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城
意下如何?這話問得。葉青嵐在心裡暗暗翻了翻白眼。面上恭維笑著說道:「這事,太子決定就好。」
看著面色溫婉賢淑的兒媳婦,皇后滿意的點了點頭,嚴肅的面孔也緩和了些,她當初的決定沒錯,這孩子不錯,性子比婉寧更加和善,有容人之量。
李玥他敢!敢納妾就給他掃地出門,葉青嵐心裡暗暗想著面色依然淡定,不打算和皇后做正面的交鋒,讓李玥自己和他親娘好好聊聊吧。
終於道出了心中的事,皇後面色紅潤,笑著說道:「青嵐,多日不見,你的棋藝越發精進了,母后甘拜下風。」
「哪裡的話,是母后教導的好。」葉青嵐笑著推回了來。
皇后順著剛剛的話,說是要去賞春景,葉青嵐自然要陪同著。
經過一年的時光,皇帝身體總算是溫養過來,不理朝政,潛心休假,多在避暑山莊休養。大抵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每日與眾多美人在那裡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留在深宮裡的嬪妃們已經幾月見不著聖駕,不過好在皇帝還活著,她們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
御花園的花朵開得爭奇鬥豔,卻比不過相攜出來逛園子的眾多妃嬪,每個路過的妃子都會過來請安,然後眼神複雜的看一眼葉青嵐,葉青嵐只當沒看見。
如今大權已經牢牢握在皇後母族手中,下一任的繼承者,不出意外的話幾乎就是李玥了,葉青嵐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皇帝活著還好,要是死了,這些後宮女子還不知道何去何從……她們也都芳華正盛,自然是羨慕著葉青嵐的。
這些日子,聽不盡的恭維話環繞在耳邊,葉青嵐早就習慣了面色淡笑的回應著,如何得體有禮而不失氣度。
「此花是南嶼進貢過來的品種,之前皇上最為喜愛,連本宮輕易也碰不得呢。」
路過滿園花叢,皇后伸手打算探上那朵開的最為艷麗的玫瑰。
葉青嵐連忙攔住,勸道:「母后小心,這上面有刺。」
皇后斜睨了葉青嵐一眼,說道:「我自然知道這上面有刺,只不過能夠摘下這朵花,小小的傷痕又何妨呢。」
葉青嵐不解覺得她意有所指,沒敢接這話,看著皇后探手把花掐了下來。
「母後為何不讓宮女代勞呢。」
「只有親手摘下這果實,才更加能夠聞到迷人的香氣,不信你聞聞看。」
葉青嵐看了一眼,瞥到皇后纖纖玉指已經沾染上血跡,不由皺起眉說道:「母后快叫太醫處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她覺得皇后是意有所指,彷彿……是對皇上不滿。當然這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夠輕易猜測的。
——
白日高升,山間也還飄著一層薄霧,山脊中間一條索道緊緊接連兩端彷彿沒入雲端天空,一隊鐵甲兵士匆匆忙忙的趕過去。
連日奔波,使得每個人臉上布滿了疲憊,押解著的兩輛囚車均用黑布包裹著。
此地離京城已經有千里之遙,連月跋涉終於在此刻要到目的地。聖上許是眼不見為凈,把兩位皇子遠遠的發配到如此荒僻之地,這一路上走走停停穿州過府,加上半途大皇子生病,到如今竟然走了整整一年有餘。
「水,水,水。」一輛車裡一條手臂伸出來,白皙的肌膚隱隱可以看出曾經養尊處優的模樣,只是指甲縫裡都沾滿了污泥,手臂也略有些腫脹的擦痕。
大皇子早已不是當初趾高氣昂的模樣,受他所累,晉國公府一眾人砍頭的砍頭,發配的發配,只餘下一個三王妃還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被李玥的人馬牢牢的控制住。
另一輛囚車裡此刻也傳來冰冷的聲音,「來人,給我皇兄遞水。」
高大的兵丁是這群人的頭頭,他啐了一口,罵道:「呸,還當自己是皇子呢,還敢使喚老子。」
他說完,□□順著囚車的破洞捅了進去。叫裡面的人成功閉上了嘴巴。兵士這一路走來背井離鄉,心中早就憋著老大的不情願,今日發作起來,非要掀開車簾,拽著裡面人的胳膊,作勢想要毒打一頓。
「官爺,官爺,您別生氣。」一個打扮的村婦模樣的女人連忙攔住了發怒的士官,她小心的陪著笑臉,用腰間解下酒葫蘆遞了過去。「這是孝敬您的。」
兵丁見到酒,咽了一口吐沫,終於鬆口道:「好。你算是個識趣的,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過他。」
「多謝官爺,多謝。」
女子看不清面孔,臉上抹著污泥,兵丁卻在見到她給囚車裡的人遞水的時候,粗布麻衫下的手臂露出潔白的一段皓腕,這明晃晃的白,刺痛了他的眼睛,這一路鳥不拉屎,平日里就算見到個婆娘,也俱是黑黃乾癟,眼前的女子非說是王府裡頭的丫鬟,好說歹說,忠心耿耿非要跟著主子一道去。
這本是於理不合的,可是他尋思著隊伍里缺個做飯跑腿的下人就把她留下來。
原本他從未注意過這個女人的相貌,剛剛發育的乾癟丫頭哪裡比得上勾欄的風騷徐娘,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現在看著,髒兮兮的小臉還別有一番俏麗。
一種別樣的心思之下,他跟這個小丫頭聊了起來。
「我是專門做押解的差事的,嶺南那裡環境艱苦,有毒蟲蛇蟻,別說是你,就算是你主子,長的細皮嫩肉,怕是生受不住。不如跟了軍爺,咱們作對快活夫妻如何?」
他想的倒是很好,只是恐怕萬萬想不到眼前穿的像是粗使丫頭一樣的女子,在一年前還貴為千金小姐。
該死。宋秀娥斂住了眸光底下湧起的殺意。她現在形勢所迫,只得艱難求生,如果不是因為放不下李錚,她又怎麼會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截人逃亡。
但是即便她落魄至此,也絕對不是這些低賤的庶民可以肖想的。
「承蒙軍爺厚愛,小女子已經有夫婿了。」
成親了?兵丁一愣,收回了心思,成親了還千里迢迢的跟著主子過來,可見也是個不安分的……他收斂回心思。
宋秀娥掀開黑布帘子,朝囚車中的人望去。
李錚身形清瘦,臉孔蒼白,唇角的血色褪去,唯獨留下慘淡的白色,一身囚衣洗的發白,卻絲毫不顯得髒亂,他靠著一角靜坐著,見到光亮進來眼神無波動的掠過面前的人。
「你走吧。」
「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宋秀娥喜道,她一路跟來,無論是怎麼樣小心的伺候著,李錚始終鐵石心腸毫無波動。而今天終於肯和她說話了,這如何令她不開心。
「去給皇兄遞些水。」李錚淡淡的命令道,他打量著面前早已看不出千金小姐模樣的女人,心中未有絲毫波瀾。
宋秀娥依言照做,心中還沉浸在激動之中。另一輛車上的大皇子此刻看上去可不太好,剛剛還能拼力掙扎的叫喊著,如今有出氣沒進氣的趴在地上喘息著。
「死了沒?過來喝水。」
三皇子偏頭,卻沒有睜開眼,身子抽搐了一下,不動了。
宋秀娥嚇了一跳。
「官爺,官爺,快來看——三皇子他。」
兵丁窺見她驚慌的神色,覺得事情不好,急忙掀開布簾,此刻抽搐著的三皇子完全的不動了,他咽了咽口水,伸手探上他的鼻子。
沒氣了。
竟然就這麼死了。兵丁也嚇了一跳,前些日子三皇子一直說是頭疼,又總是要喝水,把他們攪合的煩了,最後誰也不肯理會,現在整個人竟然就這麼死了,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呀。
兵丁知曉事情要糟糕,雖然全天下都知道篡位失敗的三皇子難逃一死,可現在,死在這裡,他們幾十號兄弟不都得跟著陪葬。他的眼神閃過詭獰,叫著另外的幾個兵丁,避開了宋秀娥和李錚二人。
宋秀娥感覺到有些不對,但她沒放在心上,畢竟,死的是三皇子而不是十二皇子,總是與她無關的。
李錚趴在囚車的木柱子上,怔怔的看著將將死去的三皇子,雙眼一閉,吩咐道。
「你,還記得本王來時候穿的那身錦袍嗎?」
宋秀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突然問起這個,下意識的回答道:「我放在包裹里。」
「那袍子里有一個小煙花,你去放了。」
「現在?」宋秀娥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
「快去。」李錚聲音少見的帶上了急迫,叫宋秀娥也不由著急起來,連忙匆匆在馬的一側兜子里找到了煙花放了出去。
煙霧消弭在空氣中。
那群兵丁很快就回來了,想必是商量出了處理皇子屍體的結果,現在天色漸漸熱了起來,到時候恐怕屍體會腐爛的嚴重,很難運回京城。
兵丁看著車馬這邊的兩人一屍體,喊道:「動手!」
兵士們個個紅了眼睛,分頭行動,一些人抓住了宋秀娥,另一些把囚車的車門解開,帶出了李錚。
宋秀娥嚇壞了,特別是看著一旁幾人三下五除二把三皇子順著山澗扔了下去。
兵丁頭頭對著懸在半空的宋秀娥說道:「對不住了,老天不開眼,叫那廢物死在這裡,我們弟兄幾個一合計,如果把人送去了嶺南,肯定是沒有命在了。今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妹子,下輩子投個好胎,跟著個好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