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知交無一人
正是由於他們,北地才會陷入十數年的亡靈狂潮,無數不死者爬出墳墓,骨龍漫天,巫妖也放棄家裡蹲,積极參与他們號召。沒有人知道死亡喪鐘是如何做到的,不過那段日子,他們的名字被所有人銘記在心。不過最後,死亡喪鐘的老巢在無數玩家孜孜不倦的探索下終於找到並攻破。
雖然由於沒有玩家參與,這個世界的歷史與自己記憶中有些出入,但是亡靈天災是確確實實發生過。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還縮在那個要塞,瑞恩有的是辦法進去。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把實力提升上去。
將大致的情況告知牧師,瑞恩看了一眼已經可以自如行走的拉尼爾,朝這群死靈獵手揮手致意,帶著勞拉兩人快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儘管巫妖已經離開,但是這裡的負能量依舊濃郁,許多遊盪的亡魂還沒有安息,瑞恩可不願意打擾這些牧師辦公事,要知道,死神的信徒可沒有洛山達那麼好說話。
夜幕降臨,不知道是不是黑木鎮負能量溢出的原因,即便走出山澗,頭頂的烏雲依舊厚重,在這一片漆黑的天地之中,半山腰上的一粒火光顯得極其顯眼。
身心俱疲,拉尼爾和勞拉早早睡去,心神不寧的瑞恩很自覺地接下了守夜的任務。
輕鬆躍上數米高的粗壯樹枝,半精靈慵懶地躺在枝幹上,目光呆愣地看著不遠處散發著溫暖光芒的火堆。
周圍的叢林一片寂靜,秋季來臨,就連蛇蟲鼠蟻的鳴叫都顯得無比寂寥。
彷彿沉浸在了黑暗之中,瑞恩的思緒慢慢飄遠,回憶起了不久前在古堡經歷的點點滴滴。
心有餘悸一般摸了摸額頭,瑞恩漆黑的眼眸深處,始終有一抹恐懼凝而不散。
當霍夫曼的手指點在自己頭上的那一刻,瑞恩當時是真的以為自己就這樣完了,儘管最終脫離死亡,但是那種無助的感覺,始終在心頭繚繞。
這是自己從穿越以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麼害怕死亡!
這裡終歸不是遊戲,死亡意味著終結,一切,都化為烏有。。。
更讓他惆悵的是,死亡與自己擦身而過的瞬間,他的腦海中除了絕望、冰冷,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不管是前世今生,居然沒有一件事值得自己去回憶?自己這條命也太輕了吧。。。
自嘲一笑,瑞恩轉頭看向天空,一片漆黑,找不到任何引路的星辰,就如同他現在的處境,一無所有。
作為瑞恩·布萊特醒來的那一刻到現在,自己似乎一直在毫無理由地追求力量,每一次都是超出極限,每一次都是險象環生。瑞恩不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的好運能堅持多久。
想到這裡,死亡的陰影再一次席上瑞恩的心頭,一股莫名的冰寒讓他不由得渾身一顫。
「你怎麼了?」輕柔的話語突然從下方傳來,側目看去,勞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眼,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自己。
愣愣看著這個相識不久的女人,不知怎的,一股淡淡的暖意從靈魂深處瀰漫開來,緩慢而堅定地將冰冷刺骨的孤獨感排出了體外。
原來我還不是一無所有。。。
輕輕一笑,瑞恩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這漆黑一片的夜景都彷彿在他眼中變得繽紛起來:「沒事,剛剛腳滑了一下,吵到你了嗎?」
「不。。。」勞拉見瑞恩臉上露出跟往常一樣的自信,也就沒有太過在意,聽到他問自己,後者搖了搖頭,卻又點了點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憂鬱模樣,「我只是,睡不著。」
瑞恩當然明白她為什麼失眠,剛剛從死亡的噩夢中驚醒,他對於生與死的問題,有了更深的了解。
同伴身亡,不說勞拉這麼多天的努力付諸東水,她的生活很有可能就此毀於一旦,畢竟其餘的冒險者不會接納一個「害死」所有同伴的隊友。
更讓瑞恩揪心的是,面前這個女人的堅強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沒記錯的話,一直到現在,她居然連一滴淚都沒有流過!
這種情緒,瑞恩深有體會,並非鐵石心腸,也不是內心強大,或許用哀莫大於心死來形容會很恰當。就好像當年自己的父母去世,這種超出承受能力的痛苦絕對可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走向滅亡。
「既然睡不著就陪我聊聊天吧。」此刻勞拉需要的不是瑞恩去分析她的心思,看她期盼的目光就知道,她需要安慰,需要找人傾述。
聽到對方這麼說,女人先是一愣,隨後笑著搖頭:「不用了,你去睡吧,我來守夜。。。」
「他們是叫雅各布和安德里是吧?」瑞恩雙手枕著後頸,彷彿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勞拉的勸告。
「是阿德里安,他可是被你一劍攪碎了大腦。」
「在那之前,他已經死了,我刺死的,不過是藉助阿德里安屍體復生的怪物。」
「可是,他們還記得我。。。」聽到瑞恩提起自己的傷心處,勞拉臉上的微笑消失得無影無蹤,慌亂漸漸讓她失了神。
「那你應該慶幸。」打斷勞拉神經質一般的呢喃,瑞恩刻意將聲音放大了一些,「證明他們的靈魂沒有被徹底消滅,你幫助他們兩個完成了超度,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換個位置去思考,如果變成屍妖的是你,你會希望他們怎麼做呢?」見勞拉糾結,瑞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聽到他這麼說,勞拉的目光緩緩下移,看著腳邊不斷跳動的篝火,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好了,不要想那麼多,不如你給我說說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吧?」看見女人沉思,瑞恩微微一笑,默默轉移了話題。
勞拉並沒有第一時間理會瑞恩,只見她雙手抱膝,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溫度一點點溫暖身體,憔悴的臉蛋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說來可笑,他們一開始只不過是我的客人,天天在我面前談論那些奇特的冒險經歷,恰好當時的我很嚮往冒險生活,結果就答應了他們組成小隊。」
「客人?!」瑞恩臉上露出驚詫,用一種很複雜的目光看向勞拉。後者見他居然抓住這個點,頓時無奈,朝他扔了個白眼:「想哪兒去了?我是吟遊詩人,平時在酒館唱唱歌賺點外快還是很輕鬆的。」
「嗯,確實很輕鬆。」
「懶得跟你計較!」感覺到瑞恩的目光在自己飽滿的胸前來回,勞拉雖然沒有去躲避,但是臉上露出憋屈,怒火漸漸浮現,不過在看到他清澈的雙眼后,頓時明白了他轉移自己注意的意圖,不由得咧嘴輕笑,不再去多做理會:「由於小隊人數有限,我們接取的委託都是一些小事情。當時我還很鬱悶,時不時抱怨他們沒有膽量,現在想起來,那時候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冒險,但是大家在一起很溫馨,也很快樂。。。」
自從勞拉露出笑顏后,瑞恩就沒有再插話,安安靜靜地做著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在瑞恩一種用微笑鼓勵自己的情況下,勞拉彷彿拉開了記憶的閘門,毫不顧忌將自己的遭遇和糗事和盤托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漆黑的夜色彷彿變得更加陰沉,不斷傾述的勞拉彷彿是累了,最後變為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不多時已經聽不見在說什麼。聽著她變得緩慢而平和的呼吸聲,瑞恩長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傾聽別人也是一件很累的事。。。
正在瑞恩感慨的時候,一陣細微的悉索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側目看去,只見拉尼爾不知何時起身,一邊脫下長袍,一邊緩步走向勞拉。
「你什麼時候醒的?」看著拉尼爾輕手輕腳地將長袍蓋在勞拉的身上,瑞恩心中莫名被觸動,隨後掩飾自己的情緒一般,向著拉尼爾輕聲發問。
「我在冥想,一直都沒睡。」愣愣看著勞拉蒼白的面頰在篝火幫助下也沒能變得紅潤起來,拉尼爾輕輕一嘆,「真是,可憐人吶。。。」
可憐人?
看著拉尼爾返回自己的位置,繼續進入了夢鄉,瑞恩呆愣了許久,眼中的光芒越來越複雜。
他開始有些羨慕勞拉了,作為一個異鄉人,瑞恩沒有辦法找人傾訴他的困擾和悲痛,所有的一切只能憋在喉嚨之下。
再說瑞恩在這個世界的身份。。。豈止可憐,簡直可悲。
搖了搖頭,將雜七雜八的思緒扔出,瑞恩緩緩挪動身體,在枝幹上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輕輕閉上眼,漸漸進入了冥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