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侮辱
陸明成也看向了她,等她給出回答。
能不能……別看我?洛長然心裡叫苦不迭,還在斟酌如何從頭說起,陸陌寒不知怎麼了,突然將玉枕塞到她懷裡,瘋了似的跑了出去。
長公主聽侍衛說他們兄弟倆來了這裡,一路跟來,剛進院子,便見一團黑影襲來,來不及躲避,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眼前一花,腦子一片空白,回過神來時,已是落到了陸明成懷裡,他眼裡有些緊張,扶著她站好,確定她沒事,俊朗的臉上才浮現出怒氣,吩咐丫鬟照看好她,自己去追陸陌寒。
長公主不知發生了何事,詢問的目光看向洛長然,而她顯然也沒有功夫為自己解惑,提著裙角就要追上去,逐月手裡拿著那枕頭,見自己看過來,許是以為來要東西了,連忙遞給了旁邊的流霜。
主僕二人匆匆忙忙走了,長公主休息了片刻,實在好奇的緊,便也跟了去。
*
硃紅色大門處站著幾個侍衛,他們昨兒夜裡站崗,此刻換班的兄弟還沒來,但是沒有一人露出疲態,全都身子筆直,面容嚴肅,身上的黑色甲胄沾了更露,浮了層薄薄水汽,日出映照之下,水汽化作無形的光,順著他們伸長的耳朵一點點往上,逐漸消失。
哇的一聲,大門往裡不遠處突然有人哭了起來,是個年輕女子,哭聲幽怨,似乎受了極大委屈。
侍衛們以眼神交流,一場無聲的對話就此拉開。
將軍還真下得去手。
現在知道哭了,方才不是很厲害嗎?
到底是女孩子嘛。
三公子也沒把她怎麼著,至於嗎?
是啊,不就是……
……
這場對話之前,洛長然也沒想到事態會演變至此,她跟陸明成追到這裡時,陸陌寒手裡已經提著一隻雪白兔子了,神情兇狠的瞪著嬌媚婦人沈氏,而陸如苓坐在地上,表情有些懵,似乎還未回過神。
她們倆人應是剛進門,手裡還拿著從老宅帶來的點心,陸如苓對吃食比較挑剔,陸府膳房的菜她不喜歡,自打住到這后便三不五時的回去一趟,帶些自己喜歡的東西來,也不嫌麻煩。
看樣子是沈氏送她回來的,被陸陌寒截住了,那兔子……原來不是被他吃了,而是被陸如苓拿走了?
洛長然心頭湧上歉意,自己錯怪他了。
快步過去從他手裡接過兔子,還未開口,醒過神的陸如苓從地上一躍而起,指著他就開始叫起來。
洛長然知道她不喜歡陸陌寒,私下裡一直對他以畜生,禽獸相稱,但怎麼說也是大家閨秀,面上過得去,也沒人去追究。所以之前她就是說出再難聽的話,只要沒有進陸明成的耳朵,便沒人當回事,而今日,侍衛僕人皆在,門庭大開,當著陸明成和洛長然的面,她惡語相向,一句不帶重複的,山裡來的蠻人,野獸養大的棄子,災星,小禽獸,畜生,活該惹人厭……什麼難聽撿什麼說。
陸陌寒定定看著她,眸中流露出受傷的情緒。
洛長然又氣又心疼,比自己被侮辱還難過,憤怒的打斷她,「他是你堂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他?」
「我可從未承認過,」陸如苓冷哼。
「他不過推了你一把,並未傷害你,你何至於如此折辱他?」洛長然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即便是陌生人,你一名門閨秀也能這般口無遮攔嗎?」
「你怎麼知道他只是推了我,沒有做別的?」陸如苓臉色漲紅,咬牙切齒,「你一個通房丫鬟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和我說這話!」
「夠了!」陸明成一聲怒喝,場面頓時靜了下來。
洛長然腦子裡嗡嗡直響,胸腔間一股氣上下亂竄,鼻子有些酸,死死咬牙瞪著陸如苓。
兔子她是抱在懷裡的,陸陌寒推到她還做了什麼?不用想也知道。
可他並無惡意,只是想拿走兔子罷了,她能理解她的羞憤惱怒,也願意為此事替陸陌寒道歉,但她不能接受無辜阿娘被牽涉進來,身份地位不是阿娘能選擇的,縱使再不堪,如今也是侯爺的女人,也是她的長輩,她憑什麼敢輕視。
「你這些話都是從哪學來的?」陸明成臉色鐵青,說話的同時若有若無的瞟了眼沈氏,怒火一觸即發。
陸如苓哼了聲不搭理,轉而瞪向洛長然,「還我兔子!」
沈氏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收斂一些,她用力甩開,我行我素,竟然衝過來要搶。
陸陌寒欲阻攔,被洛長然制止,一個兔子罷了,她要搶就給她,何至於如此大動干戈,只是得聲明,這是自己讓給她的,並非她原有的。
陸如苓卯足了勁去搶,卻輕輕鬆鬆到手,暗道了聲算你識相,抱著兔子準備走。
「慢著!」洛長然攔住她,「兔子我可以送給你,就當是他衝撞了你向你賠罪,你若覺得不夠,我可以替他賠禮道歉,但是你也得向我們道歉,對他的侮辱,對我阿娘的無禮,我只要你認個錯,保證日後不會再說出同樣的話來,你想要我如何賠禮,隨你心意。」
一番話說完,院子里又靜了,陸明成驚異的看著她,似乎重新認識她似得。
沈氏神色複雜,想到弟弟交代的事,只覺得匪夷所思。
陸如苓譏笑,「這原本就是我的,何須你送……」
「那它腿上的帕子也是你的?」洛長然反問,「是你給它上的葯?包的傷口?」
陸如苓語滯,前幾日回老宅時,在門外撿到它,當時並未多留意,直接交給貼身丫鬟一起帶回了老宅,今日回來下了馬車見丫鬟抱著,這才想起來,越瞧越可愛,便自己抱上了,誰知一進來便被陸陌寒襲擊,現在仔細一瞧,那帕子還真有些眼熟。
逐月忍不住插嘴,「那是我們姑娘繡的,邊角有姑娘的小字。」
與此同時,陸如苓也發現了,頓覺厭惡無比,叫嚷道:「我憑什麼認錯?野獸養大的小畜生,通房丫鬟的女兒,我哪裡說錯了?兔子是你的又如何,我才不稀罕,還給你……」
說著惡狠狠的提著兔子腿將它甩了出去,用勁頗猛,正巧撞上了路旁邊凸起的尖銳石頭,白兔身上頓時裂了個口子,血順著石頭流了一地,沒多久便軟軟掉下來,落在聞聲而來的長公主腳邊。
「啊!」長公主嚇得大叫了聲,流霜趕緊攔在她面前。
陸如苓冷眼看了看,事不關己似得轉身要走,陸明成徹底怒了,衝上來給了她一巴掌,「你長本事了,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哥?」
陸家就這一個女孩,從小就是備受寵愛,陸正夫婦過世后,這份寵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加受重視,而且隨著陸明成地位的升高,她的身份也越發尊榮,從未有人敢言語冒犯,更遑論動手了。
陸如苓整個人都呆住了,難以置信的瞪著陸明成,只覺得滿腹委屈,自己明明才是受欺負的人,一想到陸陌寒方才撲過來的樣子,便覺得渾身不適汗毛倒豎,罵他兩句都是輕的了,若是旁人,直接拖下去先打一頓。他是將軍啊,怎麼能如此偏私,只向著自己親弟弟,就因為自己沒爹娘護著嗎?所以都來欺負自己?
她不敢像對陸陌寒那樣對陸明成,越想越難過,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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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鬧了這麼一出,在場幾人都心情不好,尤其陸明成,憤怒自責交加,一會兒覺得自己沒有盡責教好堂妹,一會兒覺得對不住弟弟,讓他平白受此等侮辱,一會兒又覺得牽連洛侯府長輩,於心有愧,對洛長然原本的那些懷疑戒備此刻也都化為烏有,只剩下了歉疚。
長公主滿臉擔憂的走過來,陸明成給她一個寬慰的眼神,交代了幾句送她回去了。
洛長然也準備帶陸陌寒走,沈氏先一步攔下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弟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洛長然心情鬱悶,不想與她多說,但周圍有不少侍衛,明面上兩人還是妯娌,就這麼駁她面子終歸不太妥當。
只好讓逐月先回去,陸陌寒不肯一個人走,洛長然便讓他在不遠處的樹下等著。
沈氏一直盯著他們,待陸陌寒走遠,迫不及待的質問洛長然,「你忘了你之前說的話了嗎?」
洛長然反問,「哪一句?」
沈氏咬牙,「你說你身在陸府,但是心裡永遠是向著初弟的,這才短短几日,你就將三公子放在心尖尖上護著了?」
「哦,我是忘了,」洛長然誠實回答,「他是我夫君,我不護他難道護一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