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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背馳第七步

  蘇伯凌聽了這話,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蹲下來看著他:「你能答應,還算是個聰明人。」


  許沐用雙手捂住眼睛,靠在了牆上,覺得呼吸好像都困難了起來。他不介意這世上有他不清楚的事情,可他還是沒料到忽然揭開真相的打擊,竟會是這般摧心剖肝,似乎寒冬臘月里的一盆冰水,澆得自己透心涼。


  ——似乎不怎麼好受。


  蘇伯凌也不說話,只是在對面像看街邊乞討的叫花子一般盯著他,片刻,站起身,轉身走了幾步,將地上的一片凌亂狼藉踢到一邊,俯身去看床榻上的人,似乎是準備給她療傷。


  殿內瀰漫著鮮血的味道,令人胸口發悶。地上散落著破碎的衣衫、打散的屏風,還有駭人的屍骸。一切似乎都是蕭索殘敗的絕望模樣。


  就在此時,安靜的流雲殿外,竟急匆匆飛進來一個人影,跪倒在門口:「掌門,墨池峰主上山了……」


  只是這人的聲音卻越來越弱,直到最後竟變成了一句走了音的低呼。


  蘇伯凌聞言,臉上的溫和瞬間化為了怒氣,三步並作兩步邁出內室。右手猛地一揮,一道琴弦像凌厲的皮鞭一般發出一聲脆響,不僅抽出一汪鮮血,還抽裂了雕花的門板。


  「既然進來了,那也就別活著出去了。」蘇伯凌望著身前斷裂成兩截的人喃喃自語道。


  「你和瘋子有什麼區別?」許沐在他身後輕輕說道。


  「我不在乎你怎麼看我。」蘇伯凌這才回了神,轉身走回了內室,聲音又恢復了鎮靜。


  許沐坐在地上笑道:「我知道,你在平日里怎麼溫和有禮都可以,可是唯獨在你姐姐的事上,卻像變了個人一樣。連一點她落魄的形象都不想讓外人看到,既然如此,你與其隨隨便便去殺了別人,為什麼不先殺了你們自己這對禍害。」


  蘇伯凌瞥見他說話的樣子,忽地轉了個方向,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你不懂,我來來回回近百年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我絕對不能再失敗,你必須救她!你答應過的!」


  許沐被他搖晃得眼前發暈,卻依舊笑著看著他:「好好好、我答應過的、隨便吧、隨你們怎麼樣吧、你們愛在這裡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


  蘇伯凌看他這副神情空洞的模樣,鬆開了他。許沐回了一會兒神,才笑著低頭整了整衣衫,又抬起頭,輕聲道:「你們真讓我開眼界。」


  蘇伯凌眉頭皺了皺,沒說話,回身走到床邊坐下。低頭仔細檢查了一下女子身前的傷口,眉頭越鎖越深,停頓了片刻,才伸手小心翼翼將劍拔|出來,扔在一旁。動作輕柔無比,似乎是不忍心下手一般,額頭上儘是汗珠,雙臂不自主地打顫。


  拔|出了劍,蘇伯凌輕輕鬆了口氣,慢慢將女子扶了起來。本想要運功療傷,卻又有些猶豫,停下了動作。


  療傷的話必須打通穴脈,可那樣無疑一併加速了煞毒的蔓延。若是真那樣做了,怕是連三個月都剩不了,可能最多只能再撐一個月。


  許沐慢悠悠從他身後走上前,俯身看了看女子的傷勢,忽然道:「蘇掌門,在下對這種體外傷痛最拿手不過了。」


  蘇伯凌聞言忽然反應了過來,連忙轉頭,聲音控制不住地高了幾分:「快!快幫她!」


  許沐聽了他的話,笑得更很:「笑話,我為什麼要幫?我只說我可以,又我沒說我會幫。」


  「你!」蘇伯凌怒喝道。


  「這傷又不致命,要她忍忍又如何?況且你也可以替她療傷啊,大不了只是少撐幾日罷了……」


  蘇伯凌臉色發青,目中似要噴火,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右手一甩,要抽出一根琴弦來。


  許沐見他的樣子,立馬上前了一步,握住了他的琴弦,手心瞬間被鋒利的弦光刮出了鮮血。許沐側身用另一隻手從榻上拿起了自己的劍,遞在他身前,笑道:「你終於想殺我了?想殺我就用劍,這樣還能更快。」


  「我不殺你,因為你還有用。」蘇伯凌強壓怒火,低聲道,「我不明白你為何會變成這樣,你曾經不是這樣的,你曾經一定會……」


  許沐道:「對、沒錯,我曾經肯定會盡我全力去幫她、拼了命去幫她。可我現在不想了、以後也不會了,因為我覺得沒意義,真的,特別沒意思,我幫了你們我得到了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從頭到尾我只不過是個被你們玩弄的傻子,對不對?」


  蘇伯凌看著他,目光愈發陰沉。


  「你們一個個都想盡辦法瞞我騙我逼我好讓我替你們做事完成你們的心愿,就沒覺得,有些太過了嗎?」


  半晌,蘇伯凌答道:「有一點,你錯了。」


  「好了,我不想聽你說話了、也不想知道再多了,我都不感興趣了,我真的很累,隨便你們吧,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許沐鬆開了劍和琴弦,走到了床邊坐了下來,將女子身上的被褥蓋好,伸手放在了她身前。


  蘇伯凌望著他的動作,嘴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只是怔怔收了右手琴弦。


  難道這一回,自己,真的算錯了。


  難道原原本本告訴他,這個人就真的會答應么。


  可是,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在沒有利益驅使、威脅相逼的情況下還能出手全心全力相救。


  所以,大概也不算做錯。


  「蘇掌門,我現在就只希望你能做到一件事,就是說話算話。」片刻之後,許沐收回手,抬頭輕聲道。


  「我絕對說到做到,公子幫了我,我自然也會全力相助公子。其實我也不想這樣逼你,我只是慣用了這些手段……」


  「少來。」許沐抬頭沖他笑了,「我不想聽你再說一個字、也不想再多見到你們一眼了。真的,這些就當是我夢見的一個笑話好了。」許沐說完拍了拍手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蘇伯凌立馬後退了一步,身手攔住了他:「你想去哪裡。」


  許沐停住了腳步,回過身道:「我還能去哪,鬼府。」


  蘇伯凌本來還準備說些什麼,聽了這話,忽然一愣。


  「不用謝我,我救我自己,不是你說的嗎。」


  「我和你一起去。」


  「不必,我不喜歡有人纏著我。」


  「我必須跟著你。」


  許沐聞言愣了一下,才笑道:「噢,我忘了,蘇掌門一向行事嚴謹,如果不緊緊盯著我,我做了什麼手腳怎麼辦。」


  蘇伯凌解釋道:「我只是想助公子一臂之力而已。只是,我現在還走不了,我若是在這個時候離開蒼雪山,漆月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況且你的師弟和師妹對此處還是虎視眈眈,不如我們今日一起解決了此處事端再走……」


  「啊,這樣啊,那就拜託蘇掌門了。」許沐冷聲道,在桌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一杯冷茶,兀自灌了下去。


  「沐辰你這是什麼意思,拜託我又是什麼意思。人是你帶來的,你難道不出面解決嗎?」


  許沐將茶水咽進肚中,放下茶杯,輕笑道:「笑話,人是我帶來的?他們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和他們很熟嗎?不、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們,反倒你更清楚他們想做什麼,他們是來找你報仇的,你去解決不是天經地義嗎?」


  正在二人說話間,原本安靜的殿外卻隱隱起了喧囂聲,而且這陣喧囂愈來愈強,距離也愈發靠近。


  緊接著大門猛地被撞開,三名青衫男子撲了進來,跪下道:「掌門你不在,他們已經在飛桓殿前打了起來……」


  「滾!」蘇伯凌猛地轉過身,袖中五指張開,射出五根銀弦,狠狠甩了出去,霎時血肉橫飛,活人便成了死肉,「我說過!我說過任誰都不能私自進流雲殿!你們自找的!」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條瘋狗。」許沐翹起一條腿疊在另條腿上,微笑著看著他,不疾不徐道,「有誰會知道有『溫潤公子』美譽的蘇掌門,在流雲殿卻是一條瘋狗。」


  「你夠了!你說得夠多了!我都是被你逼的!」


  「好好好,我不說話,麻煩蘇掌門你快去殿外看看吧。」許沐依舊說得不緊不慢,「噢,不對,你現在應該趁著蒼雪山弟子在外面迎戰的功夫,趕緊收拾東西夾起尾巴逃走,畢竟關離影想殺的人是你,又不是你的弟子,她和他們糾纏一會兒便會殺進來取你的命。」


  蘇伯凌氣得邁開步子便走,走了一步又回身一把抓過他,「你別以為我會上你的當!我若是將你留在這裡我便是瘋了!」


  說罷緊緊拽著他的衣衫將他拖出了殿門,拉上劍,便往飛桓殿去。


  飛桓殿鎏金銅瓦、斗拱交錯。殿檐上的十八隻青鸞展翅昂首,寶石鑄成的眼睛在日光熠熠生輝。百級白玉階梯下是一個巨大的廣場,中央立著三根石柱,揚著三面青色旗子。


  只是如今那三面旗子卻都被箭矢穿了個正透,落魄地耷拉在石柱上,上面的三隻青鸞也彷彿被一箭穿心似的,翅羽殘破。


  殿前人流交錯,白色的衣裙彙集在一起,像是一股開閘泄洪般的巨浪,自外向內湧進來,隨即混雜在一眾青衫之中。


  四面八方湧來兵器相撞的嘈雜之聲。劍刃劃過琴弦的刺耳呼嘯,伴隨著灼目的劍芒,令人倍感焦躁。


  許沐從劍上跳了下來,站在殿前的門柱旁,望著殿前混亂的人潮,沒在往前走一分。


  「他在那裡!」烏泱的人群之中忽然直直伸出一根雪白的劍鋒,正正指著御劍空中的蘇伯凌。


  整個人群都寂靜了一下,緊接著白色衣裙猶如潮水彙集,瞬間圍成了不大不小一個圈子,剛好將蘇伯凌包入其中。


  許沐依舊沒有動,只是遠遠看著他們。


  他心裡有一瞬間的迷茫,不知道該去勸架還是幫忙。可是隨即又將這個念頭打消掉了,自己這麼多管閑事,究竟是為什麼?況且自己去了,好像也沒什麼用。如今的自己連自己的劍都控制不了,還能干預別人些什麼?

  蘇伯凌一甩手便用銀弦將白色的圓圈打散了,可是隨即又再次被包圍了起來。他彷彿是混戰的中心,外面包裹著一層雪白的衣裙、雪白外面又圍繞著一圈青色的衣衫。


  劍芒、弦光、鮮血。


  在衣袂上綻開的血紅在青衫和白衣之中格外鮮明。


  許沐被正午的陽光照得眼睛發酸,濃郁的血腥逼得他幾欲作嘔——


  是一種輕微的、淡淡的噁心。可是這種噁心隨即在體內滋生、放大,變得氣勢兇猛,佔據了整個身體和思想。


  噁心。


  無論是血肉翻飛的噁心、還是欺騙算計的噁心,都是一樣的令人感到窒息。


  許沐用力深呼吸了幾口,忍住了胃內翻攪的噁心感,從倚著的柱子上站直了身子,順著幾百級階梯慢慢走了下去。


  走在刀劍紛飛的混亂之中,他竟沒有被砍到一下,只是臉上偶爾濺到微熱的血液。


  「蘇伯凌。」許沐遠遠道,聲音不高不低,沒有語氣,「你留條命。」


  這一聲很快便淹沒在打鬥的聲響中,可是一秒鐘后,卻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喝到:「收手!」


  與兵器的錚鳴相比,人的話語總顯得要弱上幾分,幾乎是微不足道。於是女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吼道:「停下!墨池峰的弟子們,收手!」


  這次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光芒也驟停。


  許沐只見到遠遠一抹白衣向著自己的方向而來,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師兄?是你吧!」


  緊接著,一名女子慌慌張張撥開人群,沖了過來。


  「是我。」許沐對她笑了笑。


  「你沒事吧,你還好吧。」女子眼眶發紅,上前抓住了他的雙臂。


  「我很好。」


  「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你這麼久消失不見,是出了什麼情況.……」女子死命地揪著他的衣衫,彷彿一放手他就會消失似的。


  許沐低頭道:「師妹,我求你件事,可以嗎。」


  關離影聞言神色有些古怪,詫異道:「求我件事?什麼事?師兄講。」


  「能不能求你放過他。」


  「放過誰?」


  「放過蘇伯凌。」


  關離影聞言愣在了原地,表情驚異,愣了一會兒,又道:「師兄!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放過他.……」


  許沐不急不慢輕聲道:「師妹,魚和熊掌不能兼得。你既然了了心愿,就別再貪戀名聲,名聲這種東西,要不要都無所謂的。」


  「師兄.……」關離影雙目忽然睜大,手足無措,緊接著又猛地搖了搖頭,抓住了許沐的衣袖,「你是聽誰說了什麼?是姓蘇的對不對!他是個騙子!他都是騙你的!」


  只是她吼著吼著卻發現了什麼,急忙收住嘴,卻似乎沒了意義。


  許沐笑了笑,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不要這麼緊張,我又沒怪你什麼,我只是求你留他條命,畢竟你也殺了他幾個弟子了,泄憤也夠了。」


  許沐將她的手臂拿下去,向著人群中走了幾步,語氣平靜道:「蘇伯凌,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我怕再不走,自己就要毒發身亡了。」


  蘇伯凌收了手中琴弦,從層層雜雜的人海中走出來,面容竟是平和:「我走了,關峰主難道不會將這裡徹底毀了?」


  許沐看他這副慣有的溫文爾雅模樣,愣了一秒,才將他與方才在殿內癲狂發瘋的人合為一體。轉過身,道:「師妹不如和我一同去吧。」


  關離影聞言抬起頭:「去哪裡?」


  「師妹不是執意想殺了他嗎,他現在要去一個地方,師妹跟著不是更放心?」


  關離影沒有答話。


  許沐道:「你不願意?」


  關離影還是沉默,片刻過後,才答道:「既然是師兄的請求,我是肯定要去的。」


  許沐笑了笑,沒說話。


  殿前的百人皆是立在原處,琴還在手、劍未收鞘,只聽令下,便隨時準備繼續奮戰。


  可關離影卻只是轉了個身,將長劍收起,道:「你們都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處理。」


  一眾白衣女子因為方才的打鬥而臉色發紅,此時聽到這話,臉色紛紛成了煞白:

  一心想要殺了蘇伯凌的峰主,此時勝利在望,卻忽然住了手?

  「知落,你帶她們回去,我過幾日就回。」


  「可是.……」黎知落站出來,剛想反駁,便被關離影狠狠瞪了一眼,又只好改了口,「好。」


  答完了又覺得不甘心,抬起頭:「那……義父會跟著姑姑一起回來嗎?」


  話音一落,關離影沒有作答,而是回身去看許沐,一併帶過去了好幾道視線。


  許沐思忖了一下,道:「我從前總是輕許人諾言,如今卻不敢許了。不過,有緣自會再見。」


  黎知落臉上的不甘心,此時卻忽然凝固住了,緊接著成了驚慌:「義父,你這話……」


  「師兄,是要去伏雲山么。」關離影聲音忽地低了下去。


  許沐聞言忽然笑了:「我為何要去那裡。」


  還未等其他人接話,許沐便又繼續說道:「我們不要耽誤時間,蘇伯凌,麻煩你讓你的弟子們各干各事去,然後你跟我走,不然再拖下去我就要一個人去了。」


  蘇伯凌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將一身青衫整了整,染了血的斬去、沾了土的拍去,這才抬起頭,溫和道:「等蘇某安排一下,我們馬上就出發。」


  「噢,對了,拜你所賜,我現在沒法御劍,還請你帶我一程。」許沐道。


  「公子放心。公子稍等片刻。」蘇伯凌說完,回身對蒼雪山弟子道,「幫我好生照看著許公子,一點差池都不能出。」


  許沐笑了:「你放心,我不會走。」


  蘇伯凌聽了他的話,道:「我只是擔心公子會性急等不了,既然公子承諾不走,自然更好。」說罷轉身急匆匆向流雲殿而去。


  許沐見他走了,自顧自走到一旁的石墩旁,坐了下來。忽然嗓中一陣不適,逼得他想要乾嘔。許沐伸手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得僵硬的臉頰,胃中的噁心感又開始作祟。


  這種天天陪著別人演戲的日子,是不是應該結束了。


  「師兄,你今天似乎不對勁,沒發生什麼事吧?」關離影急忙追上來。


  許沐抬起眼,掃過面前形形□□的人臉,忽然覺得這幅景象很可笑,很近又很遙遠、很真實卻又很虛無。如果所有的這些都是一幅畫,撕碎了便能看到自己原先那個真實的世界,那能不能一把將它撕得粉碎。


  許沐呼吸急促,頭眼發昏,覺得有些不正常,好像體內被什麼控制了一般,似乎有第二個靈魂想要掌控自己的身體。


  人面煞的威力竟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許沐猛地站起了身,朝外面走過去。


  蒼雪山的弟子們見狀紛紛圍了上來。


  許沐仍舊沒停,朝山門處走去。


  「公子,掌門有吩咐,還望公子可以體諒我們。」為首的幾名弟子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跟著他走了幾步,只好開了口。


  許沐腳下未停:「我頭暈,想先下山,你們不放心,就跟著我好了。」


  關離影見他神色有些不對勁,連忙起身跟著他一起,揮了揮手,令墨池峰的弟子們都跟上。許沐一人在前面走著,身後竟浩浩蕩蕩跟了近百人。


  許沐照著來時的路,慢悠悠沿著青石台階下山,山中清風陣陣,稍稍吹去了一點不適感。


  只是身後的青鸞弟子一直追著喃喃不絕:「公子、公子,公子請體諒我們,掌門吩咐了.……」


  許沐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道:「派一個人告訴他,我在山下等他,其餘的跟著我不就行了?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現在還有什麼能耐逃走?」


  「這.……」那名弟子猶疑了片刻,還是應道,「好吧,我回去通報一聲。」


  許沐回身繼續朝山下走,身後縱有百人,可卻無一人言語,安安靜靜、堪稱詭異。


  許沐只低著頭走路,耳中只能聽到身後一行人的腳步聲。


  只是這腳步聲,在不知走了多久過後,便忽然消失了。


  或者換一種說法,身後的近百人,不知從何時起,便不再跟著了,而是停下了。


  許沐覺得有些奇怪,回過身看了一眼,沒看出什麼異樣。又轉過頭來,才發現了不同之處。


  「啊,你來了。」許沐笑了笑,聲音還是平淡。又邁步下了幾級台階。


  只見來人面色沉鬱,一雙清澈的眼眸此時卻深若幽潭,透著寒意。身後還站了幾十名年輕男子,皆是赭色衣袍。


  兩群人在狹窄的山道上相遇,彼此阻擋了對方的前路。


  「師兄為何又上了山,還瞞著我?」顧景吟上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低聲問道,語氣不佳。


  許沐聽了他的話,應道:「啊,我上了山、還瞞了你,實在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做。你應該很生氣吧,那你便怪罪我吧,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你怎樣能解氣就怎樣……」


  顧景吟聽完他這番話,眼神似有波動,道:「師兄,你怎麼了。」


  「我沒事,我好好的。」許沐答道。


  顧景吟鎖了下眉頭:「師兄,你有什麼就告訴我,總是瞞著我來做這些,你覺得我心裡會怎麼想,你覺得我會踏實放心嗎?」


  許沐聽了這句話,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突然忍不住地想要笑。心裡忽然交錯而生出了無數種想法,想要當面質問他、可又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更想一切都不去想離開這裡。可是種種想法糾結纏繞,成了一團亂麻、一塊石頭,堵在心口。


  「師兄,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好嗎。」顧景吟將他的手握在手心裡,看著他,眼中潭水化為了一片柔和。


  「不要怎樣?」


  「不要再瞞著我了。」


  「好,不會了,不會瞞著你。」許沐順著他講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我們下山,我特地來接你跟我回去,以後我們就……」顧景吟拉著他的手,話語柔和。


  「啊,這不行。」許沐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我還有事要做。」


  顧景吟的眼眸又沉了沉,道:「什麼事?」


  許沐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身後人群一陣騷動,一個男子青衫緩帶,沿著石階飄然而下。


  「公子既給了承諾,為何又突然反悔?」蘇伯凌來到近前,見了來人,也不吃驚,反倒似胸有成竹般行了禮,「顧掌門。」


  顧景吟沒看他,而是繼續對許沐道:「師兄有什麼事。」


  「我要和他一起去辦件事。」


  「什麼事?」


  「一件很複雜的事。」許沐的語氣依舊是輕飄飄慢悠悠。


  顧景吟神色一黯,道:「師兄方才剛說對我不會再有所隱瞞,為何此時又開始搪塞?」


  許沐道:「我為什麼不能有隱瞞?你是我什麼人?我又不是伏雲弟子,為何要事事都向你稟報?」


  「師兄!」顧景吟被他這番話氣得聲音發抖。


  轉而拔劍對準了蘇伯凌,怒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蘇伯凌先是一驚,隨即溫和笑道:「顧掌門這般遷怒於我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蘇某隻是個外人,能做什麼。」


  「奸滑狡辯。」顧景吟雙目一沉,揮劍向蘇伯凌心口刺去。


  只是蘇伯凌還沒有拔劍相迎,便有人一把握住了劍刃,將這一劍擋了下來。


  「師兄!你要幹什麼?」顧景吟雙瞳猛地一縮,抬起頭驚恐道。


  許沐壓下了他的劍,輕聲道:「你殺他就相當於殺我,你這一劍若是為了取他的命,不如直接沖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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