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鷹狼之災
這一天,天色已經黑了,在一處軍營里,一個大概只有十三歲的少年獨坐在木椅之上,面前掛著一身甲衣,旁邊還附著一把寶弓。
拿起絹布不斷擦拭著象徵他身份的甲胄,動作中儘是小心翼翼,而少年神里卻是著無比的興奮與喜悅。
這可是狻猊逐日甲啊,不僅有幸進入了鷹狼衛,而且還是個低級將領,這樣的殊榮根本就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不敢想象的。
十三歲,若是出自寒門同齡人不是在田間耕作就是成為流民,就算為了一口飯去當兵,估計也只是新兵蛋子做後勤的份。
若是豪門則更不用說,這個年齡基本上都是學藝的最好時間。
然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憑著自己本事,做到了鷹狼衛的總旗的位置。
他是汝南人,出身豪強本應該衣食無憂,但是就在前些日子家裡已經被彭脫手下殺的精光,只有他一人與一老僕逃了出來。
因為軍政廳出台的流民政策,從小尚武的他便是被宛城的幾個軍事大佬相中,陰差陽錯的來到了潘閔手下做事。
幾次鎮壓暴亂以來,他漸漸展露了頭角,看似瘦弱的肩膀卻能開三石弓,而且箭法極其精準,經常是一箭要了幾十步外敵人的性命。
更可怕的是,這個少年還天生對弩具有著極佳的感覺,一般來說弩比弓要省力,要知道這裡的弩可不是那群文人手中的手弩,而是大號的強弩,準頭極其難以掌握,但是對於這個少年來說一樣是遊刃有餘。
每次鎮壓暴亂的時候,總有兩個落網之魚會趁亂逃脫,但是當他們以為逃出生天的時候,總會見到一個單薄的少年詭異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提著一個個人頭回來的時候,這個少年臉上沒有一絲恐懼,小小臉龐全是鮮血已經讓潘閔動容。憑藉著出色的技巧與敏銳的洞察能力,這個少年便成了潘閔的心腹。昨日賜封鷹狼的時候,潘閔還為他保舉了一個總旗的位置。
少年算了算時間,發現已經差不多了,便起身穿起了那套甲胄,雖然單薄的身體配上狻猊逐日甲有些大,但將繩索紮緊一點,勉強還是可以應付。
將標配的陌刀佩戴在了腰間,給自己背上了插了三十多隻箭矢的箭囊,便又拿起了剛才絹布,擦拭起了他的家傳寶弓。【零↑九△小↓說△網】
「總旗!」
少年回過了頭,望了望傳令的小校。
「恩,要行動了嗎?」聲音似乎有些稚嫩,但是那名小校卻不敢輕視。
「總旗手下的五十人已經集合完畢,校場之上已經等待總旗的號令。」
少年點了點頭,又問道:「今晚我負責的是哪家?」
「回總旗的話,按照潘僉事的吩咐,您今日便是要去城西的,劉,張,李三家。」
「劉,張,李?」少年腦中想了想,今日鷹衛已經送來情報,劉,張,李算是宛城內實力一流的世家,特別是李家囤積的私兵估計有三百餘名之多。
但是這些世家已經被證實有了反心,他們是被袁術兼并土地最嚴重的一批世家,而且生意上也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因為不堪重負,這些世家已經開始偷偷將信使送去洛陽,想攀上楊家的關係,用廟堂上的手段逼著袁術調任。
「既然是潘僉事的命令,我自然會去遵從,你且先去,我馬上便到。」
少年將絹布扔在案幾之上,一把寶弓掛在了身上,便是大步走出軍營。對於這個少年來說,潘閔便算對他有知遇之恩。
若不是潘閔的提拔,他估計還是只能做一士卒,連入編鷹狼衛都不可能,更別說統領著神弓營一半的兵力。
他出營帳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部黑了下去,月光灑在還有些稚嫩的臉龐上,若是有人在身前便可以明顯看到一抹不等同於年齡的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
…
李赦是李家這一代的家主,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齡,袁術沒有入主南陽之前,他便是宛城的幾個話事人之一。
但是他也算精明,就算前任太守諸貢如何拉攏,他也沒有立刻選擇靠上楊家這個山頭,只是不斷發展自己家族的勢力,從而增加他在宛城的分量。
但是袁術平定宛城以來,他李家的狀況已經每況愈下,不禁被袁術用不知名的理由兼并了百畝兩田,而且自己家的糧鋪根本就是無人問津,本來就是以商業為輔的世家,哪裡是衛語這樣人的對手。
不能坐以待斃,自從聯絡了一批本土的世家之後,他又找到了遷入宛城的潁川世家,在前幾天的就會上他甚至見到了新興豪強的代表葉子項。
在宴會之上,他隱約透露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沒有得到葉九的支持,但是也有不少人響應,最近已經派出信使前去洛陽,他已經後悔為什麼沒有早些攀上楊家這棵大樹。
宛城去洛陽的路有兩條,但是無論是經過許昌入關,還是繞道弘農,到了一個大城池的驛館自然會有人回來宛城通知。
但是時間過了這麼久依舊沒有消息,李赦的心裡已經隱約感到不妥,他根本不知道那日在葉九面前吐露心聲,早就給自己埋下了禍根。
已經是快接近子時了,在宵禁的東漢,各家各戶都早已經歇息。
李赦今晚是在小妾的房間里過得,這個小妾美是美,但是睡覺的姿勢很不老實,經常將腿什麼的架在李赦身上,而且還是鼾聲連天,便是讓李赦睡的十分不安穩。
再一次被吵醒的李赦,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發現已經沒有睡意,便是狠狠的看了小妾一眼想要起身方便。
房間的鼾聲實在是令人生厭,李赦索性推開了房門想在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但是當他一推門便是隱約聽見了什麼動靜,再往聲源方向走近,卻是一片嘈雜傳入耳朵,但是由於那聲源在圍牆之外,也是無法在聽得清楚。
李赦已經心裡頓時有些不安,那個方向明顯就是臨近的張家傳出來的,他胡亂披了件袍子,便是走到了家僕睡覺的地方。
「都起來都起來!」
家僕被李赦大喊吵醒,雖然不願意,但是也只能穿好衣服。
「老爺大半夜的什麼事?」
「出門看看隔壁的張家出了什麼事,你和阿福都去!」
兩個家僕一聽明顯一愣,子時還是有巡夜的隊伍,若是被抓到了違反宵禁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李赦一看家僕的表情也是意識到了,張嘴便道:「去那邊讓李田帶上幾個人和你同去。」
看著家僕離看的背影,李赦心裡暫時放下了去,李田便是他家中私兵的頭子,和太守府的巡夜也是打過照面的,有他在應該沒多大意外。
當他準備走進正廳里等待消息的時候,就聽見轟的一聲,回頭一望右側已經是火光衝天,那個位置很明顯的告訴他便是張家傳來的。
嘈雜聲更大了,以至於隔著院子都能聽清楚一二,女人與孩子的哭喊聲那麼直鑽心窩,他下意識的已經感覺的不妙。
「袁公路!」
李赦咬著牙齒喊出了一個名字,便是準備回房拿上一些隨身物品,就打算從後門逃竄。
事到如今他哪裡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家產可以不要,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但是命只有一條。
哐當!一聲巨響傳來,李家的大門已經被砸的四分五裂,一群帶甲之士一窩蜂的沖了進來,腰間的陌刀紛紛出鞘,肩頭猛虎屯頭雕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為首的拎死狗一般,一手領著一個李家的家僕,隨意將他們扔在了地上,便是喝道:「只要是李家的人通通抓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李家已經是雞飛狗跳,有些女眷甚至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好,便是被這些「蠻人」一把扔在了院子地上,哭聲一片。
李赦的長子已經被抓了出來,他怒目看著那名為首之人,喝到:「你們是什麼人?敢夜襲我李家,不要命了么?」
為首之人呵呵一笑並不去理會,一名鷹狼衛中人已經拱手對他說道。
「稟告副總旗,李家上下兩百人已經全被捉拿,只是那李家家主卻不見了蹤影,而且李家的私兵…」
副總旗點了點頭,便道:「不礙事,想必馬總旗已經去截那李赦了,至於那三百多私兵估計早就變成了屍體。」
副總旗這麼一說,李赦的長子立馬怒道:「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么?你還膽敢去截殺我父親,就不怕我們李家的報復嗎?」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已經扇了過去,副總旗拍了拍手似乎在嫌棄手臟。
「狗屁的李家!老子是鷹狼衛,今夜之後老子就叫你李家在宛城消失。」
「人全部帶好,收隊!」
副總旗看都不看到底的李赦長子一眼,轉身便是邁出了院子。
與此同時,一個人影已經在李家後院內小心前行,在紅光與月光的交輝下顯得相當的鬼祟。
李赦已經在慶幸自己的機智,前院的哭鬧聲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想,李家算是被袁術毀了。
但是他依舊有翻身的資本,一個世家的家主到了哪裡都會有容身之處,只要他前去洛陽找了楊彪,不一定沒有翻身的機會。
輕巧的挪動著腳步,李赦爭取每一步都不發出響聲,當他快要摸到後院的矮門之時,臉上的興奮與劫後餘生的欣喜毫無保留的迸發了出來。
「李家主這是要去哪?」
李赦被突然來的聲音驚了一條,抬頭一看便是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青年坐在了自己的後院圍牆之上。
「你…你是誰?」
李赦本能感覺不妙,別看這少年穿的的淡薄,但是卻是一身鎧甲落的標誌,裡衣胸口上不知名的生物圖騰在眼前浮現。
乍看著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手上卻在不停的把玩一把強弩。
「我是誰李家主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赦已經有些怒了,不僅今日家中被袁術不講規則的襲擊,現在還有受一個少年玩弄。
「你不過是袁公路的一條狗崽子罷了,我李家還有三百私兵,真要拼個魚死網破,你未必討的了好。」
「咻!」
少年眼神突然一厲,一直弩箭已經出弦,強大的動力之下箭矢準確的中了李赦的右肩,將他整個人都帶飛了出去,狠狠釘在了身後的木柱之上。
再看李赦已經臉色蒼白,肩頭一片血肉模糊,好像整個肩膀都要被強行拉出身軀之外一般。
後門已經被推開,又是二十幾名鷹狼衛沖了進來,他們一把將柱子上的李赦圍死在當中。
少年已經跳下了圍牆,看了看李赦,只是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一句話。
「我鷹狼衛是不是主公的鷹犬還由不得你來說,還有你依仗的私兵已經在下面等你。」
少年已經不再理會,他可以想象這個李家家主進了司刑監會是怎麼樣的下場,葉僉事的手段絕對會讓人生不如死。
「總旗這是今晚的出行文書。」
一名鷹狼衛已經將一份書簡呈了上來,鷹狼衛有規矩,凡是出任務必須由上級發放文書,完成任務之後,需要任務主事人簽署姓名。
少年點了點頭,便將書簡攤開,拿起筆便在上面書寫了起來。
有貼心的下屬已經將火把靠近給這年輕的總旗照明,順著火光便可以看到少年寫下了這麼幾個字。
「狼衛神弓營總旗馬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