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蟲怪(下)
桑吉驚恐地向發生巨響的方向望去,看見已經遠去的騎士隊伍中間,十幾隻巨大的尖刺從地下破土而出,將幾名騎士連人帶馬一起穿透,更有十幾名騎士和他們的戰馬受到了重傷,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騎士團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打亂了陣腳,整個隊伍被攔腰截成了兩段。領隊的騎士連忙大聲地傳達各種命令,組織剩餘的騎士和隨行的牧師,一面就地防禦警戒,一面搶救受傷的同伴。
這時,大批的蟲怪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這些怪物高達三米多,有著巨大而又銳利的口器,以及兩隻猶如刀鋒一般的前爪。它們有著多支蟲足,即使在複雜多變的地形上也能迅速的移動。最令人驚奇的是,它們的甲殼,居然可以根據周圍的環境而改變自身的顏色。
難怪之前沒有人發現這些埋伏在附近的怪物。只是不知道它們的目標,究竟是武裝到牙齒的騎士隊伍,還是不堪一擊的運糧車隊。不過這些好像並不重要,這條路是通往凱澤堡要塞的必經之路。也許只要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活物,都是它們獵殺的目標。
此時這些獵殺者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偽裝,然後嘶吼著,像潮水一般的湧向了殘存的騎士。
騎士們在倉促之間組成環形防線,奮勇抵抗著蟲怪的撲殺。他們身上的盔甲已經被激活了屬性,閃爍著純白色的光暈,令每一名騎士都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騎士們每次揮舞手中的巨劍,被鬥氣激發的劍芒都會砍倒幾名衝鋒的蟲怪。而他們身後的牧師,也頗有章法地為戰鬥的騎士加持各種護身神術,一時間戰局呈現出了膠著之勢。
只是這種戰場平衡並沒有持續多久,在佔據絕對數量優勢,而且異常兇悍的蟲怪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勞無功的。
一名戰鬥力較差的騎士抵擋不住蟲怪的衝擊,揮舞巨劍的動作稍微遲滯了一下,立刻就被一隻兇猛的蟲怪抓住了機會。這隻兇狠異常的怪物衝上前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臂,巨大的鉗口不僅瞬間就穿透了騎士的護身鎧甲,也穿透了他的護身鬥氣,更深深地刺入到了他的肌肉里。受傷的騎士感到一陣鑽心的劇痛,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另外一隻蟲怪又衝上來咬住了他的大腿。兩隻蟲怪合力撕扯著,把掙扎的騎士從騎士團的防線中拖了出來。
幾名騎士本能地沖了上來,想要把被拖走的夥伴救回來。但是這多餘的動作卻導致騎士團的防線出現了一瞬間的瑕疵,然後立刻就被兇悍的蟲怪捕捉到了戰機。十幾隻蟲怪集中撲殺這幾名立足未穩的騎士,合力把他們扯出了防線。而其他蟲怪則順勢從這個缺口沖了進去,將騎士和牧師分割包圍,然後逐個擊破。
而先前偷襲騎士團的地刺,此時也顯現出了真身。一隻巨大的異種刺尾蠍鑽出了地表,然後迅速加入到了戰團,用它那巨大的刺尾和兩隻前螯,毫不留情地掃蕩著戰場,即使誤傷了其他的蟲怪也毫不在意。
戰場的天平迅速倒向了蟲怪一方。即使殘存的騎士仍舊英勇地拼殺,但是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這種抵抗除了給戰場染上一分悲壯的血色,已經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了。蟲怪的攻擊異常的兇狠殘忍,它們或者削下騎士的頭顱,或者用前爪刺穿他們的胸膛,或者乾脆將對手撲到在地,然後把他們撕扯成碎片……
很快戰場上就沒有一個活人了。勝利的蟲怪們開始撕扯并吞噬他們的戰利品。無論是戰馬,還是騎士或者牧師,都很快就被這些怪物連同盔甲和衣服一起塞進了它們的肚子里。
遠處的運糧隊獃獃地看著這血腥的場面,一些人已經忍不住開始嘔吐起來。只是沒有怎麼進食的他們根本吐不出什麼東西。
勉強壓住嘔吐感的桑吉,在看到兩個蟲怪為了爭搶一名牧師的屍體,將他從中間撕扯成了兩半后,就再也不能壓抑自己的本能反應了。不僅僅是他,連押運的軍官也低頭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也許這過度血腥的場面令這些經歷過戰場的戰士也不能忍受,也或許是這些軍官除了欺負一下領地內的平民,根本就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
這時,一個民夫突然反應過來,大聲喊道:「快跑啊!它們吃完了騎士,就該輪到我們了。」眾人恍然大悟,不顧一切的拋下身邊的事物,向著遠離蟲怪的方向逃去。而押糧的軍官,此時也顧不上制止潰逃的民夫了。事實上,他們恨不得自己胯下的戰馬就是傳說中的天馬,好讓他們立刻就能遠走高飛。
但是太遲了,蟲怪們此時已經結束了他們的饕餮盛宴,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這群正在逃亡的「食物」身上。
無知者無畏。桑吉在見識到蟲怪的恐怖后,早就將自己先前那番寧願被蟲怪殺死的「豪言壯語」拋之腦後了。他此時恨不得多長出兩條腿,好讓自己能跑的更快一點兒。小混混現在逃跑的速度已經打破了他在村裡偷看少女洗澡后被人追趕的記錄。但是身後仍然不時的傳來其他人臨死的慘叫聲,他的後背也濺上了不少滾熱的紅色液體。桑吉不敢回頭,更不敢停下來,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蟲怪在屠殺其他人的時候,能漏過他這條小小的雜魚。
桑吉突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瞬間就失去了重心,然後他的臉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當摔得七葷八素的他,再次把頭抬起來的時候,看到年邁的查克老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沖在了他的前面。桑吉立即就猜到了老爹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絕望地翻過身,看見一隻蟲怪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巨大的前爪劃過了他的脖子……
桑吉的脖子噴出鮮血,而他頭顱在空中翻轉了幾下,就滾落到了地上。在最後的意識里,桑吉依稀看到查克老爹被兩隻蟲怪夾擊,在混亂中被撕扯成了三段……
……
「啊!」維克驚叫一聲,氣喘吁吁地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淌了下來。他試著從趴伏的魔力試驗台上坐起來,卻感覺到了一陣頭暈目眩。這是魔力透支時的現象。維克連忙伸手在檯面上摸索著,很快就找到了預先準備好的一小瓶魔力藥劑,然後勉強喝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的魔力得到了回復,暈厥感開始漸漸消退。維克這才慢慢坐起身來,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一名婦人舉著魔法燈,輕輕地推開了男孩的房門。藉助維克桌面上的燈光,婦人看清楚了男孩滿臉都是汗水的樣子。她連忙走到了男孩的身邊,掃了一眼已經變空的魔力藥劑瓶,知道維克已經服下了藥劑。於是婦人拿出一張手帕,輕輕地擦拭維克額頭上的汗水。
維克不好意思的握住婦人的手,然後自己拿過手帕,一邊擦拭汗水,一邊對婦人說道:「對不起,媽媽,抱歉吵到你了。」
「沒事的,你在這裡休息是不會打擾到我的。我只是半夜起來,看到外面下起了雨,擔心你又做噩夢,就過來看看。」維克的母親輕輕地說道。
維克歉然的笑了笑,問道:「艾瑪睡的還好嗎?」
母親笑了笑,回答他說:「沒事,她睡的挺好……你這次,又做了什麼樣的噩夢?」
維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向母親講述了一下自己在噩夢中看到的場景。
……
維克的母親和他閑聊了幾句后,確認維克沒有什麼大礙,便要他早點兒休息。維克卻固執地搖了搖頭,說:「我還有一些最後的工藝要處理,這樣明天就能把這個賣給西斯索科教授了,然後就能拿到報酬了……媽媽,你不要擔心,我很快就會做完的,然後就可以安安心心地休息了。」
母親知道男孩固執的性格,明白要是不讓他做完最後的工作,他是不會安心休息的。她站起身來,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男孩的房間。當她走出房間,準備拉上房門的時候,看到男孩已經拿起了一隻鑲有魔力水晶的刻刀,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中。而實驗工作台和地板上,已經有三個魔法陣被自動激活,開始釋放出魔法的符紋光芒,給正在忙碌的維克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母親知道那是男孩自己繪製的魔法陣,功效就是給他加持活力術,使他可以在疲憊的時候繼續保持旺盛的精力。
男孩的母親輕輕地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活得像一台精密運作的煉金傀儡。可是維克卻告訴母親,這樣的生活節奏讓他感到很快樂。母親自然不會打攪自己孩子的快樂,但是不是真的快樂,只有男孩自己才明白。
維克已經七歲了。在他四歲的時候,男孩的母親告訴他,魔法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本領。從那時起,維克就以一種勤奮的幾乎瘋狂的節奏,開始學習和吸收各種魔法知識,並展現出了驚人的魔法領悟力。如今,七歲的男孩按照大陸的標準,已經是一名六級魔法師了。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項成就,要知道,在大陸高等學院畢業的魔法學員,通常也只是七級或者八級的魔法師。
只是維克和他的母親都知道,男孩這一生最高的職業成就,也只能是一名六級魔法師了。在維克六歲那年,魔法學院的魔力測試結果表明,男孩的精神力處於一種非常不穩定的狀態,可以發揮的潛力非常有限,七級魔法師的資質要求就已經超過了維克精神狀態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維克的母親很失望,因為這意味著男孩將來只能是一名非常普通的魔法師,基本上也就是做一些初級的魔法道具,或者給一些高階的魔法師打打下手。
但是維克卻一點兒也不感到失落。他告訴自己的母親,魔法就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的本領,而他學習魔法就是要去實現各種不可能實現的事物,所以他並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晉級為一名高階魔法師。
不管這是不是男孩在寬慰自己的母親,維克勤奮的節奏依然近乎瘋狂。他不僅閱讀了大量的魔法書籍(裡面甚至包括一些用上古魔語編寫的古籍),而且開始嘗試將自己大腦里那些近乎異想天開的靈感付諸實踐。
也許在男孩的世界里,魔法的等級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魔法,才是他追求的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