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澄的這句安慰話讓我陷入了很長的沉思,我是一個怕別人討論的人,不喜歡別人在不了解我的狀況下,說不符合我人設的議論。


  她在我眼裡這麼的不問世事不問八卦,而她這句話表示,我的綠帽子形象已經傳遍了物理系的大江南北。


  這讓我很惆悵,這要我怎麼嫁人。


  我冗長的靠窗唯美沉思姿勢被魚魚一個巴掌給打斷,她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差點沒讓我從凳子上摔下。


  她說:「你知道你剛才的樣子像什麼嗎?」


  我:「像什麼?」


  她:「思春的猴子。」


  我大笑了幾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是啊,我寂寞了,快給我介紹對象。」


  她賞賜了一枚大白眼,抱著睡衣就去洗澡,看著她的背影我忽然想起,我今□□服還沒洗。


  學校的宿舍一般是四個人居住,第一年進來時,由於我們的特殊情況,加上輔導員忘了安排,我和魚魚愉快地渡過了兩年的獨處時光,直到第二天學妹住了進來。


  那時的我們特別的不習慣,雖然和學妹相處融洽,但我們一點也不開心,後來我和魚魚對這件事進行了深刻的討論,不開心可能是因為,我們倆為了騰出兩張床,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


  宿舍洗衣服的地方在陽台上,從陽台上看,可以看見女生宿舍區後山的風景,我對花花草草的沒什麼感情,但不得不承認,春天到來時,那座山真的很美。


  這棟樓下有兩棵樹,去年的某天傍晚,我偶然看見樹上開滿了花,還有些掉落在地,紅紅綠綠目極可見像是照片里的場景,彷彿有個穿著大紅色衣裙的美人在下面翩翩起舞,美不勝收。


  當時我帶著讚賞的心情,感嘆了句:「好漂亮的大紅花啊。」


  魚魚在身邊聽后嘲笑我:「好好的一幅畫,你竟然說大紅花,你土不土。」她隨後大胳膊一伸,摟住了我,雍容華貴的手勢點了點那頭的樹,和地上散落的一些花瓣:「以妃,那是木棉花。」


  此刻木棉花樹上只剩幾片葉子,和其他樹沒什麼區別,誰也想不到它曾經那麼美,就像繁華過的一世,讓人唏噓又感嘆。


  為什麼我洗個衣服能想出這麼文藝的話,我拿手背撓撓頭,忽然聽到隔壁的陽台傳來的熟悉的聲音。


  我探出頭一看,正見何澄在那頭接電話,嚇得我立馬把頭縮回來。


  這棟樓宿舍的結構很奇怪,隔壁陽台並不是隔壁宿舍的,而是隔壁的隔壁宿舍,當初為了研究這個奇怪的現象,我還特地去串門,結果發現,隔壁宿舍的陽台在另外一頭,可憐的她們從陽台上看到的景色是樓梯間。


  這麼說是不是不太理解,當時我這麼告訴高中同學時,她們也不理解,差點讓我把結構圖畫了出來,幸好她們及時阻止了我,並無情地說,她們並不care。


  這個故事告訴你,有時候你興沖沖想要發揚光大的東西,別人不一定在乎。


  哇,好深刻的道理啊,這次衣服洗得真棒!


  何澄在那頭的聲音很小很低,但此刻宿舍樓太過於安靜,安靜地讓我能清晰地聽到她說話的聲音。


  要不是她的對話太過於簡單沒內容,我可能真的要躲起來。


  「挺好的……嗯……都很好……不會,很習慣……好……和爸爸說早點睡……好……」


  聽起來是和媽媽打電話,她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我想象了一番她家裡的場景,會不會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都不怎麼說話。


  要真是這樣,真是好嚴肅的一家子啊。


  她這麼一打電話,我才發覺,我好久沒給家裡電話了,當初剛來學校,每天都要和媽媽說上幾句,更甚一天三通電話,天南地北地說,可現在卻幾天才一通。


  當初隔壁阿姨殺了只雞燉湯,順便給了家裡一大碗這種事,我媽都要和我報備,到如今她在路上看到了重大車禍,卻只是發了朋友圈,都沒有告訴我。


  可能我媽覺得我已經沒有廣場舞重要了,和女兒有什麼好聊的,不如跳舞。


  我媽有段時間瘋狂迷戀廣場舞,暑假回家我隨口哼了幾句小蘋果,她竟然用詫異的目光看著我,說,你也聽過這首歌啊。


  我:……


  何澄打完電話拉開玻璃門就回了宿舍,陽台再次安靜了下來,這個安靜讓我覺得特別寂寞,寂寞到有股衝動,想讓何澄出來打電話給我聽。


  天氣有變涼的跡象,第二天醒來,那些我踢到地上的被子和枕頭,還有連打的兩個噴嚏,成功地宣告我感冒了。


  於是借著這個借口,周末兩天我都窩在宿舍看劇,過上了叫餐打包不用出門的快活日子。


  期間魚魚好幾次試圖拉我一起逛街,被我狠狠拒絕了。


  她總是喜歡讓我當燈泡,不知道是什麼趣味,從前我當過一次,雖然全程魚魚的聊天對象都是我,挽的是我的胳膊,詢問的也是我的意見,但看著她男朋友被晾在身後,我總有些隱隱的愧疚感。


  於是我再也不參與他們的二人活動。


  前幾次她還抱怨我,說她男朋友的眼光一點也不好,為什麼我不去為什麼為什麼,到後來她看淡了,並且說,以後他男朋友選擇什麼,她不選那個就對了。


  這讓我想到了麥兜,照著他拋棄的數字買彩票,就一定中獎,但她媽媽似乎沒有領略到這點,也可能是領略到了不想嘗試,畢竟她愛他兒子,愛到連錢都不要。


  我想這份愛我媽不會有,要是我有麥兜這個功能,估計她每天都要來煩我。


  周日晚上,魚魚終於成功地找到一個借口把我騙了出門。


  她說今天要給新生開會,讓我露個臉。


  我一開始覺得奇怪,為什麼新生開會要我露臉,她先是從社會主義建設方面給我訴說了其間的含義,再從人文關懷中闡述了道理,最後我一個白眼,她終於告訴我實情。


  她說,上周她答應學弟學妹要帶班花給他們觀賞。


  她還說,她當時的這句話,直接把病怏怏的氣氛炒熱,接著對我撒嬌讓我一定要去。


  我想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又補充了一句。


  「周小以,你去了我晚上回來請你吃小龍蝦。」


  成交。


  其實作為班干,魚魚還是很認真負責的,她處理事情的樣子和平常的樣子判若兩人,於是一到班上,我看到的就是她的一張嚴肅臉。


  這張嚴肅臉我太久每見,有些不習慣。


  「好了,雖然我說的這些話都很無聊,但是都是重點,現在,給你們來個不無聊的。」魚魚輕鬆的樣子看著大家,笑了笑問:「上周我說過要帶誰來著。」


  「班花!」


  班裡忽然火熱的氣氛差點讓我把手機掉在地上。


  為了做效果,魚魚特地把我放在了後門,還不讓我進去,於是在剛才那麼一大段的時間,我這個班花像小狗一般的蜷縮的後門的角落裡玩手機。


  這個畫面好心酸。


  不知道魚魚有沒有說,其實我們班上就只有兩個女生。


  我聽著她的一聲「進來吧。」打開了門,接著眾人的目光刷刷地看向了我,從後門到講台的過程,足有一股在走紅毯的錯覺。


  果然我沒有明星命,這種感覺真是他媽的難受。


  「鼓掌!」魚魚忽然在我耳邊吼了一聲,於是下面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媽呀我覺得我臉紅了。


  自從小學三年級拿了最優學生的個人獎,我就再也沒有像這樣備受矚目,有點方。


  我彷彿聽到下面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哈哈這個就是班花啊,我們系要亡。」


  「班花怎麼穿一雙拖鞋就來了。」


  「這個班花氣質不怎麼樣嘛,一點也不大氣。」


  ……


  好吧,這些都是我腦補的,她們其實什麼話都沒有說,只顧著配合鼓掌。


  但是我真的很尷尬啊,要是知道現場是這個樣子,她請我吃五斤小龍蝦我也不來。


  除非請吃十斤。


  幾分鐘后,我借口上廁所離開了教室,一出來,覺得外面的空氣真的好新鮮。


  但我還真的上了個廁所,出來后我看著教室的門,正糾結著到底是進去還是離開,身邊走進的一個人讓我堅定了我的選擇。


  「何澄!」我一副見到親娘的樣子熱情迎了上去:「你要去哪?」


  她顯然被我嚇到,一副見到鬼的表情小退了一步,說了句:「回宿舍。」


  我上前立馬挽住她的胳膊:「我和你一起回去!」


  於是我愉快地和何澄結伴同行,並給魚魚發了條微信。


  「偶遇學妹,獨自一人,覺得可憐,遂陪同回宿舍,先撤,勿念。」


  和何澄走了一段路后,才發現她似乎僵硬得很,特別是我挽著的那隻手,像根木塊。


  我這才恍悟,剛才太唐突了,只顧著自己,沒詢問她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想到這兒,我脫口便說:「不介意和我一起回去吧。」


  話說出口才覺得多麼不對勁,這得情商多低的人才會回我介意。


  果然,何澄淡淡地回了句:「不介意。」


  我內心呵呵了幾聲,並默默地鬆開了挽住她的那隻手,可這緩慢的過程,讓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心。


  「你出汗了。」我疑惑地問,並從包里拿出紙巾放在她的手上:「怎麼出這麼多汗,沒事吧。」


  她面無表情地拿紙巾擦了擦,低頭說了句:「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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