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蔣雲良說起來也有小半個月沒有見到蔣雲眺了,自從蔣雲良上了楠茗溫泉山莊之後,兄弟兩人就各忙各的,雙方的消息倒是能很清楚的傳遞,但是除了公事之外,屬於兄弟兩的私下的溝通就少到幾乎沒有。
蔣雲良他們拉著一車大白菜,穿過長長的街道,直接往軍營中心駛去。他們半個月沒有過來,胡家崗這邊又蕭條許多,可能受吃人肉事件影響,路上有許多穿得嚴嚴實實並端著槍的大兵,幾乎是隔幾十米就有一個,在陰天的映襯下,格外蕭索肅穆。路上的行人也少,零星幾個散布在街道上也都面無表情,步履匆匆,以往帶著希望和亮光的眸子再難見到,整座安全區看上去都有些死氣沉沉。
蔣雲良幾個看著眼前這一幕幕情景,心情都有些沉重,蔣雲良和紹植之秦緩三人還記得他們剛從f城趕到胡家崗安全區時,小劉帶著他們上街,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步行街那邊還特批了一條街,給出去收集物資的小隊做買賣用。當時糧食還比較好收集,就算不想出去面對喪屍的人們也可以在安全區內找到工作,以勞力換取口糧,安全區外那條長長的恢弘城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築成的。
那時天氣還不冷,也沒什麼人挨餓,大家臉上都帶著希望,覺得這種噩夢一樣的日子總會過去,而現在,已經很少人能這麼樂觀,就算很多人都知道終有一天,這天下將重回太平,很多人也活不到那天——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人們心頭。
蔣雲眺太忙,加上是自家弟弟也沒什麼好客氣的,故而沒有過來接人。蔣雲良將車開到後勤那邊,將一車白菜交給了負責的人,這才喘了口氣,帶著身後的幾人去他哥辦公室找人。蔣雲眺早得到了消息,將手頭的事趕忙做完,抽出時間見他弟。他原本以為是蔣雲良、秦緩和紹植之三人一起過來的,卻沒想到一開門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眉目清俊的小和尚。
小和尚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即使氣質沉靜,身上有一股不太像一般小孩能有的氣勢,眉目依然稚嫩得很,將他的年齡出賣得一乾二淨。蔣雲眺乍一看之下以為這是他弟從哪裡撿來的小孩兒,也沒有太在意,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讓一行人進來了。
蔣雲良一見到他哥就撲上來給了他哥一個擁抱,兄弟兩人在這世道長達小半個月沒見,蔣雲良不算感性,也忍不住想他哥。蔣雲眺也回了蔣雲良一個有力的擁抱,在他耳邊笑道:「雲良,小半個月不見,你像是一下子長大不少,看來果然應該讓你去鍛煉一下。」
蔣雲眺這話沒誇大,也就小半個月功夫,蔣雲良身上的氣質就凝實不少,沉靜內斂,不再像以前那樣,一直帶點孩子氣,而是有了領導者的氣場,蔣雲良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成長為了真正的大男人。
蔣雲良聽到他哥的話不由笑了:「哪有這麼誇張,我早長大了,現在只是氣質有些變化而已。對了,哥,給你介紹兩個人,」蔣雲良從紹植之身後拉過清澤,「這是清澤,一個非常有本事的小師父,清澤尤其擅長卜卦,幫過我們大忙。」
轉臉蔣雲良又對清澤介紹道:「清澤,這是我哥蔣雲眺,胡家崗目前的最高領導人,雖然長得凶了點,但是人很好,你跟植之一樣,叫他雲眺哥就行。」
「你小子,什麼叫長得凶?」蔣雲眺笑罵一句,對上清澤的時候面容已經柔和了下來,他伸出手溫言道:「清澤小師父你好,我是蔣雲眺。」蔣雲良介紹得鄭重,蔣雲眺很給面子地也十分重視,沒有半分敷衍。
清澤頓了頓,才伸出手,將他纖細白皙的手放入蔣雲眺的大掌中,邊和他握手,邊清清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好,我是清澤。」
清澤表現得並不熱情,蔣雲眺知道有些人的天性就是這樣,也不以為忤,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充滿魅力的白牙,挑眉對蔣雲良說道:「還有另外一位呢?」
「我在這裡呀?」赤聽到蔣雲眺叫他,忙從秦緩身邊擠出來,笑嘻嘻地應道,十分活潑機靈,可惜他只是元神,沒有相關異能的蔣雲眺看不見他。見蔣雲眺沒有反應,化身為小豆丁的赤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嘟嘟白嫩嫩的臉上充滿了失望,看得蔣雲良和秦緩心都要顫了。蔣雲良見它這樣,忙扶著赤的肩,托清澤道:「清澤,幫個忙,勞駕讓我哥也開開眼。」
作為高僧轉世的清澤這輩子也在寺院內呆了十幾年,他本身博聞強識靈慧異常,會的小法術非常多,給蔣雲眺開眼也不是什麼難事。聞言清澤上前一步,示意蔣雲眺蹲下來,然後他手指放在蔣雲眺眼眶處,面無表情地無聲念了一句咒語。
清澤做這一切時是脫了手襪做的,他細長的手指搭在蔣雲眺的眼眶上,細骨伶仃的指頭觸及臉頰,蔣雲眺的第一反應就是涼,接著清澤手指頭上的涼意透過薄薄的皮肉,源源不斷地傳達到蔣雲眺眼球上,很快,蔣雲眺整雙眼睛都涼了起來。在這種滴水成冰的天氣,眼球上的感覺只是涼,並不冷,跟夏天塗了風油精一樣,涼得恰到好處甚至有幾分舒適,蔣雲眺聽到清澤一聲清冷的「好了」的時候甚至有些捨不得睜開眼睛。
腦海里雜亂的念頭一閃而過,蔣雲眺收拾好心情迅速睜眼,沒等反應過來,赤小小的身子已經撞入了蔣雲眺的眼帘,對上它好奇的目光,蔣雲眺沖它笑了一下,下意識地蹲下|身,盡量與赤平時。
蔣雲良見他哥的反應就知道他哥能看見了,忙給他哥介紹道:「這是赤,本體是楓樹,哥,我跟你說過的,在齊雲寺後山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蔣雲良這麼一說蔣雲眺也想起來了,當初蔣雲良怕了空和尚會追來胡家崗這邊,還特地將從f城到胡家崗遇上的大小事情說了一遍,只是略過了秦緩給他們喂血將他們從喪屍化的邊緣拉回來那段沒提。蔣雲眺不動聲色地看了清澤一眼,心中多了幾分警惕,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清澤就是了空和尚的徒弟,只不過不知道他怎麼找到了雲良身邊。
赤早就在等著了,蔣雲良話音剛落,它就歡呼了一聲,迫不及待地伸出小小的手掌學人類做了個等待握手的姿勢,朝蔣雲眺笑眯眯地說道:「雲眺哥哥你好,我是赤。」
赤的模樣十分乖巧可愛,尤其是它格外愛笑,配上它那張白嫩精緻的小臉別提多討喜,蔣雲眺也忍不住放柔了聲音說道:「赤,歡迎你。」說著蔣雲眺還似模似樣地跟還沒有他大腿高的小朋友握了握手,引來赤一陣咯咯的笑音。
蔣雲眺重新直起腰,這時他眼睛的餘光瞄到一個陌生的人影,抬起頭才發現紹植之的旁邊站了一個五官精緻的青年,兩人的感覺十分親密。現在已經是隆冬天氣,這青年卻只穿著一件t恤和一條長褲,鞋子也是拖鞋,偏偏像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冷的樣子。
察覺到蔣雲眺的目光,秦緩笑了笑,揮揮手跟他打招呼,「雲眺哥,重新認識一下,我是秦緩。」
秦緩這麼一笑有一種色如春花的感覺,尤其蔣雲眺看慣了灰頭土臉的人,現在乍然看到秦緩這種乾淨精緻的笑容,哪怕蔣雲眺一直覺得自己不注重皮相,還是有些被驚艷到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笑著對秦緩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出色。」蔣雲眺在腦海里想象過很多次秦緩的樣子,現在看到真人,腦海里那些形象一下子就鮮活起來了,面對秦緩時也沒什麼陌生感,反而有一種異樣的親切熟悉。
幾人沒有寒暄太久,就直接切入了正題,蔣雲良將清澤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包括他的卦,他和了空的關係以及了空的死亡等。蔣雲眺被這一大堆信息砸得腦袋有些昏,他定了定神,第一反應還是關心安全問題,「這話有些冒昧,但是清澤,你確定你親眼看到了空和尚已經死亡了嗎?」
「是的,我很確定,我親眼看到他不敵那五隻喪屍,手被抓傷了,在擊斃其中三隻喪屍之後,我師父也變成了喪屍,完全沒有了理智,以前的神通也沒有了,只是比一般的喪屍更結實些。」清澤沒有因為蔣雲眺的質問而惱怒,只是實事求是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那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嗎?」蔣雲眺看著清澤,目光不算嚴肅,卻給人帶來了十足的壓迫感,清澤恍若未視,「我卜卦的時候卜到了這種情況,一直躲在樓上沒有下去,當家師變成喪屍之後,我收斂氣息,用計分別殺死了那兩隻異常厲害的喪屍。當然,我並沒有動我師父,只是離開了那個地方。現在我師父是否已經徹底消亡,還是一直以喪屍的狀態在這個世界遊盪著,我也不清楚。我說的話句句屬實,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立下天道誓言。」
蔣雲眺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天道誓言這個詞,蔣雲良不得不解釋了一番,蔣雲眺的臉色才緩和了下來,他抱歉地對清澤笑了笑,「事關重大,得罪了。」
清澤看著他,「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問便是。」
「那好,關於秦緩的那個卦象——」蔣雲眺頓了頓,「你確定這關係到全人類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