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脆弱
聚餐過後，時間已經不早了，地鐵上人並不多，很多位置都空著。
尤柔和施涌坐在一起，一邊看著地鐵上的娛樂節目，一邊聊著天。當電視上出現一對情侶之時，施涌捏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結結巴巴地問：「尤柔姐，你……你想找什麼樣的男朋友啊？」
尤柔沒有立刻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淡淡地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施涌那張還長著一兩顆青春痘的臉頰微微泛紅，耳根和額頭有細密的汗珠，眼神也慌張地飄忽不定，整個人看上去像被拉直的繩子，是繃緊的。
這樣的男人，尤柔在過去幾年的歲月里已經見過太多，她一眼就能看出施涌是喜歡上了自己。
於是她笑了笑，說：「男朋友？我沒有要求。」
「沒有要求？」施涌吃驚地瞪大眼睛，「身高、長相、家世，這些你都沒有要求？」
「不是。」尤柔淡笑著，眼眸深處藏著冰冷寒意，「我的意思是，我並沒有想過要找男朋友。曾經有個人跟我說，這輩子無論相信什麼都不能相信男人，所以我想我大概不會喜歡上什麼人吧。」
「這……」施涌語塞，他沒想到看上去平和溫柔的尤柔竟然有這麼冷漠的一面，心中頓時湧起無限的失落感，他緩緩地垂下了頭。
尤柔看著他的表情，明白自己的點到為止已經成功了，便笑了笑不再說話。
但過了幾站之後，施涌卻再一次抬起頭，問：「尤柔姐，恕我冒昧問你一句，是不是以前你男朋友傷害了你，讓你不敢相信愛情了？」
尤柔搖搖頭說：「我沒有談過戀愛。」
「啊？那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不相信愛情呢？」施涌問，「就因為有人跟你說了一些話嗎？你有沒有想過，對方的話未必是對的，那些話很偏激！」
尤柔想了想，說：「可是就目前來看，那個人遵循她自己制定的規則，沒有愛情也活得很成功。所以我不認為我就做不到。」
施涌終於無話可說，在尤柔面前他就像個青澀的果子，在尤柔這美艷的蝴蝶面前，羞澀而沒有自信。
「不過……」
片刻后，尤柔又頗為感慨地開口道：「我很羨慕你們這樣的人，有豐富的真情實感，為了愛情哭哭笑笑，我卻沒有這個能力。」
施涌思索許久，才說：「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去愛別人的能力嗎？」
尤柔怔了一下，喃喃道：「大概吧。」
「叮咚」一聲，地鐵預報馬上到站了，尤柔站起身說：「我就要到了，再見。」
「我送你到家門口吧？」施涌站了起來。
「不必，你早點回去吧。」尤柔示意他坐回去，在臨走之前笑著對他說，「施涌，我很複雜，不適合你。你還是找一個開開朗朗，愛哭愛笑的女孩子吧，那樣你的人生會很快樂。」
地鐵門打開，尤柔帶著溫柔笑意，決絕地轉身離開。
留下來的施涌悵然若失，為什麼他覺得，尤柔說話時雖然一直在笑，但是看上去很落寞很悲傷？
·
尤柔緩緩地走回新家所在的小區，遠遠的，就看見樓下蹲著一個身影，那人手裡捏著一支煙，猩紅色的光點在黑暗中忽明忽滅，彷彿他此刻起伏不定的狂躁心情。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麼一個人孤零零等在樓底下，盼望著他趕緊回來。
尤柔輕輕勾起嘴角，她的獵物好像上鉤了呢。
「你怎麼一個人在樓下蹲著？不冷嗎？」她走過去，想把商瞬拉起來，卻被他揮掉了手。
他盛怒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那個愣頭青呢？怎麼沒有充當護花使者親自送你回家啊？」
尤柔順了順頭髮，嫣然一笑道：「他明天還要上班，我讓他先回去了。」
商瞬倏地站起，滿腔怒火道：「尤柔，我說給你的話你全忘了是不是！你是我的木偶，誰他媽讓你和別的男人曖昧不清的？」
尤柔淡然地說：「我是你的木偶，可是當時我們好像並沒有規定我不能談戀愛吧。」
商瞬更怒了，質問：「你什麼意思，你看上那個愣頭青了？」
尤柔不回答，輕聲反問道：「你不是也送前台小妹回家了嗎？」
「我愛送誰回家就送誰回家，你管得著么你！」
「那我也愛和誰戀愛就和誰戀愛，你也管不著。」
說完這些她轉身就走，商瞬氣得快要炸了，他在樓底下蹲守半個多小時，就等來這麼個結果？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啊！
「你給我站住！」他在她拿鑰匙開門前拽住了她，「尤柔，你不要以為公司是你我一手建立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在我眼裡你什麼都不是！」
尤柔說：「那不是正好，你玩你的姑娘，我談我的戀愛，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影響，你難道不願意嗎？」
「你覺得我能願意嗎？」商瞬一拳砸在門板上，「你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
尤柔忽然抬起頭，徑直看向他眼眸深處，問：「如果我是你一個人的所有物，那反過來說，你應該也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對不對？」
「什麼？」商瞬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之前的一切。
漂亮妖艷的前台小妹，青澀耿直的愣頭青男下屬，還有尤柔的縱容和淡然……
「哈哈……哈……」商瞬死死瞪著她，「好啊尤柔，你在算計我是不是？之前布置那麼多，還放任那個前台來勾引我，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刻說出這句話？」
他怎麼能忘了呢，之前她不是已經用過一次這樣的招數了嗎？
尤柔用手輕輕撫摸過他的頭髮，平靜地說：「如果你這麼想就是吧。不過決定權在你自己手裡哦。如果你想讓我完全屬於你，那你應該也得完全屬於我，只要從今往後你身邊不再有任何其他女人，我也可以對你忠貞無二。」
商瞬感覺到尤柔在自己面前布置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而她就坐在陷阱旁邊，微笑著等他跳進去。
他心底有個聲音大喊：跳你妹！老子絕對不會上當的！
可是腳步卻無法挪動，她純澈的眼神，她身上好聞的氣味，還有她溫柔的撫摸，無一不像韌勁十足的藤蔓，將他死死纏住。
「好好好！」他妥協而憤怒地大喊，「好好好！我答應你了！靠！」
尤柔露出燦爛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臉。
商瞬忽然想起曾經聽哪個老闆在飯桌上說過，大意就是漂亮女人就像有毒的花，笑得越好看越燦爛的，毒性越強。
「你笑個屁！」商瞬氣憤憤地揉搓她的臉，「你和那個愣頭青之前幹什麼去了？知道我在樓下等多久了嗎？我以前從來沒等過誰！」
「在地鐵上聊天而已，那麼點時間能幹什麼呀。」尤柔說，「我又沒有讓你等，我以為你和前台小妹快活去了。」
「你算了吧你！一切不都在你掌控之中嗎！我現在已經搞不清了，到底你是我的木偶，還是反過來！」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了，我們快點進屋，我給你做夜宵吃。」尤柔抱住他的腰撒嬌道。
「哼！」商瞬打開門，摟著她走進去，將尤柔壓到沙發上說，「我不吃夜宵，我要吃你。」
尤柔任由他帶著強悍的氣息抱緊自己，閉眼感受著他火熱而侵佔的吻，就在兩人都有些迷醉之時，她口袋裡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
「唔……我要接電話……」尤柔拍了拍他的肩。
商瞬不耐煩地說：「不許接！」
尤柔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整個人猛地緊張起來，將商瞬一把推開，「我去接電話。」
「我靠！」商瞬倒在沙發上，看著尤柔緊張地捧著手機把自己關進卧室里，氣得一把扯開襯衫，還崩掉了一顆扣子。
這個電話，尤柔一接就是半個多小時。縱使商瞬有再大的欲/念，這會兒都偃旗息鼓了。他無奈地走過去敲她的房門，「你不想我又不會勉強你，躲裡面裝著接什麼電話啊？出來！」
房間里依舊沒有動靜。
商瞬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想也不想一腳踹開了房門，只見屋子裡漆黑一片，尤柔正蹲坐在房間角落裡，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天幕。
「你怎麼了？」商瞬撲過去搖晃她的肩膀，「尤柔？你沒事吧？」
她漸漸回過神來，看到他，那茫然的神情漸漸收了回去，微微笑著搖搖頭，「沒事，你等我很久嗎？」
「廢話！」商瞬想去拿她的手機，「到底誰給你打的電話，怎麼這麼魂不守舍，以前的舊情人？」
尤柔快速將手機藏在身後，說：「不是。」
商瞬瞪她，「那麼苛刻的條件我都答應你了，現在連手機都不給我看！」
「對不起，但這是我的秘密。」尤柔見他神色不悅，柔聲補充道，「但我保證，這個人不會影響到你我的關係。」
「哼……」商瞬咬牙道，「我也沒興趣知道，你以為我很在乎你嗎？」
說著就起身要走，尤柔卻捏住了他的手。
「別走，今天你陪著我睡好不好？」
片刻后，洗漱完畢的商瞬和衣躺在床上，扭頭恨恨地看著躺在她身側的女人，簡直要瘋了，靠，她說陪她睡，還真就是單純地睡覺而已啊！
「不是要睡覺嗎？把檯燈關了。」
尤柔搖搖頭，好奇地問：「商瞬，你以前談過多少女朋友？」
商瞬哼笑道：「怎麼了，吃醋了啊？」
「有多少個嘛。」
「……不太記得了，反正不少。」
「那她們都是什麼樣的姑娘？是不是都很天真可愛，不像我這樣滿腹心機？」
商瞬平日里雖然經常罵她，但這話從尤柔自己嘴裡說出來，他就覺得不舒服了。他將她拉到自己懷裡，說：「瞎說什麼呢，你到底誰不睡覺了？」
尤柔笑了笑，靠在他胸膛前面說：「睡呀，你給我唱個搖籃曲吧。」
「我？唱搖籃曲？」商瞬都氣笑了，「你做夢吧你！」
「我很想聽。」尤柔在他懷裡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從來沒人給我唱過。」
商瞬無奈，「可我真的不會唱，不然把我家保姆叫來給你唱？」
尤柔噗嗤笑了，「算了，說說而已，睡吧睡吧。」
商瞬嘆息一聲，低頭去看她，說：「怎麼覺得你自從接了電話之後，整個人就變得很脆弱？」
懷裡的人忽然全身僵硬了一瞬，她抬頭定定地看了商瞬一眼，然後猛地抱緊了他。
「……沒有。」
商瞬卻彷彿從她的嗓音里聽出了一絲酸澀。
被她擁抱著的地方全都柔軟得不像樣子，只有一處硬得難受。商瞬強忍著欲/念拿出手機，搜了一首搖籃曲放給她聽，「這樣可以嗎？快睡吧，有我在呢。」
尤柔沒有應聲，只是抱著他的手臂越收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