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鍾家女家主
聽見霍同鷗的聲音,息攬舟這才稍稍回神,一抬頭看見了洛北風還有眾人向他投來的擔憂眼神。勉強笑了笑,息攬舟道:「沒事,只是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你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哦,攬舟哥哥,我們剛剛說到,反正你們出來一次也不容易,相聚是緣,乾脆去我們家坐坐吧?正好我姑姑和廣寧……咳咳,陸伯伯也多年未見了。」
看著鍾靈玉這小傢伙話說一半別彆扭扭地改口的樣子,息攬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看著自家師傅那種摸著下巴孺子可教的模樣,終於沒說什麼。
雖然廣寧子好像才答應了皓軒尊者,在陌府的事情了結之後要去玄天門議事。
但是看著廣寧子臉上一點兒著急的神色也無,息攬舟便也沒多說什麼,只跟著鍾靈玉他們往鍾家走,誰知道,才走了半步,就被洛北風握住了手,這小子牽著不說,還在他的掌心輕輕勾了勾。
「喂……」息攬舟壓低了聲音,警告地看了洛北風一眼。
洛北風卻面無懼色,微微笑著,卻輕聲問道:「師兄你在擔心什麼?」
從陌府所在的廣陌里到鍾家所在的鐘山還有一段距離,中間隔著兩座不算太高的小山,山脈中間有一條小道,曲折蜿蜒直通山間的一間禪院。
此刻暮色四合,夕陽西下,有淺黃色的光暈從山間透露出來,而禪院之中的鐘聲傳響,一聲一聲,敲擊在息攬舟的耳畔。
又像極了從洛北風掌心當中傳來的那種鼓動,不強烈卻叫人安心。沉默了半晌,息攬舟看了走在前頭的廣寧子一眼,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在擔心,玄天門,以及皓軒尊者。」
聞言,洛北風臉上露出瞭然的神色來,他勾了嘴角緩緩一笑,卻沒有立刻說什麼,只是更加握緊了息攬舟的手,看著遠處漸漸下落的夕陽。
陽光順著山脈蜿蜒而下,像是嵌金邊的裙角、衣帶,隨風而動。
在陽光完全被山脈吞噬的時候,息攬舟聽見洛北風說:「玄天門主不足為據,怕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遍布在天下宗門之中的玄天門走狗,才真正叫人膽寒。」
洛北風這話的話音剛剛落下,整個世界便陷入了黑暗,夜色降臨。
等眾人到達鐘山、鍾家大宅的門口的時候,恰巧到了點燈時刻,遠遠就能夠看見鍾家大宅門口站著黑壓壓一群人,人群的最中央站著一個身上披著深黑色大氅的女子,她雲鬢高聳,裡頭斜插著一支雙蓮鳳簪,面容清冷,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子寒氣。
她手中穩穩地握著一盞素色的燈,整個人與夜色的黑融為一體,唯有手中一點光亮,像是夜空之中的明月,任憑夜風呼嘯,依舊巋然不動。
「姑姑——!」
鍾靈玉大老遠就朝著那個女子跑過去,而那女人冰冷的面孔在鍾靈玉這一聲呼喚之後,猶如初春突然融化的冰河,凍結的表情一瞬間活了起來,眉眼展開,嘴角勾起,她頗有些寵溺地拍了拍鍾靈玉的頭:
「怎麼回來這麼晚?」
「姑姑,我遇上了好朋友了,所以就多聊了兩句,你看看,是誰來了?」鍾靈玉讓了讓身子,想叫鍾映寒看見廣寧子他們,卻沒想他的姑姑只是勾起嘴角漫不經心一笑道:
「物定天機,紫氣東來,我早知有高人登門。」
頓了頓,鍾映寒才讓了一步,看了廣寧子一眼、道:
「何況,南面煞氣衝天,又有各路大能駕臨,氣亂意陷,無論是好是壞,總歸是要來我鍾家一遭的。」
「不敢,」廣寧子笑眯眯地,「數年未見,鍾家妹子一如既往的面冷心冷,看來貴府的聚雪功妹子已有大成了。」
「哼——」鍾映寒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聲,也沒有客氣也沒有謙虛,她只是上下打量了廣寧子一番,倨傲地說道:「若非是我家小玉請你們來,今日就算你們青霜山中人叩響我鍾家大門,我也是不許你們踏進來一步的。」
霍同鷗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終歸還是忍住了。
熟料,廣寧子聽了這話卻「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點點頭,反而直接走進了鍾家大門去,走了兩步,才回頭沖愣在門口的三個徒弟說道:
「好了,進來吧,鍾家妹子這就是和我們客氣呢,她這是答應了!」
「誒??」
鍾靈玉一愣,他可從沒有見過任何人和自己姑姑說話敢這個樣子,他有無數的表兄弟和無數的叔伯姑嫂,每一個在外頭都是響噹噹的人物,可是到家裡來誰和他姑姑說話不是要輕聲細語的,廣寧子尊者竟然……
沈璇看了看廣寧子,又瞅了瞅鍾映寒,卻也微微一笑,拉著懵著的鐘靈玉進了家門。
鍾映寒看了看廣寧子那三個徒弟,半晌才哼了一聲,走了進去,道:「你這三個徒弟,我看也就只有一個成器的,其他兩個,不過爾爾而已。」
「畢竟青霜祖師只有一個,」廣寧子倒不惱,只是自顧自地站在鍾家的大廳裡頭,環顧著上頭的四卷畫:「鍾家妹子這裡還是一切如舊,只是堂前原先梅蘭竹菊的四君子畫,成了如今的四幅梅花。」
「不好看么?」鍾映寒微微一笑,卻施施然走到了主座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雖然是茶,可一點兒熱氣都沒有散出來,反而是冷冰冰地,將那張木桌凍得結起了一層冰。
廣寧子沒說話,只是隨便坐在了東向座首上。
「可惜不管好看不好看,現在鍾家的家主都是我了,而不是我那個什麼都要看人三分臉色最終卻落得為他人做嫁衣的傻父親了。」鍾映寒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才招呼眾人坐。
早就聽聞這位鍾家女家主的厲害之處,如今一見更是明白了個徹底。若說先前靳小憐那般任性胡來已經算是特立獨行了,比起如今這位女家主來說,還真算得上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
廣寧子口中的「聚雪功」是鍾家秘而不傳的一門吐納心法,對於修真之人大有益處,只是有一樣,修鍊此等心法的人必須動心忍性,絕心、絕情以至於無心、無情。像是冰冷的雪,練就到高的境界便是無欲無求的大境界。
多年來,據說只有鍾家的第一位家主和如今的鐘映寒能夠忍受寂寞練就。
所以鍾映寒終身未嫁,所以她喜歡寒梅,喜歡一切冷冰冰的東西,她並非練功早就如此,而是她從小性子就冷傲孤僻,最是適合練就此等心法。之後修為大成,終於在鍾家上一任家主死後,繼承了家主之位。
若是讓靳小憐假以時日,只怕將來也是如同鍾映寒此般。
息攬舟微微一笑,也便自然地坐下了,然後便是洛北風和霍同鷗。鍾映寒看了看他們,這才拍了拍手叫人奉上了熱茶來,之後便叫人給鍾靈玉弄晚飯。
「姑姑,我們吃過了,現在還不想吃。」
「怎麼能不吃,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鍾映寒翻了個白眼,之後便狠狠地瞪了沈璇一眼,「再說了,你們在廣陌里那種窮鄉僻壤吃的東西怎麼能作數,去吧,姑姑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的吃食,還有沈公子,你也一併陪著去吧。」
沈璇點點頭,轉過身來也拉起了林若谷:
「林神醫也還沒有吃晚飯吧,和我們一起去?」
林若谷一愣,又看了看廣寧子和滿座的人,突然明白了什麼,點點頭跟著就過去了,他不是鍾靈玉——不會不看氣氛。
不過林若谷還是沖洛北風做了個鬼臉。
洛北風倒是沒什麼,可是息攬舟卻意外地捕捉到了這個小細節,他挑了挑眉,忍住了沒有說什麼。
「你今天來不會只是為了和我扯這些廢話吧?」鍾映寒說話也不客氣,她把茶盞一放,拍了拍手,茶杯上已經凍起了一層白霜,可她的掌心卻還是紅潤如初,「就算我那傻侄子不提,你這個為老不修的、也要想盡辦法來鍾家吧?」
「鍾家妹子依舊耳聰目明,想必玄天門的人已經來過了。」
「哼——」鍾映寒冷笑一聲:「褚鳳儀那小丫頭已經來過了,不過是和我說了要往玄天門議事的消息,卻沒有告訴我陌府一夜之間被屠戮殆盡的消息。」
「哦?」
這話說出來更是叫息攬舟心裡難安,雖然是他家師傅和鍾家女家主之間在對話,可是他聽著越來越覺得玄天門的皓軒尊者有問題,正待此時,鍾家原本通明的大殿忽然一暗——
四周的燈籠被人在一瞬間給熄滅了過去,眾人未及適應,息攬舟只感到身邊一陣風襲來,然後,大殿的燈火重新又被點亮了。
但是,
坐在息攬舟身側的洛北風,卻突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