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鎖魂魔血咒
息攬舟看著洛北風那臭屁嘚瑟的樣子,忍不得在他腰間狠狠地擰了一把,故意板著臉一瞪眼睛:「再胡說八道,到時候我就把你從船上丟下去!」
洛北風縮了縮脖子,卻笑嘻嘻的:他師兄這是答應了。
沈家出了那樣的事兒,仙都的街巷上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靠近塵湖那附近卻依舊熱鬧得緊。塵湖在亂世的時候,原是兩國交界之處,到了冬天湖面結冰總有戰事。
如今六國統一,人間太平,仙都建成之後塵湖便成了城中一處重要的景,與青山的雪、蒼南的花以及煙波江上的月並稱四大美景。
湖邊道路上都有用夜明珠裝點的街燈,不高,只到息攬舟和洛北風的腰間,夜明珠淺白色的光暈在街道上,一面又投影在塵湖之中,同月色的倒影一起搖搖曳曳,彷彿水中也生出了一個明月高天,有著眾星拱衛。
排隊去找船家租畫舫的人很多,大多是恩愛眷侶,息攬舟和洛北風兩人身形高挑、又容色出眾,站在裡頭十分惹眼,不少女子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
洛北風神態自若,息攬舟卻多少有些窘迫,下意識地與洛北風拉開了距離。
「師兄,」洛北風拽住息攬舟,倨傲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輕聲道,「你要是再退一步,我就當眾親你了,我說到做到。」
看他那流氓相,息攬舟確實不敢動彈了,只是還有些彆扭。
「師兄別怕,」洛北風笑嘻嘻地摟住他的肩膀道,「不就是兩個男人一道兒游湖嗎?他們只是沒見過我們這麼俊的人,沒啥新鮮的。」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呢?」息攬舟被氣笑了。
「不過啊師兄,要是有人敢使勁盯著你瞧,你就瞪他,」洛北風笑嘻嘻地將銀錢遞給船老大,「我師兄這麼好看,才不能白給人看呢!」
船老大正好聽見這句,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息攬舟,這船漢子點頭「哈哈」一笑:「確實,小道長,你師兄確實是當世難得一見的美人。我在這塵湖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這是第二次見著這麼俊的人。」
息攬舟早已紅了臉臊得慌,偏偏洛北風卻好似大有興緻起來,忙著追問:「第二次?那還有第一次?是誰,竟然比我師兄還好瞧?」
船老大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他感慨了一聲道:「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不過那人和你們一樣,他們也是兩個男人一道兒來游湖,說他們是不打不相識的。」
息攬舟和洛北風對視一眼。
「對了對了!他們其中一個跟你一樣,喜歡穿青衫背著一把琴,另一個啊,手上總是拿著一柄桃木劍,看上去不苟言笑、凶得很,他們帶著不少的美酒,說是要不醉不歸,」船老大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搜烏篷船給準備好了,並且把系岸繩交到了洛北風的手裡:
「那個穿青衫的人啊,不僅生得美,琴也彈得好聽,那時候很多人都被他的琴聲吸引,徹夜未眠、站在塵湖邊兒上,眼巴巴地望著呢!」
「船家可知道那兩人的名字?」
「那麼久遠的事情,老夫也記不清了,」船老大笑著幫他們扶穩了船,「二位可當心著些,從此處往北可到七絕山下,南下則可以順水道遊覽整個仙都城,城門口也有我家的分舵,二位也可將船還到那裡去。」
「多謝船家。」他們二人謝過了船家便撐船往南行去。
船上掛著四盞紅紙糊的燈籠,船艙裡頭有一些船家準備好的吃食。其中有一盤青綠色的果子,正是此地盛產的某種靈果,連皮泡水飲用有清心靜氣的奇效,且去皮取果肉食用起來汁液肥美、軟潤可口。
息攬舟側坐在一側,捲起了袖子隨手去撥弄了兩下塵湖的水:「你猜船家所說的人,會不會是千鶴師伯和那忘憂谷的谷主忘憂?」
「天下間哪有那麼巧的事,」洛北風把玩著一個靈果,「何況,千鶴師伯同那個什麼忘憂谷主在仙都一戰少不得是幾千年前的事兒了,這個船家難道已經有幾千歲了嗎?」
息攬舟一時詞窮,洛北風卻趁機用腿夾住了息攬舟的小腿、笑得十分得意:「師兄,你變笨了——」
「……」息攬舟抽了抽腿沒辦法撼動,只能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強辯道,「露相非真人,真人不露相,說不定這船家是個隱世高人也未可知。」
洛北風低笑,也不和息攬舟爭辯,只是將目光放到了塵湖的湖面上,他們選的這條水道人跡罕至,整個水面上只有他們這一艘船,船上的紅色燈火映照到深藍色的水面之中,像是放在黑色緞面上頭的紅色寶石。
而同樣映照在水中的那張臉的主人,確實他此生最重要的至寶。
息攬舟見他不言語,便微微一笑,靜下心來看著水面上的波紋:前世他被拘在了青霜峰頂上,偶爾出去一次,也是和洛北風聚少離多。
關於黑夜以及洛北風的記憶,他只有在扶風山口,那個著一襲藍衫、戴靈蛇入雲簪,笑持一柄蓮燈、靜候他的洛北風,而他們之間少之又少的問候,只有「師弟」和「師兄安好」。
重活一世,或喜或悲,可是他有了洛北風,息攬舟覺得並不虧。
距離胡華樓還有一定距離,想著那鎖魂魔血咒給他帶來的無盡噩夢,息攬舟嘆了一口氣道:「師弟,你說那魔尊,到底會將這第五靈藏到什麼地方?」
「總之是一個你我都想不到的地方——」洛北風敷衍地回答著,卻忽然站起來、不顧小船的搖晃和傾斜,直接坐到了息攬舟的身邊,將他撈在懷裡抱緊。
「師弟,你做什麼?」
「師兄……」洛北風低下頭去在息攬舟的肩頸處深深嗅了一口,有些不大高興地咕噥道:「你再提別的男人,我可就要生氣了!」
忽然想起來洛北風邀請他游湖的時候,眼中躍躍欲試的浴火,息攬舟忽然就笑了,他聳肩拱了拱洛北風的腦袋、輕笑著「喔?」了一聲:
「那——我的小師弟,生氣了會怎麼樣啊?」
聽著息攬舟這般撩人的清朗聲線,加上他那副被水光映襯得氳上了一層淺白霧氣的漂亮面孔,令洛北風一瞬間就呼吸就急促起來。他收緊了自己的手臂,狠狠扎住息攬舟的腰、一用力將息攬舟整個人壓趴在了船的窗台上——
洛北風伸出手去有些粗暴地揪住息攬舟烏黑的長發,狠狠往後一拽、逼迫他不得不往後仰頭,露出一截潔白修長的頸項來。之後,洛北風深深地壓下去,身體緊緊地與息攬舟貼合子啊一起,他沉了眼眸、舔弄著息攬舟的耳廓,含混不清地說道:「自然就會這樣——」
說著,他動了動胯,讓息攬舟深深地感覺到了他的「怒氣」。
「呵——」息攬舟輕喘了一聲,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啞著嗓子反問了一句,「就這樣?」
「……」洛北風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師兄,你再撩我,我可真不讓你下船了!」
「來呀,」息攬舟翻過身來、摟住了洛北風的脖子,「反正我要去的胡華樓,也不需要下船——唔嗯——」
不用等他說完,洛北風鋪天蓋地的激吻便將他帶入了慾海之中,搖搖晃晃的小舟還在順水漂流,可是由於他們兩人都靠在一邊的緣故,整個船體稍稍在傾斜著,看著有些令人擔憂。
洛北風也不管這許多,他只是扯過了船上的兩個軟墊放在息攬舟的腰下,輕輕除去了息攬舟束髮的道簪、看著那一頭青絲鋪散在木船上,而天上的星光倒映在息攬舟的眼中。
這人,雪白的肌膚、微啟的薄唇,還有被迫為他敞開的身軀,全部、每一寸肌膚都讓他發狂,讓他沉溺其中,欲罷不能。
低下頭去,洛北風十分虔誠地吻了吻息攬舟的額頭,然後是鼻尖、嘴唇、喉結,他一路順著細細地品咋下去,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甚至是最私密的地方。
最後他照著息攬舟的小腿肚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紅紅的齒印。
息攬舟哼了哼,心想洛北風這種小狗脾氣還真是從來沒有變過。洛北風則是深沉著眉眼沖他微微一笑,然後再次將他翻轉過去:「師兄,你是帶我出來游湖的,還是多看看湖面上的風景好——」
「唔……」後背位能夠達到前所未有的深度,息攬舟還未來得及拒絕,下身已經一涼,洛北風溫熱的指尖,爽快利落地和他恥於提起的地方打了個招呼。
在被迫打開身體最深處的時候,息攬舟感覺到洛北風手指上沾染著某種冰涼,他下意識想回頭,卻被洛北風用更大的力道緊緊壓住,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他劇烈扭動著身子掙紮起來:「洛北風、你、你……用了什麼東西?!」
「師兄不要擔心,這東西放著不用也是可惜了,怎麼能白費船家的一片苦心……」洛北風一邊說,一邊彎下腰來和息攬舟貼合在一起,他的胸膛緊緊地黏住息攬舟的後背,然後,他伸出手捏著一個什麼東西放到了息攬舟的眼前。
「什麼東西……唔……洛北風!」息攬舟看清楚了那個東西之後,臉立刻變得通紅,「你混蛋!」
洛北風吃吃地笑,接著便捏碎了那個靈果,讓那些黏膩淺白的汁液順著他的手掌、手指、手臂留下來,然後他在息攬舟的注視下、伸出了粉紅的舌頭,一點一點將它們悉數舔盡。
「這個果子……」洛北風眯著眼睛,彷彿暗夜的王者,「可好吃得緊呢,師兄,你也嘗嘗?」
「唔?」息攬舟剛想說什麼,洛北風便又擠壓了一番那顆可憐的果實,逼迫出了更多的汁液,然後他將那些東西全部塗抹到了他最想要塗抹的那個地方。
就好像是兩座圓潤、團軟的山丘中間,突然從天而降了不少雪白的雪片,那些白色的冰雪凝結在山上,有的地方星星點點、有的地方卻連接成片,緩慢地化去,雪白的雪順著山丘中間的縫隙汩汩留下,而兩丘中間的那個小小山洞,卻瑟縮著被著些雪水灌溉。
望著被弄髒的墊子,洛北風壞笑起來,故意將那個墊子送到了息攬舟的眼前:
「師兄,你弄髒了船老大的墊子,到時候他可會要我們賠的……」
「唔……」息攬舟哪裡還有心思陪著洛北風調息自己,他所有的精力都已經用來抵抗身後傳來的劇烈違和感,想要將入侵者趕出去的理智,以及已經有些熟悉那位老朋友的欲|望,糾纏在一起廝殺著,他已然自顧不暇。
順著雙腿流下去的果汁緩慢地融入了木船的船板上,弄得一塊塊斑斕點點,洛北風滿意地瞧著自己弄出來的這幅傑作,這才慢條斯理地運起一重靈力來,將手的溫度弄熱、又隔著一層果皮、將一個靈果化成了水。
捏著那個薄薄的「水球」,洛北風幾乎是毫無預兆地、和小息攬舟打了個熱情的照面。
「唔嗯嗯嗯嗯嗯——」息攬舟的尖叫聲響起,他根本沒有料到那種濕熱的觸感會這樣突如其來的降臨,他劇烈的掙紮起來,甚至放聲尖叫,最終卻只能越來越深地陷入了洛北風的懷抱里。
很快,息攬舟便敗給了洛北風磨人的熱度和靈巧高超的記憶,他的身體隨著小舟的搖擺狠狠地彈跳了兩下,便再也沒有一丁點力氣,只能任由那黏膩感沾在小腹、腿上和洛北風的掌心。
「師兄,師兄……」洛北風湊過去香了香息攬舟失神的雙眸,「接下來,該輪到我了——」
說著,息攬舟只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衝力,他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往前一送、竟然半個身子出了船艙去,臨空在塵湖湖面上,他只能勉強用手攀著船頂。
小舟傾斜得更加厲害了,他身上的衣衫半開半盒,身後卻全部把握在了洛北風的懷裡,半個身子探出去就好像是真的在游湖、賞夜景,然而洛北風那大力的撞抽,卻叫他忍不得、看不進任何一處風景。
今夜的月色確實與昨夜不盡相同,而那個素來喜歡說些葷話的洛北風,今夜也出奇的沉默,只是將他的一腔熱情,全部灌注在了那些磨人的頻率上,還有各種刁鑽角度的折騰上。
也不知醉人的是這月色,還是那船上泡過靈果的水,息攬舟只覺得眼前的塵湖搖搖晃晃、什麼也看不清,月色、船上的紅色燈火、周圍的景緻,全部都變得模糊不清,浮浮沉沉、猶如上天入地,身體最深處漸漸開始麻木、變得想要更深更契合的熱度。
他不知道他口中叫喚了什麼,也不在乎了,只是記得在他曲起腿稍稍配合的時候,洛北風那雙睜大的眼睛,還有之後在那雙眼眸當中映出來的、既深情又專一的光明。
之後,息攬舟根本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是依稀記得他支撐不住,又被洛北風抱在懷裡頭折騰了一回,接著又是迫得他不得不側躺在船上,接受了小洛北風的又一次瘋狂洗禮。
到了最後,息攬舟已經叫喚不出來了,一隻手也無力地垂到了水中,他懶洋洋地靠著軟墊,感受著洛北風所謂「很不一樣的夜晚」,只覺得以後一定不能心軟隨便答允這小子什麼。
洛北風倒是不知息攬舟心思,他舔了舔嘴唇笑著看著息攬舟,似乎十分滿意他師兄現下無能為力、渾身軟得跟豆腐一樣的模樣,更是滿意那船老大給送來的那盤被他捏得七零八落的靈果。
果然是人傑地靈的仙都,果然是天下四大美景之一的塵湖,果然是仙都最養人的靈果。
忽然,洛北風的目光落到了息攬舟垂到水中的那隻手上,他一愣,然後低叫一聲,一把將息攬舟拽了起來:「師兄,你受傷了?!」
「啊啊啊——」息攬舟沙啞地叫了一聲,臉色都變得慘白,他們還契合在一起,這一動幾乎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地方,逼得息攬舟當場都流出了淚水,他斷斷續續地說,「臭、臭小子——你、你做什麼……」
「你……」洛北風愣了愣,慌忙抓住息攬舟的手臂翻來覆去地瞧,當時在霄陽遺迹當中受的傷應該早就好了,為什麼、現在他師兄的手臂上全是血跡?
息攬舟似乎也意識到了洛北風的不對勁兒,他低頭一看,也皺起了眉:他的手臂上有很多血,顏色倒是不深,可看上去很是可怖,偏偏他不覺得疼,也一點沒有感覺。
洛北風沉了眉,取來乾淨帕子擦了擦,卻發現那根本不是息攬舟的血。
「這……?」
息攬舟卻沒等洛北風說,就看向了塵湖湖面,這個時候,沉溺在情|欲之中的兩人,才看清楚,那塵湖的湖水之中,不是什麼時候,開始飄過了一縷一縷的深紅,而且隨著他們的船行,那紅色也越來越多!
「出事了!」他們兩人急急朝著南邊看過去,卻只看見胡華樓上,突然升起的騰騰大火!
「快走——救人!」息攬舟也不管這許多,若是胡華樓的老闆娘出事了,那麼關於鎖魂魔血咒唯一的線索,豈非算斷了?
他也不管他和洛北風眼下狼狽的狀況,站起身子來就欲穿衣服,可是方才使用過度的地方傳來一陣劇痛,雙腿也因為長期的曲折而沒有力道,只是站起來,他就往前撲倒了過去。
洛北風眼疾手快,將息攬舟迅速穩穩地抱在懷裡。他埋怨地看了息攬舟一眼,小聲抱怨道:「師兄,怎麼覺得在你眼裡別人總是比我重要一些……」
息攬舟愣了愣,無奈地笑著湊過去親了親洛北風的眼睛:「好了臭小子,這次算我欠你成不成,十萬火急——還是救人要緊!」
「師兄,這可是你說的!」洛北風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也不管他現在下身支著個帳篷是多麼滑稽,他一邊幫息攬舟穿衣服,一邊收拾自己,還不忘記和息攬舟討價還價:
「下一次,我可要連本帶利!」
息攬舟搖了搖頭,雖然他明知道洛北風是在裝可憐討便宜,但是他偏偏就是拒絕不了,每每看見洛北風那灰敗的眼睛、失落的表情,他就會忍不住心軟。很顯然,洛北風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總是裝出這幅可憐的模樣來,此法百試百靈。
他們二人匆匆忙忙地穿好衣衫,也不管那艘船了,直接化為兩道靈光飛速地沖著那胡華樓飛去,到了大樓口,息攬舟就察覺出了不對勁,他先是用靈力直接撲滅了那火,卻發現在樓門口——竟然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甚至,連圍觀、幫忙救火的人都沒有!
息攬舟心裡咯噔一聲,暗罵自己沉溺於和洛北風的胡天胡地,竟然忘記大事、若是早些來的話……
這時,洛北風卻像是知道他心思一般,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手指:「師兄,這件事絕對不怪你,都是我的錯,不過——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有沒有生還者。」
他們兩人竟管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卻在進入了胡華樓的時候,還是被那恐怖的場景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饒是洛北風去過榮城血河見過了那恐怖的場景,也忍不得乾嘔起來。
息攬舟直接閉上了眼睛,一點也不敢看這樣如同人間地獄的場景:
昨日還在言笑晏晏的老闆娘胡氏,被人開膛破肚、渾身赤|裸地直插在大堂中那塊高掛的牌匾中央,她身體里的臟器掉落了一地,鮮血順著她的腳趾一點點落下來,原本風韻猶存的美人,如今竟然變成了一灘恐怖的血肉。
那些機靈的店小二,各有各的死狀,不過都是奇慘無比。有的身首異處,有的直接被炸成了碎塊、七零八落,地上的血水濃得泛黑,而那些在胡華樓中入住的客人,也無一倖免。
整棟樓裡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還在,可是老闆娘房間里有一面牆卻被旋轉開來,裡頭有很多直通房頂的柜子,柜子裡頭空空蕩蕩,看著落灰的痕迹,看得出來以前裡頭一定有不少書匣子。
那賬房先生面朝下死的,息攬舟和洛北風捂著口鼻慢慢走過去的時候,他還動了動,然而就在息攬舟心中一喜的時候,他的屍體下頭卻慢慢跑出去一隻被血染紅的小貓,貓兒喵喵叫了兩聲、飛速地逃了出去。
「……竟然、竟然一個都……」息攬舟的聲音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本來已經嘶啞的嗓音,現在更是啞得只剩氣音。
洛北風也握緊了拳頭,他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這是、《凡人奪天路》上,還有他的記憶當中,根本就沒有的事兒!!
可是,更叫他們兩人覺得膽寒的是,當他們從胡華樓走出來看到旁邊的酒樓、商鋪的時候,才發現——之所以胡華樓發生了那麼大的動靜,外頭都沒有人來救火和圍觀,是因為……周圍根本就沒有人。
而且是一個人都沒有!
原本在胡華樓旁邊的一間當鋪,老闆一家四口和兩個僕人,全部慘死在了睡夢中。而胡華樓對面的兩間衣料鋪子,也是同樣的光景。而且,但凡是靠近胡華樓的、在胡華樓附近街巷的,所有人——無一例外,全部被人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死了。
無一倖免!無一例外!
他們都死了,死人……自然沒有辦法去喊救命,自然……也沒有辦法出來救火和圍觀了。
「到底是……誰做的?!」息攬舟發出了痛苦的嘶吼,問不到線索都是次要的,而是有人怎麼會這麼狠毒,這麼冷血無情,竟然能夠在一夜之間、或許是更短的時間裡,將這麼多人……這麼多條生命屠戮殆盡!
洛北風一樣很是憤怒,但是看著息攬舟那樣痛苦,他還是率先將息攬舟攬入自己的懷中:「師兄、師兄……」
溫熱而熟悉的懷抱讓息攬舟從那種暴戾的情緒中緩慢地解救出來,可是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他好似在夢中,而且是一個可怖的噩夢,即使是在地獄當中,只怕也沒有這樣嗜血的場景!
他從未想過在仙都會遇上這樣的事兒,甚至從未想過在魔尊已經隕落、魔道式微,而妖界也早已退出人間的情況下,還會有這樣的煉獄存在!
待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他們兩人迅速地找到了沈家,向沈學儒說了此事。沈學儒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之後立刻派人匆匆忙忙去查。好在事情是夜間發生的,並未造成巨大的恐慌。
只是,第二天早上總得要給仙都城的人一個交代,否則出了這樣恐怖的血案,只怕人心要亂,整個城都要出岔子。
「攬舟小友,」皓軒尊者這時候正巧從外頭回來,看見了息攬舟他們在這裡,而眾人面色皆不大好,他先同息攬舟打了個招呼,然後才問:「發生什麼事兒了?」
「那胡華……」息攬舟才說了一半,就被沈學儒打斷,他匆匆忙忙、胡亂說著將事情敘述了一遍,而皓軒尊者越聽越怒,最後竟然生生掰斷了一根桌腿:
「豈有此理!到底是什麼人這般膽大妄為!」
「老朽已經派人過去將方圓幾十里以內封鎖,並且命人去將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找回來!只是……還要勞煩尊者您為老朽主持公道,定要查出個真兇來!」
胡華樓雖然是胡氏的產業,可是其實也算是沈家的根基之一,沈志榮不如沈志國出息,可是現在死的是他的老婆,他人卻不在,這並不合適。
皓軒尊者等不下去,乾脆帶著眾人匆匆忙忙去了胡華樓之內,他看著那滿地的血腥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直接衝進了那老闆娘的房間里,看了看那些空蕩蕩的柜子。
息攬舟挑了挑眉,有些不理解皓軒尊者此舉。
這時候,沈志榮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一進來看見高高掛起的自己夫人屍體,竟然尖叫一聲當場昏了過去,沈學儒看著兒子這模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連連朝皓軒尊者抱歉,然後帶著兒子匆忙離去。
「攬舟小友,」皓軒尊者過來,他同息攬舟算是同輩,但是到底是宗門門主,又是飛升後期的修為,這句話說出來就頗有威勢,「你們來時,可曾見過什麼人?可有查到什麼痕迹?」
息攬舟搖搖頭,將當時的情景又說了一遭,這種血腥的手段看不出道法修為、更瞧不出是哪門哪宗的手段,況且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這麼多的人,恐怕也不是一個人有能力做的。
胡華樓中的機密就這樣消失,息攬舟多少有些不甘心,不過看那兇手不沾金銀,只怕也是為了老闆娘所藏的那些機密。
皓軒尊者聽了息攬舟的話竟然嘆了一口氣,之後他揮了揮手道:「也罷了,攬舟小友、洛小友,這裡耽誤了你們太多時日,若無要事,還是帶著你們的弟子快些回青霜山去。替我問候廣寧子前輩。」
「可是……」息攬舟還想說什麼,卻被皓軒尊者平平地掃了一眼,「這種是非之地你們還是少待,攬舟,你們還是先回去。」
這種不容拒絕的口氣,讓息攬舟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胡華樓這些血腥的場景,終歸是握緊了手,勉強對皓軒尊者行了一個禮,帶著洛北風離開了此地。
沈老爺子唯皓軒尊者馬首是瞻,沈家也不願繼續招待息攬舟等人,於是息攬舟只能給廣寧子送去了訊息,召喚出那艘寶船來、重新帶著洛北風等人離去。
因為胡華樓的事掛懷憂心,息攬舟並沒有注意到曹旭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器靈。倒是洛北風,若有意若無意地看著曹旭,心裡又生了一番計議。
幾天後,息攬舟他們到達了青霜山,廣寧子竟然帶著四御尊者站在了扶風山口親自迎接他們。息攬舟多少有些受寵若驚,當然了,洛北風卻少不得被廣寧子拎著耳朵狠狠削了一頓。
四御尊者關心了一番他們眾人,外門弟子也受到了驚嚇,多半送回外門叫管事好好照料,廣寧子留下了息攬舟和洛北風兩人、帶著他們來到了三清殿上。
從回來的那一刻起,息攬舟就覺得廣寧子比往日沉默許多,師傅雖然還是一副老頑童的模樣,卻好似總是兜著一些心事。
「仙都的事兒,我都聽說了……」廣寧子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說了半句,「沒想到此去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北風——師傅要謝謝你,若沒有你,攬舟在仙都一個人,肯定很難熬。」
「那師傅你是不打算責罰我了?」
「放屁你個臭小子,別抓著機會就耍寶!」廣寧子不顧形象地暴了一句粗口,更沖洛北風揮了揮拳頭,「正楷字二十遍《道德經》,少一次我就用拂塵當著整個山門弟子的面兒抽你!」
「嗚……」洛北風瞬間蔫兒了。
「還有你,」廣寧子瞪了息攬舟一眼,「你要是幫他抄一個字,他就多抄十遍!」
息攬舟吐了吐舌頭,愛莫能助地丟給洛北風一個同情的眼神:姜還是老的辣,師弟,你別掙扎了。
廣寧子處理完了懲罰的事兒,才慢吞吞地說道:「不過攬舟、北風,為師有些事情要問你們,你們第一個見到那胡華樓血案,在血案中看見的東西,師傅還想問一問你們。」
息攬舟和洛北風自然是知無不言,更把每一處細節都告訴了廣寧子。
聽完,廣寧子卻反而有些猶豫沉默了起來,他皺了皺眉:「聽你們這麼說來,現場並無直接證據,且沒有抓到兇手,更沒有人看見兇手的影子,皓軒他……憑什麼認定了,就是那忘憂谷所為?」
忘憂谷?
息攬舟和洛北風面面相覷,兩個人都驚呼出口:「師傅你說忘憂谷?!」
廣寧子無奈地點點頭,這才說出來,原來在息攬舟他們回來的前一天,仙都同浩軒尊者便昭告天下,說仙都這樁血案是一個宗門、喚名忘憂谷的地方做下的。
莫說是息攬舟從前從不知道忘憂谷,就算是錦州大陸上知道忘憂谷的老人,也覺得此言純屬無稽之談,那忘憂谷本是一個群集天下賢才的地方,更多的是散修和醫修,怎會如此殺人不眨眼。
然而,當初那個叫「子淚」的醫修,又是那般殺人不眨眼,息攬舟一時間陷入了矛盾和混亂當中。關鍵是,他們同皓軒尊者看到的是一樣的現場、一樣的慘境,沈家還有皓軒尊者他們,到底是從哪裡斷定就是忘憂谷所為!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廣寧子淡淡一笑,拍了拍息攬舟和洛北風的肩膀道,「你們一路上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罷。」
息攬舟點點頭,他確實身心俱疲,必須要到葯泉之中去洗盡一身的疲累。洛北風陪著他走出來,卻忽然想起什麼,說是忘了東西,要去去再回,息攬舟不疑有他,自然自己先去。
洛北風作別了息攬舟,卻飛速地回到了三清殿中,推開門,廣寧子還在負手而立,背對著門口望著那三清祖師的像,不知在想些什麼。
「北風?」
「師傅,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