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砰地一聲巨響,回蕩在山林間,周圍山壁把聲音阻擋住,回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可我還沒摳動扳機。是二哥動的手,不愧是真正在軍隊里歷練出來的,用槍穩准狠,一槍就斃命。


  二哥從樹後走出來,嘲笑我,「指望你那準頭,除非給你頭大象讓你比劃著打。」


  他說著向老虎的方向走去,小心靠近踢了踢,又蹲下用手摸了摸脖頸處,「嗯,死了,還是哥動手得好,也能讓它少受點苦。」


  我也走到近前蹲下,老虎已經一動不動,它順滑的皮毛看著還很有光澤,眼睛仍舊圓睜著,身體也還有餘溫。


  我忍不住摸了摸,不禁感慨,一代獸王,也敵不過一顆小小的子彈啊。


  另一隊人聽到聲音也立刻趕了過來,他們離這邊本來也不遠了,大哥牽著狗跑在最前頭,來到近前把我擠到一邊去。


  「解決了?都沒受傷吧?」他蹲下查看,「呦,一槍中頭,是梁珩動的手吧。」


  二哥嘚瑟,「你弟先發現的,不過我看他是有點慫了,擺了半天架勢還下不了手,最後還是我上吧。」


  我踢他一腳,他跳起來嚷嚷,「別踢我屁股,你自己也承認你打小就慫的,小時候連個兔子都不敢打呢。」


  我白他一眼,「你厲害,小學時候讓人在女班長面前扒了褲子,你也男人的很來著。」


  他悻悻閉了嘴,讓我別揭他老底。


  等到爺爺他們都過來了,老爸組織我們用繩子和棍子,把老虎架上去抬了往外走,運到大路上的三輪車裡。這龐然大物得有二三百斤,兩個人抗都費勁。


  眾人上了車一路開到家門口,到了大門外停下車,聽到聲音的都跑出來了。


  看到車斗里的東西,奶奶連呼師哥夠幸運,嫂子們不忍細看,梁玥倒也沒表現出什麼強烈的情緒來。


  說到底,野獸無情,只是對對手和獵物的無情,虎毒還不食子呢,人類對它們來說,不過和其他動物一樣。


  熊孩子梁文浩還扒著車要往上爬,我趕緊把他揪下來。


  他在我懷裡亂掙,「小叔別拽我,我要看大老虎!」


  我看看大哥,猶豫該不該讓這麼小的孩子看,大哥直接跳下車,夾起兒子就把他拖了上去。


  「哇!好大的老虎,爸爸是你打的嗎?」


  「不是,你爸沒趕上,是你二叔打的。」


  「二叔好厲害啊,爸爸,我能摸摸它嗎?」


  我把他從自己爹咯吱窩裡解救出來,抱在懷裡,「浩浩都不害怕嗎?老虎可是會咬人的,啊嗚一口能把人脖子咬斷!」


  「笨小叔,老虎已經死了,不會咬人的,爸爸你快看,小叔好蠢啊。」


  我輕打一下他的屁股,「現在外面可能還有別的老虎呢,還有大野豬、大灰狼,它們就愛吃你這種白白嫩嫩的小屁孩,你可不能自己偷偷跑出去哦,要不然被吃掉了我們找都找不著!」


  他吐吐舌頭,乖乖點頭,我才抱著讓他摸了幾把。


  旁邊老爸也在跟爺爺商量著怎麼處理,我們不是真正的獵戶,硝制皮子完全不在行,這麼完整的虎皮,讓我們自己弄很可能會被廢掉,所以爺爺也同意,乾脆直接拉出去整個賣掉。


  天氣冷了,周圍又幾乎沒有蚊蟲之類的,我們把老虎放到靠近霧牆的地方,能讓它保存的比較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又拉上它下了山。


  大哥和姐夫被吩咐去請張老漢來幫忙,帶著新鮮出爐的灌香腸和其他野味。


  不是沒想過找王公子,但看他家裡宅院、擺設都是偏精緻典雅型的,衣裳、吃食也是清清淡淡,這種粗獷的猛獸看起來不像他的風格,表叔也說過王公子篤信佛法,所以我們決定還是避過他吧。


  把老虎運到山外裝上了木架車,再用一塊粗布蓋上,我們就直接往城裡趕去。和大哥他們說好了在半路會和,我們就不往村子里拐了。


  二哥拉著車,我和齊景輝在兩邊給他推著,沒到趕大集的日子,路上也幾乎沒有行人。


  走到半路,碰上了急速趕來的大哥和張老漢,他看到我們二話沒說,先去掀車上蓋的布。


  「聽說了老哥昨日竟獵到一隻大蟲,老弟我馬不停蹄的就趕來了。」說著圍著車就轉著看了一圈。


  「嘖嘖嘖,好一隻吊睛白額大虎,梁老哥好本事啊,□□出的子弟個個都是好手,倒不知是哪位公子動的手,竟能將這大蟲不損一絲皮毛射斃,這手功夫真可謂神乎其技了!」


  「唉,張老弟過獎了,什麼神技不神技的,不過是巧合蒙上的罷了。你不知道,我那個侄兒還被這畜生傷了,差點就葬身虎口,他兄弟們自然對這東西恨極,欲除之而後快了。」


  「哦?那傷的可重?有否尋醫問葯?」


  「謝張大叔關心了,我哥哥傷勢已經無大礙,現下只要在家中慢慢修養就好了,今日我們也是要再給他抓幾副葯吃。」我接道。


  「是啊,現下我們只想將這老虎賣了了事,只是也不知城裡有沒有人要,張大叔在縣裡認識的人多,不知道您有沒有認識的合適人選?」


  他撫著鬍子沉吟了一會,「實不相瞞,自從咱們這天下天平,近年山裡的獵戶們也都相繼下了山,墾田耕作,落地成了農戶,這伏牛山周圍,也有十數年未聽過有大蟲出沒的消息了。」


  老爸示意他邊走邊說,張老漢便接著道來。


  「梁老哥曾說,您這一家老小是從東邊遷過來的,不知以前可有獵過大蟲,賣了幾個錢,我倒只敢保證這東西在郟城是十分少見的。」


  「老弟有話盡可直說,不瞞你,我們並不求能賣個什麼天價,只要有個識貨之人,願意把它全盤收去就好,到時候必當重謝老弟,我們也能快些將這惱人的東西送走,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家裡老母親還心疼著孫子呢。」


  張老漢也立馬上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個合適人物,可推薦給老哥。」


  在他們的交談聲中,我們慢慢到了縣城。


  入城后,在張老漢的指示下,我們沒有上大街,而是直接右拐,穿街過巷十幾分鐘后,才來到他說的「胡二爺」家門外。


  據張老漢說,這胡二爺家看著不顯,其實私下裡貌似和官家人有些關係,在這一方小城裡也算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他平日里並不做什麼買賣,只關照著大街上那些店肆小鋪,收些孝敬錢,或是給來往行商的做個中人,掙些介紹的利子。


  又說這人長年習武,為人極是豪爽義氣,最偏愛這些猛虎、野狼的,是我們能找的不二人選。


  張老漢說這些的時候,我看齊景輝聽的都十分認真,不知道他又有什麼想法醞釀著。


  胡二爺家並不像其他鄰居們一般掩著門,張老漢在門口當先問了句「二爺可曾在家?」


  就有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應聲出來,身材肥碩,穿著錦衣,打扮得倒也不算俗氣。


  大概接待慣了類似的客人,她利索的把我們讓進院子,又讓一個十來歲的小子去後院把他爹叫來。


  進了屋,我們就看到牆上明顯的掛著張狼皮,椅子座位上也鋪著別的獸皮,看來這位胡二爺還真是個皮草控。


  我們剛剛坐下,就看到後堂有一個聲音粗獷渾厚的男人踱步走來。


  「今日休市,胡某人還當不會有客臨門呢,正脫了衣服在後院練武,不想就有貴客光臨舍下了,張老爹,不知你帶的這幾位是何人物,恕胡某不識啊。」


  在他打量我們的時候,我們也把他看了個清楚,只見他身高足有一米八,虎背熊腰,腳步有力,皮膚黝黑,留著滿臉絡腮鬍,好似個張飛,但聽他說話也是粗中有細的。


  張老漢看到他進來趕忙抱拳,我們也跟著見禮,坐下互相介紹,寒暄沒兩句,張老漢就直入正題。


  「多日不見,二爺還是如此威武雄壯啊,實不相瞞,今日小老兒帶梁老哥前來叨擾,正是因老哥手上有個稀罕物,想推薦給二爺。」


  「哦?是什麼稀罕物?」


  「這物在北邊或許常見,對旁人來說也只能賺個稀奇,但對二爺嘛,我卻敢保證絕對最合您心意。」


  胡二爺聽了忙叫他別賣關子,我們便直接起來把他引到院子里。


  二哥大步走到車旁,手一揚,便掀開了車上的白布,露出那具老虎來。


  「這,這是……」


  胡二爺先前的略微好奇,轉換成震驚不過幾秒,就又立刻變成滿臉讚歎。


  為了防止它僵硬后壓壞一面虎皮,我們把老虎擺成了趴卧的姿勢,現在猛的看上去,簡直就像活的一樣。


  他果然對這東西極有興趣,圍著車子轉來轉去,又上去直接下手摸,從虎頭仔細檢查到尾尖,再伸手到腹部底下摸索。


  我們早將彈殼取了出去,又用□□偽造了傷口,相信這時代沒有人能想到我們是怎麼獵到的這隻老虎。


  「好極好極,哈哈哈,渾身上下只頭部這一處傷口,看來是一箭致命,胡某我拳腳功夫還敢說行,這箭法上就不敢自大了。」


  「倒想請問,可是在座的哪位壯士射的這一箭?那我就定要好好結識一下。」


  「旁人不知,我胡二平生不只愛猛獸,更愛那英勇神武的力士大俠,從前有幸結識的,都被我奉為了知己至交,願為他們兩肋插刀!哈哈哈哈。」


  二哥也豪氣的一抱拳,「勇士倒不敢當,不過是區區練了幾年拳腳,不才在下,便是那射虎之人了。」


  胡二爺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見二哥顯然也是個練家子,果然英雄惜英雄似的,親切的叫他進屋喝茶,詢問他打虎的經過,也沒忘了邀請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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