐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果然。」許沐心裡得意,嘴角也浮起一絲笑容。
【你這個***的**!】系統忽然憤憤罵道。
「你說什麼?你的話都被和諧了……」許沐無語道。
【我說你這個***的**!!!】系統語氣更加憤怒。
「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好可憐你,生氣的時候連罵人都罵不了.……哈哈哈居然全被屏蔽了哈哈……」許沐在心中笑得前仰後合。
【****!】
「哈哈哈……說吧,是不是連你也佩服我的聰明機智?」
許沐覺得自己簡直下了這世上最妙的一盤棋:他既不想顧景吟被陷害、又不想自己被扣成負分,於是趁機撿了個捨己為人兩肋插刀的機會,成功裝逼了一把!賺了100積分,又扣了300,剩餘80。真是既贏面子又不用去送死,簡直不要太爽!
【你就不怕你賺的積分不夠扣。】系統看著他這個得瑟的樣子幽幽說道。
「我只用掙20積分就能保證自己不死,況且我是拔劍自刎啊拔劍自刎,是替他去死啊,怎麼著都能超過20吧!」
【呵呵,他是boss,有這麼早死的boss么,他是不會死的。所以你算盤打歪了,掙得沒那麼多,只有25積分。】
「啊?」許沐聽得后怕不已,就差五分自己就狗帶了?
【而且你也別太得意,這次任務沒有完成,你需要再次挑戰,並且這次我不會再給你降低難度了!】系統又憤憤起來。
「什麼?再次挑戰?」許沐的心瞬間墜入冰窟,忍不住喊出了聲。
【你小點聲,雖說任務過程中不論做出什麼行為都不會傷及性命,但你畢竟是自殺了,現在就是個死人,沒有心跳呼吸,別大驚小怪嚇別人。】
「額?真的?」許沐說著摸了摸自己心口,果然安安靜靜,「那我什麼時候能恢復?」
【明日午時。】系統答道。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響動。許沐以為是青鸞派的幾個護送弟子要進來了,顧不上和系統廢話,連忙老老實實躺回地上的草席上裝死。
來人的腳步聲輕輕的,彷彿不忍心打擾一個人的睡眠一般。緊接著許沐感覺到有人慢慢坐在了自己身邊。
這一坐就是整整一炷香的功夫,而且絲毫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
許沐內心十分崩潰:好想翻個身啊,麻煩這位坐在我身邊的小兄弟趕快回去睡覺好嗎?
可是事與願違,不論許沐內心如何祈求呼喊,旁邊的人動都沒有動一下。
就在許沐躺著都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隻手摸上了自己臉頰。
卧槽?為什麼要摸我?
身旁的人輕輕嘆了口氣,拿出一方手帕,仔細地替他擦起了臉上的血跡,在臉上左蹭右劃了好一會兒,終於像是擦完了。
許沐鬆了口氣:這下可以走了吧?
然而並沒有!
因為他放下了手帕,挨著許沐躺了下來。
半晌沉默后,少年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師兄,每天早上我都會這樣看著你等你醒過來,告訴你我昨天都做了什麼。可是這次,你應該不會醒了吧。」顧景吟的聲音很平靜,卻又帶著一絲沙啞,像一股流經岩石的溪水,微起波瀾。
許沐心中一顫,依舊沒動作。
少年將身側佩劍輕輕取下來放在一邊,轉了個身,靜靜看著身旁的人——面色柔和平靜,薄唇微帶淺笑,當真如同只是睡著了一般。
顧景吟就這樣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把頭埋在許沐的胸口,悶悶地道:「師兄,你今日忽然說以後都不能再照顧我,竟是這個意思嗎?」
「師兄,我其實不用別人照顧的。自從養母去世后這世上就再沒人關心過我,除了師兄你。我曾經還幻想,等我以後長大了、變強了,一定天天守在師兄身邊。我們還像如今這樣,一同練劍、一起讀書、一起.……」
一句話說道最後,少年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像話,雙手緊緊摟著身前的人,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衣領之中:「你以前跟我說,男子漢要少流眼淚,我都記在心裡,可是如今我.……」說到此處,顧景吟眼睛漲著痛,淚水奪眶而出,浸透了許沐的前襟。
「師兄,我想哭,你不起來教訓我嗎?」少年兩隻手緊緊揪著許沐的衣袖,聲音陷在許沐的衣衫之中,顯得含糊不清。
許沐:.……我是挺想教訓你的。
少年哭夠了,這才放開了許沐,坐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聲音突然沉靜了下來:「在這世上我從未和他人爭過什麼東西,可為何老天卻非要將我珍惜的都一件件奪走?」
許沐聽到這句微微發狠的話,心下一陣駭然:這少年果然有黑化成終極boss的潛質。
說完這句陰鬱的話之後,少年忽然又俯下身來,小心翼翼托起許沐將他抱在了身前,溫柔說道:「師兄,我說過要陪在你身邊,就不會放你走的。」
許沐心裡毛骨悚然:我靠,這這這.……這簡直是精分啊!
月光透過窗子冷冷地照進來,落在許沐蒼白的面龐和凌亂的黑髮上。
少年一手將身前的人緊緊摟在自己懷裡,一手輕輕撫過他的長發,眼裡隱隱透著紅絲,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會屠了煜城派滿門。」
「讓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
顧景吟已從水中翻身躍了出來,召過佩劍握在手中,劍身流動著淡紅色的光芒,蓄勢待發。只等那男子再上前一步,他便會將那人一劍斃命。
許沐卻根本沒打算使劍,兩下封住傷口止血,後退了一步,手指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圓環。金色的線條在半空中隱隱發光,化為實體,落在男子身上。像一條遊走的蛇,迅速將他捆了起來。
這是顧景吟半年來第二次看許沐動用這種他並不熟悉的法術。
修真者各有所長,但也終究不過是煉丹、煉器、陣法和修符這幾類。而墨池峰自開宗立派以來,一直是以煉器為主,講求劍靈融劍人合一。也有少數人選擇使用其他法器,但歸根結底是相同的。
上次見煉魂珠與許沐血脈相連,以為他內丹強大;如今又見他動用符咒,可見亦修符。少年望著眼前不過大自己幾歲的白衣男子,內心不由敬重起來,雖說二人都是剛至金丹前期,可他還是覺得師兄的功力深不可測。
然而許沐絲毫不知道少年心底濃濃的敬佩之意,他只知道接受了系統給他的套裝之後靈力運用愈發自如了。還只單純地以為這套裝真如蘇伯凌所說,不過是最基礎的罷了。
將男子捆了個結實,許沐走上前細細打量起他來,繞著他轉了幾圈,附在他耳邊說道:「這位公子,我們應該不熟識吧?」
那男子倒也不掙扎,只是挺直了背立著,一言不發。
「既然你我並不相識,為何要從背後傷我?」許沐倒也沒有責怪的意味,語氣反而透露著一絲好奇。
「哼。」那男子終於發出了聲音,冷哼一下,偏過頭去。
「你要說倒是說出個緣由來,哼是什麼意思。」許沐直起身子來,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
「景吟,把他扛屋子裡去。」許沐沖少年示意了一下,自己一甩袖子,在前面先走了。
少年看著他的背影,只好默默將這名男子半扛半拖,追上他的步伐。
*
將男子放在椅子上,顧景吟回身關好門窗,屋子裡漸漸聚了些暖意。
「說吧,為何要傷我。」許沐一撩衣袍,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翹起一腿,語氣隨意。
「哼。」男子依舊不領情。
「你這人當真奇怪,無緣無故捅我一劍,又不告訴我為什麼。」許沐湊近了一點。
「哼。」男子依舊鼻孔出氣。
「你總是哼來哈去的有何用?」許沐無奈道,心想這人不會是個神經病吧?發了瘋見人就捅?
「你要是不說為何,我今日便將你生吞活剝燉了熬湯喝。」許沐忽然微微一笑道。
「你……」男子終於道出了一個漢字。
「我……我怎麼?」許沐終於等到他說話,連忙探身上前。
「你……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男子憤憤道,眼裡似又怒火。
「我做了什麼?」許沐一頭霧水。
「你這種欺良壓善舉止輕浮之人,百死尤不解恨!」男子情緒激動,胸腔微微起伏。
許沐這下更為莫名其妙,心道我何時欺良壓善、舉止輕浮了?
「昨夜我家娘子一夜未歸,我今早便出來尋她,行至這小屋前,剛欲上前打聽,便見你緊緊捉著她手腕,居心不善。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向你苦苦哀求聲淚俱下你竟還……」
許沐聽得心尖發顫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都是哪跟哪?
「她掩著面慌慌張張跑出來,一整天都躲著我不肯見我。若是你未對她行些輕薄之事,她怎會有此舉止?整整一夜,你二人荒山腳下孤男寡女.……」
許沐聽到此處簡直是啼笑皆非,莫名其妙便給自己扣了這個黑鍋,如今別說跳黃河了,就算跳銀河都洗不清了!
顧景吟在一旁聽到此處,震驚不比他少,開口道:「師兄,昨夜……有女子在這房裡?我怎不知?」
「你睡著了。」許沐想都沒想答道。
聽了這回答,少年微微一怔,將今日反常之事通通聯繫了起來,抬起頭,聲音發顫:「師兄,那.……你.……把我弄到椅子上.……還有你今日要洗床單,竟都是因為那個.……」
此話一出,許沐還沒來得及答話,那男子便先怒髮衝冠:「好你個禽獸!果真做了這喪盡天良的事!」
許沐簡直不知如何應付,乾脆不接話了,打算等這兩人冷靜些再解釋。於是轉身坐回了椅子上,拿起桌邊的杯子喝了口水。
三人屋內沉默半晌,許沐覺得冷靜得差不多了,才慢慢開口:「這位公子,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
「有什麼誤會?你別打算和我來軟的!你要殺了我便殺!不殺我我就算拼上這條命也要送你上黃泉!」男子的雙眸似要噴出火來。
許沐心道還讓不讓人心平氣和好好說話了,連給自己一個洗白的機會都不行嗎?
「好,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聽我來講。若是我講完你還認為我有錯在身,那便任你處置,如何?」許沐依舊心平氣和道。
說完便彈了一下手指,解了男子身上繩索。
男子一見鬆了綁,立馬一躍而起抽出許沐放在桌邊的劍,抵在他頸前。
許沐伸手微微撥開了劍鋒,抬起頭道:「我還沒講,你急什麼?」
「哼,我倒要聽聽你能編出什麼來!」
「你可有眼疾?」許沐問道。
「你……」男子聞言一愣,有些吃驚,「你如何知道?」
許沐見他這副反應,輕輕一笑,道:「看來是讓我說對了,那你這雙眼睛,是不是一至黑夜,便看不清事物?」
「嗯……」男子有些勉強地答道。
「那你的那位『妻子』是不是白天都躲著你,只在你晚上看不見事物的時候出現?」
「你……你為何知道得如此……」
「你只用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
「那便對了。」許沐笑道。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是讓她親自來跟你解釋吧。」許沐指尖一挑,從手中翻出一片葉子,在男子眉間一繞,等了片刻,忽然有陣風破窗而入。
許沐收回了葉子,一名女子已經立在三人眼前。
顧景吟看著他手中那片泛著淺光的葉子,心裡默默道:第三次了。
那男子見了屋中女子,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為驚恐。這是他第一次在天黑之前見到女子的模樣——眼神空洞布滿紅絲、面容猙獰可怖、頭上凝結血痂。
「你……你是……你不是憶雪!你不是她!」男子看清景象后愣了足足有一刻鐘,這才震驚不已結結巴巴說道。
許沐卻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沖女子道:「原來你叫憶雪,那麼憶雪姑娘,看來你騙的不止我一人啊。如今好了,當著大家的面,不給個解釋嗎?」
誰知女子聞言竟撲通跪了下來:「仙人,仙人,求求你,不要讓我回去.……」
許沐長這麼大還沒被人跪過,一下子受寵若驚,趕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也沒要把你怎樣啊,只是讓你解釋一下,怎麼還磕起頭來了?」
「仙人想聽我解釋嗎?那我來講個故事可好?」
*
敬亭山下有一對從小青梅竹馬的男女,男子聽了他人勸說,跟隨著幾人外出跑商隊,說是掙了錢便回來將女子名門正娶娶回家,過兩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現實總是落入俗套,男子一走就是一輩子。縱使離家前他對女子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等我回來。可一句輕飄飄的諾言卻怎麼也換不回一個人。
女子一等就是一生,以為男子遭了什麼變故。直到與世長辭的前一天,她還依舊以為,那個人,會在第二天出現在家門前,沖她笑著道:「我回來了,等急了吧。」
於是她不甘心,身死魂不散,在人間飄蕩數十年,尋找男子的轉世。可當她費勁千辛萬苦找到那男子的轉世時,他卻早沒了前世的記憶。當一個寂靜的夜晚,女子的鬼魅身影出現在他床榻之側時,他毅然拿起放在床頭用來辟邪的桃木劍,不顧那女子如何解釋,還是執劍猛地向女子斬去,生生削去她半顆頭顱。
整整六世輪迴,女子都不願投胎轉世,寧願在世間做只孤魂野鬼。每一世的男子都不記得她,她沒了原先容貌亦不敢現身,只是悄悄陪在男子身邊,看他長大、陪他老去、再去尋下一世的他。生生世世、滄海桑田,數百年之久。
直到三十年前,她被青鸞派的弟子碰上,用陣法將它和其他鬼魅一起囚禁了起來。她本以為自己永生都不能再重見天日了,卻不曾想,在一年前,自己竟又被放了出來。
她出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找男子這一世的身體。她發現這世的男子患有眼疾,每到夜晚便看不見,雖說心疼,但終於能在晚上現身還不至於嚇到他。
於是她白日騙男子說外出做工,晚上便回到他身邊照顧他起居。男子從前獨居,夜間行動不便,有了她的照料后,生活也漸漸滋潤起來。
她覺得這便滿足了,本以為可以這樣平平穩穩陪他一輩子,卻不想遇到了許沐和顧景吟。
*
「師兄,人鬼殊途,他二人.……」少年望著消失在門口的兩人。
「只要她保證以後只在夜間出行不再吸人精血便可。」許沐答得心不在焉。
他心裡在意的只有是誰放出的這些鬼魂,據女子所說,她是被青鸞派放出來的。
鬼魂本身靈力低微,可若是被靈力高超之人人有意操縱,那便不可同日而語。況且修仙之人向來知曉鬼魂並不足以畏懼,反倒降低了戒備。
也就是說,在巫祁嶺的那場浩劫之中,縱惡鬼傷百門的並不是煜城派,而是青鸞派。
而這一點,可能自己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都不清楚。
許沐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蘇伯凌溫和的臉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看來可以提前回墨池峰了。
*
許沐瞟了眼窗外已經漆黑的天色,回身進了內室,顧景吟見狀也跟著他走了進去。
許沐晃悠到床前,外袍脫下來往旁邊一甩,將自己扔在了硬邦邦的床板上,趴成一個大字。
「小吟,快上來。」許沐把臉埋在被子里,聲音含糊不清哼道。
少年聽到「小吟」兩個字,愣了愣,一陣酥麻自腳底而生,竄上心頭又融化開來,瀰漫全身,「上……上哪……」
「當然是上床了!」許沐把臉抬起來,側身看著他笑道,「洗了一下午衣服,腰痛,快來幫師兄揉揉。」
「師兄身上還有傷,不如我去采些.……」少年遲疑道。
「沒事的。」
「不……還是去.……」少年依舊堅持道。
許沐見狀只好爬了起來,坐在床邊:「今日太晚了,先休息。」邊說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裡面,「脫衣服、上床。」
*
兩人躺在床上,各懷心事,皆無睡意。
忽然少年轉過頭來:「師兄,在這世上你可有喜歡過什麼人?」
許沐還沉浸在自己如何回墨池峰、如何完成任務、如何保命的世界里,一下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師兄在這世上可有喜歡的人?」少年眼神清澈望著他。
許沐抿了抿嘴,仔細想了一會兒,除了父母之外,倒還真沒什麼人。可如果硬要說出點什麼的話,自己應該暗戀過小學時候的同桌,不過也不能算作是喜歡她,頂多是喜歡她每天給自己買的旺仔牛奶吧。
可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就算說出來了顧景吟也不認識啊!他們應該不算是「這世上」的人,而是「那世上」的人吧!
想到這兒,許沐內心很是苦澀,沒說話。
少年見他不做聲,又問道:「師兄可是喜歡關師姐?」
啊?聽到這個名字,許沐想了一會兒才對上臉,於是理所當然道:「不啊。」
「那是段師叔門下的柳師妹?」
啊?那又是誰?於是又道:「不啊。」
「那是雲師伯門下的溫師姐?」
……
「不啊。」
少年沉吟了片刻,道:「可是墨池峰統共也就她們這些女弟子了。」
「誰說我就偏要喜歡她們這些女弟子?」許沐脫口而出,心想大千世界姑娘多了去了以後任本公子自在逍遙。
然而這句話到了顧景吟耳中,重點卻完全不同了。
「師兄的意思是說,她們你都不喜歡?」
「對啊。」
「那師兄喜歡何人?」
「.……」
怎麼又繞回來了?沒完沒了了還?
到底想個什麼人才能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
一扭頭,發現少年正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等待回答。
好了,這下連裝睡這招也沒法實行了。
「你真想知道?」許沐撐起身子,俯身看著少年道。
「嗯。」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最喜歡你。」許沐沖他眨了一下眼睛。
少年被這句話嚇得怔住了,半晌沒說出話來。許沐長長的黑髮垂在他臉側,發梢輕輕剮蹭著他的耳垂。顧景吟腦中空白、心裡像著了火,又拚命咬緊牙關將這團火咽了回去。
許沐見他嚇成這副模樣,這才舒心一笑,躺了回去,「睡吧。」
果然,少年沒有繼續再追問下去。許沐心裡得意,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許沐還沒醒透就聽到系統在腦子裡聒噪。
「劇透服務是什麼?」
【告知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許沐心想你不是都給我安排好劇本了嗎?不照著演不是都不行嗎?那我還要你的劇透有什麼用?
【到你穿來時間節點之後,劇情將自由發展,此功能仍然有效。】系統解釋道。
「噢,這樣啊。」許沐想了想,說不定那時候他早gameover了都不需要劇透了。
許沐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發現床邊空無一人。
這小子今天倒起得這麼早?
許沐極不情願地從被子里慢慢鑽出來,洗漱穿戴了一番,才推開門去找顧景吟。
「哎對了,你剛剛不是說還有個什麼特殊道具嗎?在哪?」許沐忽然想起來。
【特殊道具:鎖玉鐲一對。】
「有什麼用?」
【可以有效防禦各種攻擊性仙器。】
「這麼6?」
【不論對方的仙器是何,鎖玉鐲都可以擋下攻擊並且鐲子本身不受任何損傷,只不過本身沒有攻擊性。】
「聽上去還不錯。」
屋外依舊寒風陣陣,許沐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昨天自己洗到一半的衣服好像還在扔在水邊,現在估計都凍上了一層冰棱茬子了吧。
然而轉念一想,這倒也好。一個任務拖成了兩次,自己現在只用去把洗到一半的衣服洗完,今天的任務也完成了!
不要太妙!
一想到這兒,許沐連忙朝溪水邊走過去。
【鎖玉鐲屬於高階仙器,除你本人之外需要滴血認主才可啟用。】
許沐心裡給系統比了一個「ok」手勢,表示自己知道了。
許沐還沒走到溪邊,就看到了顧景吟的背影,而他,正在洗自己視若珍寶的衣服!!!
【即將為您發放道具——鎖玉鐲,請問您需要在上面刻什麼字?】
許沐沒工夫再搭理系統,三步並兩步衝過去,只盼著他還能給自己剩一件。
「顧景吟!」許沐在少年身後喝道,「誰讓你來洗……」
【叮——刻字完成,現在將為您發放。】系統忽然響起,打斷了他下半句話。
許沐感覺手腕一涼,抬起胳膊一看,只見兩個白玉鐲子正套在自己手上。
「什麼刻字?」許沐腳下一頓,這才注意到系統的話。
【.……就是刻在鐲子上的字。】
許沐連忙將手舉到眼前,兩個玲瓏剔透的白玉鐲子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芒,而這兩個鐲子上,都刻著相同的三個字。
顧景吟。
沒錯,就是這三個字。用勁道的筆鋒,勾勒出優美的篆書線條,在白玉之中深深凹陷進去。
許沐說不出是什麼心情,衣服也不想洗了,轉身就往回走。
「師兄,你叫我嗎?」顧景吟從溪邊站起來,轉過身看著他。
「沒有,你繼續洗吧。」許沐毫無情緒地答道。
回到屋裡,許沐倒在椅子里唉聲嘆氣,怎麼想怎麼彆扭。明明是自己的貼身物件,怎麼反而刻了個別人的名字在上面?而且要刻也應該刻個什麼美女佳人之類的,怎麼偏偏刻了將來要與自己反目的人?
莫非自己與這少年八字不合?前一世被他一劍穿心不說、這輩子還心甘情願為他吃苦受累,如今還要和他相依為命同床共枕、連東西都要刻上他的名字!
正在鬱悶,少年推門走了進來。
許沐沒理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少年在他身前默默站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開口道:「師兄可是生我的氣了?」
許沐依舊沒睜眼:「沒有。」
「那師兄為何面色不佳?」
許沐還是沒睜眼,嘆道:「心累。」
少年聽了這詞,有些疑惑道:「師兄的意思是,心中感到累?」
許沐敷衍道:「差不多吧。」
少年聽了許沐透露著不耐煩的語氣,沒再接話,只是靜靜站著。
就在許沐快要在椅子上睡著了的時候,少年又開了口:「師兄若是不願讓我洗我便不洗,以後師兄說什麼我做什麼,不會再犯了。」
許沐睜開眼睛瞟了他一眼:「真的?」
「絕不違背。」少年答道。
「那好,你過來。」許沐直起身子沖他招了招手。
少年連忙上前幾步,立在許沐身前。
「把這盤包子給我吃了。」
少年聞言怔住了,這才看到那晚自己扔下的包子還放在桌上,此時已經硬的宛如一盤石頭。
「我……」少年很是窘迫,不知該作何解釋。
「你不是說你吃完了嗎?」許沐兩根手指捏起一枚小包子,在桌子上磕了磕,發出硬邦邦的脆響。
「我……」少年臉頰漲得通紅。
「你怎麼?」許沐抬起眼睛看著他。
少年緊緊咬著下唇,垂下眼睫,不知道如何作答。
許沐見了他這副模樣,極為不爽。怎麼又搞得像是欺負了他似的?明明是他欺負了我啊好不好!我辛辛苦苦給他做的宵夜他居然就這麼給浪費了?
「說話啊,為什麼不吃。」
少年長長的眼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印在臉上的兩片小小的扇形陰影也跟著顫了顫。
顧景吟就這麼一動不動站了一會兒,忽然走上前,拿起一個包子就塞進了口中。只聽「嘎嘣」一聲脆響,少年自己都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抬起眼睛,緊接著一道鮮血順著他嘴角流了下來。
兩人都怔住了。
「哎,你幹什麼?」許沐這才反應過來,摳開他的嘴把石頭包子給扒了出來。
「我……」少年抬起臉望著他。
許沐看著他嘴裡流出的鮮血,心想這傻孩子不會把牙給硌掉了吧。急忙扶著他胳膊蹲下來,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血跡:「張開嘴,讓我看看。」
誰知少年聽了這話將嘴唇咬得更緊了。
許沐無奈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臉頰,語氣溫和道:「讓我看看怎麼流血了,是不是硌到牙了?」
少年輕聲道:「沒有。」又是一道淺淺的血跡滲出來。
許沐看到他這副模樣,忽然自責起來。不就是一盤包子嗎?不吃就不吃唄!本就過了辟穀吃不吃有什麼所謂?不愛吃就扔了,何必去斤斤計較?明知道他對自己的話那麼認真,還偏偏要故意去逗他!
許沐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明明答應了要好好照顧他的,結果自己哪裡會照顧人?
「師兄,我不是故意不吃的,我是.……」少年望著他喃喃道,以為他還在生氣。
「好了,不愛吃就不吃,我們去吃好的。以後你想吃什麼咱們就吃什麼,不愛吃什麼咱們就不吃,好嗎?」許沐語氣溫和道。
「先讓師兄看看。」許沐最怕的就是把這孩子的牙弄斷了,過了換牙期,若是掉了就再也長不出來了。這麼個高顏值360度無死角小帥哥,要是因為自己而少了顆牙,那可就完了,將來那些暗戀顧景吟的仙女魔女妖女們不把自己弄死才怪。
少年點了點頭,很配合地張開嘴讓他看。許沐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牙齒都還完好,只是牙齦上被刮出了一道血口子。
好想拿雲南白藥噴霧給他噴噴噢,可惜沒有。
許沐鬆了口氣,站起身子,想說點什麼,可是又不知該怎麼說。
難道說誰讓你吃的?可是明明就是自己讓他吃的。還是說以後別總是聽自己的話?可是怎麼感覺怪怪的。
於是沒說話,轉身坐回了椅子里。
「師兄.……」少年還是一副做錯了事的樣子,試圖先挑起一個話題,可是兩字之後便再說不出其他了。說話這個技能,顧景吟向來掌握得不怎麼好,尤其是在許沐面前,簡直可以算一個間歇性啞巴加持續性結巴。
許沐看了看他這副模樣,覺得有必要安撫一下。
於是站起來走到他身旁,彎下腰來,在他耳邊說道:「師兄送你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顧景吟有些受寵若驚。
許沐笑了笑,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拉起他的袖子,想去摸他的手。可是少年渾身像僵住了一般,手緊緊縮在寬大的袖子里,握成一個小拳頭。
「你的手呢?縮到身子裡面去了?」許沐掂著他空空蕩蕩的袖口,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