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9
小夥計一聽這價格有些咋舌,這已經和正路子綉娘給的價格差不多了,他拿不準掌柜會不會收,畢竟這幅綉品綉技實在是拿不出手。他覺得還是把人請回店裡才好談,可那婦人話才說完就拉著小姑娘往麵攤子走,麵攤主見生意生門,已經招呼上了。就差一步,小夥計有些懊惱的砸吧了下嘴,這回真要挨掌柜的訓了。
他快速的跑回去,將價錢報上,出乎意料的掌柜的並未生氣,而是很難得的和他商量起來,「全壽,你覺著那副圖如何?」
朱全壽心裡琢磨掌柜問這話背後的意思,面上恭敬的說:「不談綉技,花樣子倒是難得,主要也是配色比較大膽,黑底白花很獨特。要說白花咱也不是沒賣過,梨花,茉莉,白梅,白菊也都是白色,可連樹榦葉子也用白線繡的確實沒見過。咱們可以讓綉娘們試試這樣的用色,不一定非收下那件。還有,掌柜的,之前我沒細看,剛回想了下,楞是沒想起來那幅圖繡的是什麼花啊?」
掌柜的「唔」了一聲,他也沒見過,朱全壽說的正是他想的,那幅綉品即使收,也是收回來當綉樣,那樣的綉技放在店裡,那是砸自個兒招牌。可若是換一面想,賣好了,那也是漲招牌的事。
店裡賣來賣去都是些老樣子,即使出新也是在原基礎上稍微變動形態,像那樣顛覆整個常規綉樣的綉品,別說小夥計,就是他開了二十幾年的店,也是第一回見。
還有就是,那小丫頭說的話!
「她說二兩五?」秦掌柜又問了一遍。
朱全壽點點頭,這個價格他可拿不到賞錢,所以,對掌柜的同意不同意並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怪罪他辦事不利就好。
秦掌柜低吟片刻,說:「你去跟她說,頂天了二兩銀子,這圖的還是以後常來常往,才給的這個價錢,剩下的你會說了?」
朱全壽連連點頭,小跑著去到麵攤,彎著腰說:「這位大嫂,我們掌柜的說了,頂多出一兩八錢,這還是圖的以後,你們有好的花樣子也不用再費力氣綉,直接拿來賣給我們春綉坊,價格還按照這個來,你們覺著如何?」
王氏心中驚呼,居然真的能賣這麼多錢,她看了一眼小閨女,見其頭都沒有抬的繼續吃面,那淡然不理會的神情讓她激動的心也穩定下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緊不慢的說:「勞煩您跑一腿了,這個價錢著實不能賣,這樣吧,我也讓一步,二兩銀子,若是行,我這就跟您過去。」
至始至終都在吃面的沈華終於抬起頭,「娘,你面還沒吃完呢。」
王氏啞然,閨女哎,銀子和麵條,自然是銀子重要啊。
沈華覺得她頂著一張小孩子的臉,連心性都變小了,她居然被一碗陽春麵感動的快哭了。雖然上面只有薄薄的兩肉片,雖然湯料只是醬油,吃慣味精雞精的她居然覺得這種純天然的美味好吃到爆。
誰說古代沒有美食,沈華覺得她的人生有奔頭了,她再也不要天天窩頭餅子大醬白菜。
可小孩子的胃有限,這麼一大碗分量十足的面,實際上她並吃不下。但是,她卻硬撐下去了,導致她站起來又捂著胃坐了回去,堵到喉嚨口了,感覺一不小心就會吐出來。
見狀,何氏既心疼又無奈的說:「吃撐了啊,讓你貪嘴。」伸手想要抱她,被沈華避開。
朱全壽原本想著能壓一錢是一錢,兩錢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兩百個銅錢,掌柜的心情好賞他十個也不是沒可能,所以他就不想輕易答應。
買賣砍價打的是心理仗,很明顯,朱全壽在這方面是老手。要是往日,對方早敗下陣了,可惜他遇到的是從懂事起就天天看人討價還價的沈華。
沈華見王氏有些扛不住想要退讓,趕緊拉過王氏,附在耳朵說:「娘,夏大哥說了,以後我們家就只賣綉樣,光這樣子錢就不止二兩。他還說,店家收了去,又不是只綉一幅,賣的好,還會讓綉娘接著繡的,這是長長久久的生意,我們不能便宜賣了。」
王氏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她們鄉下人繡花向來是一個花樣子從太奶輩傳到子孫輩,唯一的區別就是有人繡的細緻些,有人粗糙些。她從來不認為花樣子還能賣錢,特別是小閨女胡亂畫的能賣二兩,到現在她都有不真實感。
街上吵鬧,朱全壽就是有心想要聽,也聽不真切。他等了一會,見對方還沒有動靜,作勢要走,「這位大嫂也得體諒我們繡房啊,這麼高的價格,實在是沒賺頭了,要不,我先回去,您再想想?」
沈華估計這是對方玩的花招,反正她也要坐著歇會,便用手順時針摸著肚子幫助胃消化,將頭偏到一旁看街上的人來人往。
王氏也配合著指著街上的景講給沈華聽。
朱全壽皺了皺眉,居然沒有喊住他。他故意慢慢走,找了個背人的牆角側身進去,微微露出一點目光能看到那對母女。
咋了?咋走了?!
朱全壽趕忙衝出來朝著母女倆跑去,嘴裡喊著:「那位大嫂,等等啊,我們掌柜的同意了,哎!」
王氏沒空和他說話,回頭喊了一聲:「我一會兒去……」她拉著沈華一路小跑。
沈華腸子都要被顛出來了,十分想不明白夏涼川怎麼會在縣裡,而且還和人爭執上了。王氏個頭雖然小,但農活沒少干,胳膊上力氣是有的,對方三個漢子,她把沈華的手鬆開,厲聲道:「站這,不許亂跑!」說完衝上前,一人推了一把,把夏涼川擋在身後。
「你們幹啥呢!咋欺負我家孩子?」
三人被推得楞住,其中一人皺著眉頭說:「你這婦人從哪竄出來的,不管你的事,閃一邊去。」
王氏心裡也有些慌,這幾個人的身著打扮看著像大戶人家出來的,但輸人不輸陣,她強壯鎮定的梗著脖子說:「咋不管我的事,這是我侄兒,有啥事兒,沖我說。」
沈華在一旁看著其實挺欣賞王氏這種熱心腸的,現代的人心肺都被碰瓷的詐騙的弄冷了。她四周看看,想找個趁手的木棍給王氏壯膽,可街道上除了沒化開的殘雪,什麼都沒有。
「你是他嬸兒,可別打腫了臉,他是我們夏府的七少爺,你是哪根蔥,也敢出來攀親戚?」為首的人看向夏涼川,「七少爺,別讓小的難做,老太太要見你,你別不識相!」
夏涼川整了整被拉扯變形的衣服,冷哼了一聲,「八百年前就分家了,誰家七少爺,誰家老太太?誰不要臉的攀親戚?我不認識什麼夏家,我家除了我爹,其他親戚都死光了。」
為首的人變了臉色,沉著聲說:「尊你一聲七少爺,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若不是因為三老爺,老太爺會不知所蹤?夏家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地步?老太太說了,你要真不願意去也不為難你,把兵書交出來,三老爺偷書的罪責就免了。」
夏涼川滿臉陰霾,眼中的狠厲看的人心慌,他突然笑起來,說:「不就是一本破書嗎?要,給你們便是。」說完,脫下鞋子,從每隻鞋子裡面拿出一半的書來。
「你竟敢……」為首之人看著手中被撕成兩半的《夏家兵書》,痛心疾首,目露凶光的盯著夏涼川。
旁邊的人輕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這是在街上,「直爺。」
夏正直惡狠狠的放話,「你最好祈禱三老爺一輩子別回來,不然等著他的就是夏家的軍法,即使分家出去,他也姓夏!」
夏涼川無所畏懼的一邊穿鞋一邊笑著說:「軍法?笑死人了,夏家軍在哪呢?哦……給人當看門狗了,嘖嘖嘖……就你們夏家那些酒囊飯袋,別說兵書,就是仙書,也救不了你們!」
為首之人忍無可忍,一腳蹬過去。
夏涼川本是彎著腰,重心不穩,被踢的翻倒在地。可他仍然笑著,扭曲的笑容標示著這一腳不輕。
夏正直是練家子,下腳有數的很,這一腳就算不斷,也能讓這臭小子疼個十天半個月的。要不是他彎著腰卸去了少許力氣,當場就能讓他笑不出來!
「你們咋踢人呢,還有沒有王法?」王氏沖著三人的後背虛張聲勢的叫囂著。
沈華覺得自己聽到了電影台詞,她上前幫著扶住夏涼川,問道:「如何?能走嗎?」
夏涼川搖了搖頭,冷著臉推開沈華,「你們有事就走,不用管我。」說完對著朱全壽抬了抬下巴,「那人是找你們的吧,等半天了。」
朱全壽作為一個店夥計,本就需要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剛才那幾個人的穿衣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新搬來的那戶人家的。聽說以前是大將軍,誤了軍情,打了敗仗,整個夏家都被奪了官職,抄了家產,伴君如伴虎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這些日子陸陸續續看到的情況,這夏家人吃用可不是一般的講究,哪像是沒錢的。
只是沒想到這位小哥居然是夏家人,更沒想到的是這位鄉下大嫂還是他的嬸子,那這花樣子說不定真是祖上流下來的。
不是說偷了兵書,那再順手偷些別的,也不是沒可能啊。
自以為得知真相的他笑眯眯的趨上前,作了一個揖,「這位大嫂,你瞧,我都候了半天了,你是不是先與我去店裡,我家掌柜的還等著呢。」
王氏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又不能真丟下夏涼川不管,只好對沈華說:「花兒,你陪著你夏大哥,娘去去就回,你倆不要亂跑,娘很快就回來,啊?」她走了兩步不放心,又回頭,指著麵攤,「要不,再吃碗面?」
沈華忙捂住嘴,含含糊糊的說:「他吃,我看著!」
夏涼川有些不解,以為對方是捨不得錢,一蹦一蹦的單腿跳到麵攤前,快速掃了一眼,選了一個離湯鍋最遠的位置坐下,「老闆,兩碗最貴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