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12 虎穴3
012 虎穴3
夏暖後退一步，遠離了那扇門。
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夏暖戒備的看著這個人。
進來的這個男人意外的並不是那種「肌肉男」，相反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從事文字工作之類的人。這個男人個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多一點的樣子，三十多歲的年齡，看上去平凡無奇。
不過值得注意的卻是他臉上把大半面孔都遮住的口罩。
那是醫用口罩，因為口罩和黑框眼鏡的緣故，讓他本身就平凡的五官看上去更顯得平平無奇。
「你是誰？」
夏暖謹慎的掃視著那個男人，評估著威脅。不過就算對方只是一個文弱書生，那也並不是夏暖能夠對付的。
「不要緊張，我聽小樂講了你的事情，讓我很意外。既然你已經在這個地方了，那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戒備都是無意義的，不如我們坐下來說吧。」
男人對著屋子裡僅有的那張床點了點頭，自己先坐在了旁邊的扶手椅裡面。
夏暖環顧了一下左右，別無選擇的蹭在了床邊，心裡卻是戒備著。
「不要擔心，既然我們把你安全的帶回來了，那麼至少短時間內我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這樣的誠意你應該是相信的吧。」
夏暖僵硬的笑了一下，態度不置可否。
「你可以叫我，教授。」
那個男人並不覺得尷尬，主動介紹。
「什麼教授？」夏暖揚了揚眉毛：「這種稱呼可不是隨便可以給自己冠上的，至少也要有一些什麼了不得的研究成果，在大學里教書吧？」
「沒錯。不過這也不過就是一個稱呼，方便我們稱呼彼此。不管是真的教授還是假的教授，其實都是不重要的，你也不用以這樣的方法來探聽我的身份。」
被一下點破了自己的意圖，夏暖有點尷尬，把眼睛瞥向另一面避開了這位教授。
「首先，非常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請你過來，但是請你相信，我們都是非常有禮貌的人，我的本意也不是如此粗魯的對待一個女孩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以更紳士的方式認識你，但是形勢比人強，真是令人遺憾。」
「是么？又不是我逼著你們來綁架我的，就算是這樣也能說出來形勢比人強這樣的詞語么？」夏暖諷刺的問道：「而且您的手下——或者是同事？可不是這麼說的。」
「哦？他們是怎麼說的？」
雖然知道不應該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但是夏暖還是忍不住的怒氣沖沖的說道：「他們一直在威脅我，威脅我的生命。這看起來不像是什麼禮貌的行為吧？」
「我為此感到抱歉。」教授連神色都不動，輕描淡寫的說道：「可能中間有什麼誤會，他們只是開一個玩笑而已，我保證這並不是本意。」
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輕易就勾起了夏暖的怒火。
她怒氣沖沖的看著那個男人，面帶嘲諷：「哦，是么？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麼你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還要把我的同學抓走？」
「沒有人關你，也沒有人關你的同學，我想這也是一個誤會。」
「哦，誤會。」夏暖重重的重複了這兩個字，點點頭：「說的不錯，那既然是個誤會，我想我是不是可以隨意走動甚至回家？哦對，還有帶著我的同學一起，我覺得這不過分吧？」
「當然不過分。」男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這當然是合理的要求，你隨時都可以離開，只要你想的話。你的朋友也是，只要你的朋友真的想離開，你們隨時都能離開。」
夏暖心裡升起了疑惑。
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是看著對方勝券在握的樣子，不用說夏暖也明白這中間必然有一些內情。井然會不想回家？這是不可能的，井然如果是被綁架來的，怎麼會不想回家呢？可是對方的態度的確讓人生疑，夏暖幾乎肯定對方肯定手裡有某種依仗。她深吸了一口氣。
「你剛剛還不讓我出去？」
「在主人家不請示就隨便亂逛亂動都是不禮貌的行為不是么？畢竟有一些東西不知深淺，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這種行為和變相的軟禁又有什麼區別？這是聽起來好聽一點而已，不過這種話說出來也沒有意義，對面的這個男人看上去文質彬彬，實際是一個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傢伙，不管她說什麼似乎都能在對方那裡變成無理取鬧，夏暖決定停止這種沒有意義的對話。
「那我可以見見小然么？」
「當然可以。」對方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夏暖跳到地上，在教授的指引下走出了屋門。
外面的走廊看上去非常有科技感，整個走廊都是由不知名的黑色類似塑料的材料鋪成，在這個空間里走有一種頭重腳輕的眩暈感，頭頂和腳下沒有區別，總有一種空間錯亂的感覺。整條走廊空蕩蕩的，連接著不知去向哪裡的別的走廊和房間，的確如果沒有人指引感覺非常容易迷路。每一個房間和每一條走廊都似乎長的一模一樣，夏暖跟著教授轉過兩個走廊已經覺得頭暈，不由的猜想這個空間到底有多大，他們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對方能有這麼大的一個基地？這個基地到底是在警方或者螢火的掌握中的還是他們都並不知情的？如果是不知情的話，那麼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藏下這麼大一個基地得有多大的能力？
夏暖還在吃驚，教授已經領著她站在了一個屋子前。
「就是這裡了，你可以自己進去。」
夏暖走到了門前，這扇門跟之前的門沒有區別，上面沒有任何的標誌，夏暖自己也很奇怪對方到底是如何在這麼多亂七八糟的走廊里認出來這扇門。
這個時候教授卻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不進去么？」
「就不打擾你們的敘舊了，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問問你的朋友，會有人幫助你的，希望你們相處愉快。」
夏暖詫異著對方的放心，還是推開了那扇門。
那扇門完全沒有鎖，似乎也並不擔心裏面的人逃跑，等夏暖打開屋門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如果她的那間叫「病號房」，那麼這就是一間「公主屋」了。
這間屋子一看就是一個小女孩的卧房，整面牆被塗上了粉紅色，傢具都有著乳白色的雕花，所有的軟布織物都是粉紅色的，還堆滿了各種毛絨玩具，井然就坐在靠窗的沙發里，還穿著學校里的校服。
「小然？」
夏暖幾步跑到井然身邊，門在她身後應聲關上。
井然聽到聲音，微微側頭，臉上卻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夏暖跑到井然跟前，握住了井然放在雙膝上的手，並不在意對方的面無表情，欣喜的打量著井然。
和想象的不同，井然看起來安然無事，似乎並沒有吃什麼苦頭。她的衣服整齊，頭髮也梳的一絲不苟，身上沒有被束縛的痕迹，似乎真的如剛剛按個自稱教授的人說的一樣只是被請來做客一樣。她除了臉上表情冷冰冰的——但是沒關係，最近井然在和她冷戰，所以也並沒有什麼，這副表情最近反而才是常態。
「太好了。」夏暖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狠狠地抱了井然一下：「太好了，你沒有有事情。」
但是井然卻把她一把推開，並且冷冰冰的回答道：「別碰我。」
「為什麼？」被推走，夏暖感到一點受傷，但是緊接著想到對方是被綁架來了這種地方，的確算不上沒有事情，自己的反應大概讓井然感到了反感吧：「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突然失蹤。」
聽到夏暖的問題，井然終於把目光轉向了夏暖，眼睛里都是冰冷：「這種問題輪不到你來問我吧？」
夏暖瞪大眼睛，井然已經把夏暖推到一邊，力氣很大，夏暖一下沒保持好平衡跌倒在沙發上，井然已經向前兩步走到窗前，然後扭頭看向夏暖。夏暖這才發現對方一直盯著的窗戶外面居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副不會動的照片，照片里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站在這樣的靜止畫前的井然因為逆光，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夏暖只能覺得對方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冷。
冷到刺人，讓人害怕。
「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在這裡？這種問題輪得到你來問我么？我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拜你所賜，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不是么？」
「你……你什麼意思？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你不好奇我是怎麼到這裡的么？」井然屈膝，半蹲下來，和夏暖視線齊平：「是因為你啊。他們根本沒想在乎我這種小人物，如果我不是吃了你給我的蛋糕，那麼怎麼會輪到我呢？你是早就知道蛋糕里有問題，所以故意不吃吧？你看我把蛋糕搶過去是不是心裡在發笑？是不是覺得特別好笑？」
「你在說什麼……？蛋糕……？」夏暖突然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來了那塊橙黃色的芒果蛋糕。當時她心中全是對螢火的氣惱，想把蛋糕直接扔掉，但是卻被井然要走了。如果說是有問題的蛋糕的話，那麼除了那一塊她也想不到別的蛋糕了，可是那個蛋糕是……螢火送給她的：「不可能，蛋糕怎麼會有問題！」
不可能，蛋糕怎麼會有問題！
螢火也在夏暖的意識里叫道，她肯定搞錯了吧，那個蛋糕怎麼會有問題？
「這我要問你啊，你是不是故意偽裝成林徽學長送你的蛋糕，然後故意騙我吃掉的？就是因為你知道蛋糕有問題？！」
「你再說什麼啊，那根本不是林徽學長送給我的，林徽學長才沒有送過什麼蛋糕的，我也沒有這麼跟你說過吧啊。」夏暖整個臉都漲紅了起來：「而且你說的這些完全都沒有道理啊，你在想什麼啊。如果是我故意陷害你被綁架，那我得是跟他們一起的人，不然我如果知道那個蛋糕有問題直接報警就好了。我讓你吃掉有什麼好處，如果是我做的，我為什麼現在還在這裡？」
「因為你想幹掉我，又想當個好人。你利用他們幹掉我，這樣你還是一個努力救朋友最後卻無能為力的白蓮花，不是么？不然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是你一個人來！」
夏暖只覺得井然的表達亂成了一團，根本讓她聽不懂。
「你在說什麼啊，小然。我幹嘛會想幹掉你？」
「因為你討厭我啊，是不是啊，夏暖，你討厭我，討厭一個冒牌貨是不是？討厭的想讓我消失掉，對不對？」井然抓著夏暖的袖口，厲聲問道，她的力氣很大，看起來也變得很恐怖，夏暖不適應的往後躲，這樣的井然很陌生，夏暖現在可以就肯定對方的精神很不正常，但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井然說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
「我沒有想讓你消失，你是我的好朋友，我那麼喜歡你，為什麼要讓你消失啊！你清醒一點啊小然，不要這樣啊。」
「你說謊！說謊！你就是想害我，你是魔鬼！魔鬼！都是你的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井然突然瘋掉了一樣雙手伸過來抓夏暖的脖子，夏暖被這一下弄得觸不及防，想掙扎又怕傷到井然，錯過了最好的防守時機，竟然被井然死死的掐住了脖子，被掐住脖子那一剎那夏暖才真正明白過來井然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雖然井然只是一個女孩子，但是一雙手掐在脖子上的感覺居然跟那個在女廁挾持她的匪徒給她感覺到的威脅一樣大。
夏暖只覺得特別荒謬。
她明明很大一部分是為了井然而來，甚至不顧別人的反對，但是為什麼碰到井然的時候會是這個情形？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她眼神開始變得朦朧，連反抗都不成樣子了。
好難過。
突然，井然軟綿綿的撲倒在夏暖懷裡。
脖子上的力氣驟松，夏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眼睛里朦朧的淚水順著眼角慢慢流淌了下去，讓夏暖終於能看清這個世界。
她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井然脖子上的手，一愣。
「螢……」
下一個字就要脫口而出，意識里的那個聲音冷靜的回答了她。
不可以。
夏暖一愣，不由自主的閉住了嘴。
是螢火救了她吧？又一次救了她，雖然不知道螢火怎麼做到的，但是螢火又一次救了她。
夏夏，這個屋子裡很可能有監控，不要說話，不要有任何舉動。
夏暖咬著嘴唇，狠狠地點點頭。她看著昏迷在胸口的井然，心裡是亂七八糟糾結在一起的五味陳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眼前又氤氳起淚花。
為什麼井然會做這樣的事情？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地方唯一的同伴卻想殺她？
腦子裡全是為什麼，夏暖壓抑著自己的哭泣，不要哭啊，這種時候哭泣有什麼用。但是這種想要哭泣的心情，越是壓抑越是難以舒緩，她忍不住開始抽噎起來。
沒關係的，夏夏，哭出來。對夏夏來說，眼淚是更好的武器，相信我，不用壓抑。
夏暖的眼淚真的就隨著螢火安慰的話語流了出來，但是夏暖還是茫然無措的想阻止自己哭泣。
聽我說，夏夏，這種事情只要哭泣就可以了，不用解釋任何的事情，哭泣就好。
不管誰問你什麼，只要哭泣就可以了，不需要回答。
夏暖的抽噎終於不再壓抑，低聲嗚嗚哭了出來。
好了，沒事兒了，夏夏。聽我說，她現在的精神很異常，可能是他們對她做了什麼事情。他們既然有恃無恐，那麼說明他們有準備，我現在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麼，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接觸一個電子設備，讓我把自己的程序段下載進他們的網路中，我可以儘快找到他們做了什麼。不用傷心，這不是她的本意。
沒有人在討厭夏夏。
夏暖抽抽噎噎個不停，但是腦子裡還在不斷的回放著井然憤怒的指責。
為什麼井然會說出來那種沒有道理的話？明明應該是開心晴朗的井然，那麼美好的井然，她一直那麼珍惜友誼的井然。井然就好像是一個鏡子，透過這個鏡子能映照出來一個她很羨慕的，開心的生活。永遠那麼那麼的開心，跟誰都很友好，活力四射，讓她看到對方的笑容就覺得好像又變得無憂無慮起來。
就會覺得好像曾經那個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的自己，每天無拘無束的煩惱著一些明星、耳洞之類的無意義的事情的自己又回來了一樣。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井然為什麼憎恨到想殺掉她。
不要這麼傷心，夏夏。就算真的她這麼恨你，但是至少我是喜歡著夏夏的啊。
螢火無奈的在意識的彼岸嘆氣，夏夏你想要什麼？我能為你做什麼？
屋子裡進來了很多人，夏暖腦子卻很亂，不知道這些人在幹什麼，似乎有人把井然從她身上搬開，也有人扶起她，查看著她的脖子，但是夏暖一點經歷都不想分給他們，只是死死抓著衣領，只覺得茫然無所依。
手裡似乎少了一些什麼。
夏暖迷茫的想著，可能是手機，因為已經太習慣了，隨時攥緊的手機。
就好像力量之源一樣，現在連這種力量都無法汲取。就算知道螢火就在她的意識里如影隨形但是……
「給我一個擁抱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