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女配是師父8
木竹前因為自己的第一反應是驚喜而感受到了自己道德的淪喪。
無論如何，就算是自己的朋友，一味讓對方付出也是不對的，於是她聽完此言，先是一愣，便笑道：「別別別，等我修繕完你的劍，你再付我工錢，就足夠了。」
洛清潭還想說話，木竹前卻拿出放在案台上的小點心轉移她的注意力：「碧霞宗怎麼連糕點都做的那麼好看。」
形狀精巧的糕點放在繪以金色線條的盤子上，放了三個盤子，每個盤子上一種，第一種是紅色的面底綴著金色的果實，第二種是白色綠色的螺旋紋路，第三種是紫色半透明印花的圓餅，中間似乎有點點碎銀一般。
木竹前拈起一塊帶著金色果實的，道：「我聽說大宗門裡的食物，吃下后不僅不會在身體里集聚雜質，還有提升靈力的功效，是不是真的啊。」
洛清潭便道：「若是食材是靈草靈獸，當然可以滋養身體提升靈力，不過像這用來招呼普通客人的糕點，也並不特殊，只是普通的植物，請專門的修士用特殊的手法灌溉，長成時便帶了靈氣罷了。」
「那這是什麼？」木竹前展示手上的糕點。
「麥子和莓果做的麵餅，上面是染了色的掃霞果。」
「欸？這樣啊。」木竹前顯然帶著好奇，卻並沒有吃，反而又放回了盤子。
洛清潭便皺眉道：「不喜歡吃么？」明明在路上身上最後的零食吃完的時候，很有些傷心的。
木竹前搖了搖頭，有些害羞地看了洛清潭一眼：「我說出來，你別笑話我，其實，我想留給清潭吃。」
洛清潭呼吸一窒，又聽見木竹前道：「她修鍊的很刻苦，因為擔心體內集聚雜質，平日里除了有助於提升修為的丹藥外什麼都不吃，我們門派……你也看見了，什麼都沒有，這些東西她就會吃了，我想讓她至少能嘗點好吃的東西，唉，那麼說起來，那麼晚了，清潭為什麼還沒回來。」
木竹前望著門外，露出憂慮的神情。
洛清潭的手藏在袖中，慢慢捏緊了拳頭。
她突然有些討厭自己，不是這個世界那個還懵懵懂懂的自己，而是眼下的自己。
曾經她以為她已經足夠感激師父，以為她已經對師父的付出有了足夠的了解，現在卻發現，她原來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在她修鍊的時候，師父為她去賺靈石買丹藥；她不知道在她外出的時候，師父要時時擔心她的安全；她同樣不知道，就算覺得羞恥的事情，覺得難堪的話語，師父也為了她會去做會去說。
她所知道的其實一直僅僅是，師父是第一個教給她法術的人，讓她可以在這個艱難的世界上繼續前行——雖然這已經是足夠的饋贈。
洛清潭垂眼轉身道：「也是，我去找找她吧。」
小洛清潭這時正跟著顧采涼一起回來，手上拿著好幾本彩繪的畫冊，這是碧霞宗的藏書閣里允許帶出來的一些入門級書籍。
到現在她仍然覺得有點暈乎乎的，因為僅僅是一個半天，她就被突然展現在她面前的龐大世界衝擊的沒辦法冷靜下來。
原來、原來她一直只是在門口徘徊而已，這個廣大的世界大概從今天才在她眼前透露出了一個角落。
眼看著客房要到了，洛清潭抓緊時間問著自己心中滿滿的疑問：「既然只是打基礎的一步，為什麼書上說築基是最難的呢？」
顧采涼道：「說築基最難，其實不過只是一個說法而已，要說難的話，當然是最後的問道破道，這世界上都沒有幾個修士，能走到這一步，但是，築基卻將修士從普通人中區分開來，從人到尋仙的入門，難便是在這。」
「修鍊前期吃太多丹藥不好么？」
「沒人說不好，只是化解藥力並不容易，人的身體是個容器，要是被藥力的殘渣填滿，又有什麼地方能去放好東西呢？」
「有化解藥力的方法么？」
「你倒是問到點子上了，是了，化解藥力的方法其實非常多，每門每派都有一些自己的獨門辦法，這件事看似簡單，卻非常重要，所以門派內部，便不會外傳。」
「那如果我……」
話頭剛起，小洛清潭突然感受到什麼，抬起頭來，便看見師父和蒙面怪正迎面走來，看見她們，師父便開口道：「你們終於回來了。」
小洛清潭莫名有些心虛，因為她剛才纏著顧采涼問問題，一直維持著一個仰頭挽著對方的手的賣萌動作，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看見這兩人，小洛清潭便連忙鬆開手，弱弱地叫了句：「師父。」
顧采涼笑道：「讓兩位閣下擔心了，因為見清潭可愛，路上有不少師弟妹同她玩耍，廢了些時間。」
這麼說完，她又低頭對小洛清潭道：「若還有問題，明天再問吧。」
小洛清潭忍不住道：「你……姐姐你明天真的會過來么？」她通過這個下午已經發現，顧采涼在碧霞宗似乎身份極高，平日里應該也很忙碌才對，她見多了這種「改天見」卻再沒有改天的套路，很擔心自己失去這個了解碧霞宗的途徑。
顧采涼點了點頭，她是很好的脾氣，大概是因為一路走來都沒有碰到過什麼挫折，對待任何事都有著相當的耐心：「這幾天正巧有空，我師妹又……總之清潭想找我，什麼時候都可以的，傳聲符可拿好了。」
小洛清潭連忙點了點頭。
又片刻寒暄之後，顧采涼便先行離開，洛清潭看著顧采涼的背影，若有所思。
但是雖然設定中說，在夏憧和的培養之下，仇莫離連氣質和行為舉止都和顧采涼相差無幾，洛清潭現在卻覺得並不是這樣。
仇莫離和顧采涼的差別，簡直就像是皓月和暖陽一般，是本質上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想來也是，顧采涼的母親是碧霞宗長老，在她出生時就已經功成名就，自己本身又天賦卓絕，宗門內又人人敬仰，顧采涼就好像是這全盛時期的碧霞宗，籠罩在毫無陰霾的陽光之下，光彩絢麗，廣博澄澈。
但是仇莫離不同，對方謙虛溫和，彬彬有禮的樣子，當年的洛清潭一看就知道，根本是裝出來的，那明明是個冷漠疏離的恨不得和世界隔絕開來的人，所以說……最後才會黑化病嬌吧……
洛清潭想著這些的時候，木竹前先行一步拉著小洛清潭進門，她看見了小洛清潭手中的圖卷，卻沒有多問，只說：「累不累啊，要不然吃點糕點吧，碧霞宗的糕點是用特殊的靈材做的，不會在體內積聚雜質。」
小洛清潭卻憂心忡忡：「師父，剛才顧姐姐說，吃了丹藥一定要化解藥力才行，但是化解藥力的法門，對每個門派來說都是不傳之秘——所以我們尋劍門有沒有這種法門啊。」
木竹前一愣：「啊，唔，有吧。」
「為什麼是疑問句？」
「門派的藏書樓不是還有很多玉簡沒看么，裡面肯定有的啦。」
小洛清潭半信半疑：「真的么？」
「有啦，反正師父一定會給你找出來的，等你需要用的時候，就會有了。」
「哦，這樣啊……」
小洛清潭似乎沒有全信，不過沒有再多問，也沒有吃桌子上的糕點，而是抱著圖卷，連忙在書桌前面打開，認真地看了起來。
木竹前瞥了一眼：「不用那麼廢寢忘食吧。」
「當然要了，明天還要問顧姐姐好多問題呢……」
「問我就可以了啊……」木竹前嘟囔著，語氣卻也沒有很強硬。
洛清潭冷眼看著這一幕，看見木竹前失落的神情的時候，非常想把小時候的自己給掐死。
這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能做的更好，而正是因為發現，她自己確實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回想起來，當初她覺得師父不靠譜，就是自己問出什麼問題之後，師父多數時候給出的都是模稜兩可的答案，但是到了最後，卻又都會解決，於是心裏面便斷定，這是個雖然很厲害但是不靠譜的師父。
她怎麼能沒有想到呢，對方為了回答出自己的問題，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夜漸漸深了，房間內還燃燒著明亮的燭火，小洛清潭卻已經趴在書案上睡著。
木竹前把小洛清潭抱到床上，嘆了口氣，又望著洛清潭道：「阿清，你晚上是休息，還是修鍊？」
顧采涼給她們安排的房間很大，問了她們的意見之後，床鋪是一大一小兩張，準備小洛清潭和木竹前一張大的，洛清潭一張小的，考慮到勤奮的修士哪怕不是在洞府內也有可能修鍊，西北角還放了三張蒲團，挨著一個小小的人造靈泉——這就是大宗門的好處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都能給你造出來。
洛清潭一點都不想看見木竹前和小時候的自己同床共枕，便說：「你去睡另外一張吧，我今天修鍊。」
木竹前聳了聳肩：「其實，我也不準備睡。」
兩人在蒲團上坐定，洛清潭卻一直沒有收束好神識，往旁邊瞥了一眼，見木竹前也有些心神不定，忍不住道：「你怎麼了。」
木竹前先是低頭，半晌，突然半蹲著撅起屁股，把蒲團放到了洛清潭的邊上，肩並肩和她挨在了一塊。
洛清潭脊背一僵，呼吸一頓，還沒調整正常，木竹前把嘴巴靠到她的耳邊，用氣聲道：「我好擔心啊。」
洛清潭呼出一口氣來：「怎麼了。」
「我感覺自己教不了清潭了。」木竹前憂心忡忡。
洛清潭偏頭看著對方，便看著對方一雙濕潤的烏黑的眼睛，看著她眨了眨。
——好近！
洛清潭連忙把頭又轉了回去。
木竹前挨著洛清潭的肩膀，簡直要把頭埋進洛清潭的懷裡，聲音低啞難辨：「我……我突然發現自己好壞，明明現在的環境對清潭比較好，我居然想帶著她離開。」
木竹前不知不覺，將頭靠在了洛清潭的肩上。
她從來都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個師父，清潭修行努力，她卻連基本的物質需求都無法滿足，直到今天她突然明白，原來一直以來，說是她把清潭拉扯大，實際上是她依賴著清潭。
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強大些，有用些，堅強些啊。
恍惚之中，洛清潭覺得自己聽到了輕聲的嘆息，然後她聽見木竹前說：「我要更強才行啊。」
這句話，洛清潭時曾經聽過的。
那個時候，因為夏憧和被天魔宇的人追殺，木竹前無力救她，便對天感慨：「我要更強才行啊。」
那一刻，自己又是否嫉妒過呢？
但是原來，再更早的時候，木竹前就已經為自己下定過這樣的決心。
剎那間頭腦似乎被極具破壞性的風暴席捲而過，洛清潭伸出手抓住了木竹前的手臂，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木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