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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重識第一面

  雖然許沐不是顏控,但在易容的時候,他還是習慣性地挑了個和之前不相上下的面容換上。


  只是,在前往巫祁嶺的前一晚上,他想了許久——


  自己要穿什麼?

  倒不是他在意這些穿著,只是他在思考,到底穿成什麼樣才能讓昔日最了解自己的兩個人不認出自己來。


  雖說自己已經換了副面容了,可是許沐還是隱隱覺得不大放心。


  白色衣衫是絕對不行、散著長發也是絕對不行、帶著那把辨識度極高的劍更是不行。


  於是,一晚上的思索過後,第二日,許沐終於思索出了結果:穿了一身藏藍色的緞袍,一頭烏黑束成髮髻,腰間也無佩劍,只隨意掛了個玉墜。


  負手悠然在人群之中,完全是一副活潑明快涉世未深的世家公子形象。


  未時末,時間還算早,許沐隨便在巫祁鎮上晃悠了一會兒。臨出鎮時,順手在攤邊給自己挑了一把扇子買了,正好用來彌補一下沒有劍拿的手。


  *

  許沐到的時候,山下已是人聲鼎沸。


  原本終年荒蕪的巫祁嶺之下,此時確是烏烏泱泱人山人海。每個人臉上皆是一副興緻勃勃拭目以待的興奮,人聲不絕於耳。


  其實說實在的,若不是情非得已,這個地方許沐真是不願來第二次。


  當年的事簡直是人生陰影好不好!


  申時末,太陽的餘溫仍舊未消,大地一片灼燒之感。可是就算是滾滾熱浪,也絲毫無法擋退圍觀人群的興緻——


  「嘿,你說這兩人還真是挺怪的!一個在西南方向的伏雲山,另一個離得更遠,在西北方向的墨池峰。在哪個地方一決勝負不行,這兩人卻還偏偏要千里迢迢來到這巫祁嶺,真是怪,嘖嘖。」


  「他們這些人,規矩多得不行,誰知道這又是他們玄門之中的哪些個規矩。咱們就只管看就行了,別的,咱也管不著啊!」


  許沐聽了這話,將右手中的摺扇合上,在左手手心敲了敲。低下頭暗暗思索:巫祁一派早已歸附伏雲,這巫祁嶺如今也已是伏雲的地盤了,關師妹隻身一人來戰,還是個女子,多半會有些吃虧吧。


  只顧著想心事,許沐還沒來得抬頭,便忽然間感覺人群自覺開始後退。剛剛還開著聯歡會沸騰不止的人群,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


  許沐跟著一邊後退一邊朝前方看過去。只見一道風聲劃過,一抹白衣緩帶輕飄飄落在了河邊。女子站定之後,將長劍一收,握在手中。黑髮風中飛揚,身姿俊逸;柳葉彎眉之中,卻又透出一股凌厲來。


  幾名早早便立在一旁的巫祁嶺弟子見了來人,連忙迎上前,客客氣氣道:「顧掌門吩咐了,若是關峰主到了,請先上山略作休息……」


  「不必了,麻煩你們跟他說,以後這種無意義的假客套對我就免了吧。」女子口吻之中透露著不悅,走上前一步,氣勢逼人道,「顧景吟人呢?讓他滾出來受我一劍!」


  聽了這話,不僅是許沐,在場的一眾吃瓜群眾都呆成了木雞。


  那幾名巫祁嶺弟子也是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當今世上,敢如此談論顧掌門的,可能也就只有她一個了。


  半晌,一名弟子走上前,弱弱答道:「顧掌門也是剛至嶺上,還請關峰主稍等片刻。」


  「呵,不愧是仙門第一宗,架子可真夠大的。」關離影冷哼一聲,順手拔出了長劍。


  通神雪白的劍身流動著滾滾靈光,如同一道凜冽的閃電,劍芒直通雲霄。


  眾人見狀紛紛又是一陣狂退。雖說是來看熱鬧的,可是也不能讓熱鬧傷了自己性命。若是讓這如火似電的劍光掃到了,那便也不用羨慕仙門中人了,可以直接飛天了。


  女子根本沒回身看後面人群的反應,反而右手一揮,照著山上草木就是一劍,刺目的劍芒似乎將周遭空氣都劃出了一道口子。


  下一刻,一道巨大的銀色電光在眾人面前炸裂開,山路上的數百級階梯瞬間崩成了碎塊,揚起一陣漫天的灰塵。


  眾人見了此情此景,一邊瞠目結舌一邊腳步混亂地後退,妄圖離這個女子遠一些。


  「關師姐,兩年未見,這是見面禮么。」


  漫天塵埃之中,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淡淡響起。


  眾人揚起臉向著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一名男子,身著赭色衣袍,背負一把銀劍,身姿清朗目若寒星,正從山上緩步而來。


  女子看清了來人,收回了自己的劍,輕笑道:「這聲師姐可當真是折煞我了。誰是你師姐?誰敢做你顧掌門的師姐?」


  許沐站在人群之外,聽著他們二人之間這番陰陽怪氣詭異至極的對話,心裡詫異得緊。自己多年不見他們,怎麼一個比一個黑化得厲害,厲害得自己都不敢認了。


  男子聞言沒有表情,也絲毫沒有在意她這番明嘲暗諷,自顧自走了下來,聲音平靜道:「師姐想如何比試?」


  女子上下掃了他一眼,將劍在手中掂了一下,沉聲道:「不是比試,是了斷。」


  顧景吟聽了最後兩個字,表情變了變:「了斷?」隨即冷笑了一下,手指握得緊了些,眼神冰冷,輕聲道,「又是了斷.……」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女子盯著他反問道。


  顧景吟沒回答她,只是神色冰冷說道:「我不和女子動手。若師姐又是來發瘋要決一死戰的,那請回吧。」


  「你不和我動手?」,女子說罷拔劍而出,「那我便不客氣了!」話音未落,便照著他猛地劈過去,灼亮的劍芒射得眾人頭暈目眩。


  顧景吟沒拔劍,單單用手掌接了她這一劍。錯身揮手,在二人周邊劃出了一道結界,將其他人隔在了外面。


  吃瓜群眾們一看自己的生命暫時不會受到威脅了,又紛紛向前了幾步,睜大眼睛期待好戲。


  關離影卻絲毫不在意他接不接招,只管步步逼近,劍劍狠辣。


  顧景吟依舊面色冰冷,也不出手,只是錯步避開,任由她打。


  女子髮絲共薄衫齊飛,雙目血紅,劍鋒狠戾;男子卻只是神情淡漠,眼眸之中毫無波瀾。


  「師姐,別逼我。」顧景吟盯著她冷冷道。


  女子顧不上答話,照著他身前又是一劍。


  「你我之間有何仇怨值得你這般拚命?有這些時間,師姐還不如和我一同上蒼雪山找那個姓蘇的,正好報了你墨池峰的仇。」顧景吟語氣淡漠道,掌中一道紅光擋過劍鋒。


  「等我了結這事,自會率我全峰弟子抄了他蒼雪山滿門!」女子聽了他這番隨意之語,愈發憤怒,狠狠道:「只是你這人究竟有沒有心?多深的血仇都能被你隨便一句就帶過!曾經情同手足的同門,說忘就忘;還有那個偽君子蘇伯凌,當年你們二人不還聯手將師兄騙到這裡嗎,可最後用完了還不是將他一腳踹開?顧景吟,你這人,可當真讓我長了見識!」


  顧景吟冷笑一聲:「姓蘇的他就有那麼一點價值了,用完了不踹開難道還要繼續和他稱兄道弟嗎?」


  「呸!你和他不過一般貨色!」女子啐了一聲,憤憤道,「你以為自己現在功成名就受百家尊崇就風光了嗎?你以為你這樣子就徹底擺脫了從前低微的身份讓人刮目相看了?我告訴你顧景吟,若是師兄還活著,他見了你如今的模樣,只會瞧不起你!你這麼多年的努力,只不過是徒勞白費背道而馳罷了!」


  顧景吟霎時間呼吸一滯,蹙起了眉頭。


  字字句句,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深深刺進心頭。


  多年之前,他曾以為,師兄看不上自己、瞧不起自己。一直暗下決心,只想拼了命變得強大一些、再強大一些。想著如果有朝一日,若是自己能成為仙門百家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是不是到了那時候,師兄便會重新對自己刮目相看了呢?是不是那時候,自己便有資格,陪在他身邊和他平起同坐了呢?


  可似乎,還沒等到那一天,一切就已經徹底灰飛煙滅了。


  顧景吟忽然覺得心口爬起了細細密密的痛感,像是數千隻螞蟻在瘋狂啃噬一般。


  失了一會兒神,女子的劍擦身而過,在他右臂劃出一道血痕。


  「若是師兄知道你是這般忘恩負義、無情冷血之人!他只會怪自己當初瞎了眼!才養了你這個狼崽!」女子將長劍在手中一挑,手腕翻轉,劍身挾裹著巨大的勁風朝他朝他刺過去。


  顧景吟忽然一陣冷汗自后心而起,胸口也隨著劇痛起來,像是熱浪在體內攪動翻滾。


  「別再給我提他!」顧景吟神色陰鬱,幾乎是咬牙切齒道。緊握著的拳頭爆發出肉眼可見的滾滾黑氣,抬手將女子的劍擊飛了出去。


  關離影見長劍脫手,低笑道:「終於肯出手了。」也不去追劍,直接上前和他拼起了掌力。


  結界之中,光芒大作,炸響連天。惹得一眾圍觀人等目瞪口呆,連眼睛都顧不得眨一下。


  「為何不能提他?這麼多年還在懷恨?當真心狠!」女子笑得凌厲,手上的動作也是兇猛逼人。


  「你閉嘴!你懂什麼,你知道些什麼!」顧景吟眼神之中似有火光,聲音嘶啞。


  「前一刻還師姐師姐地喊著,這才多久,便裝不下去了?」女子嗤笑。


  「你別再發瘋,別逼我。」顧景吟面色陰沉得嚇人。


  「我發瘋?我哪裡發瘋?你自己心知肚明我為何要來取你性命!」女子一掌劈在他肩膀,頓時鮮血噴涌。


  「師兄待你那般好,可你呢?將他抓起來折磨了多久?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胸前儘是傷,不僅有傷口,渾身上下都是……都是些受人凌|辱的痕迹。你還是人嗎!折磨完他的身體還要折磨他的精神!若不是師兄為了救你失了性命,你恐怕最後還要親手殺了他吧!」


  「不說話?戳穿了你的想法?」女子手上不依不饒,口中咄咄逼人。


  顧景吟沒言語,臉色發青,眼中閃過一抹赤色。胸口的劇痛像決堤洪水一樣氣勢兇猛,將他徹底淹沒。


  顧景吟這下沒退讓,而是伸手握住了身後的劍柄。


  下一刻,一道凜冽的劍光呼嘯閃過,女子身前霎時間鮮血狂涌。


  眾人驚呼不已。


  顧景吟卻像是發狠一般,抬手又是一劍。女子沒料到他會忽然拔劍,瞬間支撐不住,連退了幾步。


  遠遠站著的許沐還沒從他二人晦澀難懂的對話之中思索出個頭緒,誰知剛抬起頭,便見到關離影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卧槽!這是要來真的?一定要拼個你死我活?不死一個不罷休嗎!

  顧景吟一手按著自己心口,汗珠如瀑而下,腦中一片空白,提劍便要砍。


  就在此時,人群中忽然飄過一抹藍色的身影。


  那人抬手劃開了結界,步履如飛閃身到了二人身前。在劍鋒落在女子身上的前一刻,抬手以掌作刃,生生攔下了那一劍。


  兩道光芒相撞,霎時間飛沙走石,狂風旋起。


  圍觀眾人又是一陣驚呼。能和顧掌門針鋒相對打個平手的,玄門百家之中數不過一隻手。縱是聲名遠揚的關峰主,如今都力不能敵,可這名年輕公子卻僅憑一掌便阻下了顧掌門的劍。


  顧景吟覺得自己的劍受了阻力,停滯不動,他還從未遇見過此種情況,心下一陣焦躁。不看來人是誰,調轉劍鋒,向著他那人刺去。


  許沐見了顧景吟捂著胸口大汗淋漓的模樣,忽然意識到,他可能是受了什麼刺激,體內妖毒又發作了。


  偏身閃過劍鋒,許沐連忙將手中扇子一合,注入一股靈力,向著他胸口猛地刺過去。


  這一下力道極大,顧景吟微微踉蹌了一步。


  可就在此時,許沐身後的女子卻忽然吐了口血坐了起來,召過佩劍,使出渾身力氣朝顧景吟甩了過去。


  霎時間,長劍穿身,正中心口。


  這下兩人徹底可以擔得上「兩敗俱傷」這四個字了,皆倒在了血泊里。


  眾人心中既震驚又讚歎,這場對決簡直精彩絕倫!不枉此行!


  事到如今,忽然間手足無措的好像只剩許沐一個人了。


  左手邊,是半跪在地上捂著胸口的顧景吟;右手邊,是躺在血泊中的關離影。


  自己該去救哪一個?

  還是一手一個都摟過來?

  那樣的話他們倆會不會直接在自己懷裡打起來?


  許沐思索了片刻,那便就近原則,先給師妹療傷吧!


  顧景吟撐著自己的劍站了起來,將身前的那把劍拔|出來扔在一旁,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跡,眼神陰沉打量起面前的男子,道:「你是何人?」


  許沐想了想,有些懊惱,自己為何沒想好名字就出來招搖撞騙。


  正在沉默之時,顧景吟忽然冷笑道:「算了,不說我也知道,定是和她一起來尋事的。」


  許沐還沒來得及作答,就見顧景吟忽然支撐不住又跪了下去,低頭吐出一大口鮮血。被汗水浸濕的黑髮垂在身前,汗水接連從額角滑下。


  直到這時,站在一側的幾名巫祁弟子似乎才回過神來。他們似乎已經是很多年沒有見過顧掌門這般模樣了。此時慌忙衝上前,準備扶他。


  顧景吟聽見身後腳步聲,回頭嗓音嘶啞吼道:「別過來!」


  眾人都被他副模樣嚇住了。只見他一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服,臉色發白,呼吸急促,緊咬著嘴唇。


  「你們兩個!也滾!」顧景吟強撐著抬起頭來,沖著許沐道。


  許沐忽然反應過來,此時顧景吟被妖毒控制,估計已經是沒法掌控自己的行為了。


  想到此處,許沐慌忙起身,走到幾名弟子面前:「你們幾個快去把人群疏散開,讓他們離得越遠越好。」


  幾名弟子似乎也覺得事態有些控制不住,聽了此話才想起來這一層,急忙跑過去驅趕圍觀的人群。


  顧景吟緊緊抓著自己的劍柄,呼吸都打起了顫。這麼多年了,已經沒人敢在自己面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了,可是今日,關離影卻一次次重翻舊事,將自己試圖埋在心底的禁忌,徹底挑了出來!血淋林地再次展現在眼前。


  她若想殺了自己,便讓她殺了好了!

  可是自己這條命,是師兄換回來的,他不捨得。


  既然師兄最後的願望,還是希望自己能好好活著,那他便會好好活著。


  手中的劍已經隨著自己逐漸支撐不住而下滑的身體深深扎進了泥土之中。顧景吟的衣衫已盡數濕透,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許沐忍了半晌,終於忍不下去了。


  說到底他身上的傷還是自己出手弄的,若不是自己從中攔了一下,他也不至於會被關師妹所傷。


  雖說自己是他追殺的對象,可是現在自己這副模樣,他應該是認不出的吧。


  於是許沐走上前,在他耳邊說道:「這位公子,你還好吧。若是身體不適,可否願意讓在下幫幫忙?」


  顧景吟依舊低著頭半跪在地上,眼睫毛上掛滿了汗珠,連一句「滾」都沒力氣說了。


  許沐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伸手向他心口探去,打算幫他轉移一下痛苦值。


  可是顧景吟見了他這個有些攻擊意味的動作,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許沐手上一頓,只見顧景吟抬起頭來盯住他,氣息微弱,可是語氣卻陰鬱:「你要做什麼?」


  許沐被他這麼一盯——


  忽然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七年前,墨池峰下的山洞中。顧景吟也是如同今日一般,右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袖,身上因為妖毒發作而被汗水濕透,眼神中全是痛苦疲憊。


  他還隱約記得,少年問自己要去哪,自己還敷衍道過一會兒就回去。


  可是卻再沒回去。


  正想到此處,抓著自己右手的手忽然垂了下去。


  許沐抬起頭,只見顧景吟眉頭緊鎖,豆大的汗珠瘋狂地砸在地面上。


  這下好了,自己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這孩子就是太能忍了,自己原先以為他會提著劍亂砍一通發泄,還叫那些弟子們去驅散人群,誰知道他全咬著牙咽回了肚子里。


  許沐低頭看了看他,雖說是比從前成熟穩重了許多,還比從前多了一些自己看不透的東西,可是這一刻,許沐依然覺得他是多年前那個令人心疼的孩子。


  縱使他平日里是多風光的掌門,此時無人之際,仍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這麼多年來,他都一人承受著這份從未告人的痛苦。


  沉默了半晌,許沐伸手繞到他身後,輕輕拍了拍,溫聲道:「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誰知話音一落,身前的人忽然怔了一下。


  顧景吟慢慢抬起頭來,死死盯著他,只是眼中依舊一片迷濛。半晌,啞著嗓子顫聲問道:「你是誰……」


  許沐心想你剛剛不是已經給我下過定論了嗎?怎麼還問我是誰?於是心中略一思索,答道:「在下只是路過,略通一些醫術。見你二人皆是重傷在身,不如讓我……」


  只是許沐這句話還沒說完,便被顧景吟打斷了,只聽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低聲道:「師兄.……曾經也對我說過.……那句話。」


  什麼?

  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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