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舞會後的夜晚
望著面前人專註到肅穆的神情,茱莉安未被牽住的左手緊張地蜷起,心跳地飛快。
在平時顯得有些肉麻的情話,放在此處,一字一句卻是它們主人最真誠的誓言。
知曉對方身世的茱莉安,能夠體會到話語中蘊藏的深重心意,那重量壓在她的肩膀,壓住她的心弦,在她的心口彈奏出愛的頌歌。
如果這僅僅是甜言蜜語與海誓山盟,如每一個熱戀中的人都會做的那些,那它們並不會如此讓人沉淪,因為就像此夜燃燒的焰火,它們總是盛放時絢爛奪目,冷卻后卻只余冰冷的灰燼,不知何時便被風吹拂而散。
可那並不是他所吐露的,那每一個字元,都已鏤刻在生命,用魔法寫就,融進骨髓,是從他們先祖血脈中傳承下來的執著。
無論何處無論何地,茱莉安相信他會將自己的誓言履行,就像他的父母,就像他被拋卻在時光的長河而不放棄的父親,百年的光陰,生與死的距離,都無法抹去他追隨尋找的信念,哪怕兩鬢染霜,他依舊目光炙熱,會為了主人與愛人奉獻一切。
願意為你奉獻生命並不可怕,因為那隻需要一瞬間的衝動,但若一個人願意為你奉獻一生去履行一個誓言,即使是在每日每夜的煎熬中,亦能保持本心,永不動搖,永不後退,那便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因為,這種堅持如同尖矛,可以刺穿一切心防,它的溫度,無時不刻炙烤著被注視之人的靈魂,一旦與其四目相對,便會被拖入無法掙脫的漩渦,被緊緊糾纏著一同起舞,心甘情願地幸福沉淪。
就如此刻的茱莉安,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聽到如此甜蜜而讓人心尖發顫的誓詞。
對於她而言,青梅竹馬的存在早已變成身邊的一個影子,無時無刻存在,卻又如初始帶來的溫熱水源,靜靜地將她包圍,除了偶爾撩動引發的波紋,他是平靜而包容的,也是溫和而自然的。
直到此時,她才真切地意識到,那並不是一汪靜謐的溫水,那是一潭洶湧而幾欲噴發的岩漿,一旦袒露至於面前,便可燃盡一切,將想要的人融進他的骨髓,最終化為一體。
他的眼神如此認真,而她的心跳又如此劇烈,一切都讓人無法拒絕。
那便不要拒絕。
「好。」她似乎聽自己這麼說。
【請用你的專註,將我凝視,不要放我離開你的視野;請用你的溫度,將我融化,讓我與你不分彼此;請用你的執著,將我與你牢牢綁在一處,於是不論過去,現在,未來,都可並肩踏上前方未知的征途。】
不知何時,茱莉安面前出現了一個製作精巧美麗的掛墜,那是取自他成年時幻化成熟的兩種形態,從那額間的長角尖端上取下的特殊骨質,滴入離心臟最近地方的鮮血,再輔佐以種種珍貴的材料揉雜而成,當時那牽連到靈魂的疼痛不需多說,比起它會為彼此帶來的,讓他們二人永遠也不會分離的魔法,一切都無足輕重。
這隻屬於你,也只屬於我,
他的父親彷彿早就預見了如今一幕,當時給他的那塊珍稀礦石,正是用以製作這個失傳已久的特殊禮物的重要材料,戴上它,使其與靈魂捆綁,便可指向無盡的異世界。
如果茱莉安曾經無意間做出的水晶球是一枚通往異界的鑰匙,那麼這個掛墜,便是在宇宙中劃出獨屬於自己位置的地契,契約時間為靈魂生存於世的永恆。
他將那枚掛墜含在嘴中,送入面前之人微張的唇瓣,茱莉安還來不及做何反應,卻覺唇上一痛,已被重重咬住,不由發出輕輕的悶哼聲,抓緊了對方整齊的禮服,那血液隨著脈動而緩緩濺落,滴落到了掛墜之上,下一刻,她便感覺唇間一空,那枚掛墜不見蹤影,而對方的唇舌則順勢探入攪動。
一股炙熱而滾燙的熱量自她的脊椎而下,燃燒到了心口,頭悶悶的,有些發暈,而心口更是像被刀割開放入薔薇花種子一般,長出荊棘的尖刺。
痛苦的呻.吟被對方吞吃入腹,她輕顫的手指無意識抓破了手下的衣物,觸碰到內里的肌膚,換來對方一聲輕笑。
感覺不到對方唇間閃動的治癒光輝,傷口已在漸漸癒合,她卻依然因為這種從心口傳而來的疼痛無法站立,與此同時,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自額頭蔓延了全身,讓她不受控制地與對方貼得更近,更緊,恨不得將彼此揉在一處。
明明沒有開口,她卻似乎聽到對方這麼說著:
「從此,你的靈魂與我的相系,因為你擁有我的世界,那我便將那個世界的所有都送給你,只要靈魂不滅,沒有誰可以從你身上奪走。」
於是,一切混沌。
當意識在痛苦中脫離,整個人清醒過來時,兩人已不知何時回到了屋內。
綉滿繁複紋路的床幔披散而下,天鵝絨地毯豐軟溫柔,掩去了交錯間紛亂的步伐。
精心製作的衣物被粗暴撕扯,寶石晶扣散落了一地,在昏暗的燈光下倒映著那糾纏的姿態。
不滿身上的心愛衣物被如此粗魯對待,茱莉安趁著與對方分開那片刻的間隙發出抱怨,只換來一聲低啞的嘲弄。
「寶貝兒,那你又在幹什麼呢?」
【是了,那我又在幹什麼?】
看著自己的手,它們已經不聽指揮地自主行動,扯開了對方原本應該是嚴密束縛的外套,還撕壞了由自己一點一點縫製的領口,因為用力過猛,甚至在那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指甲印,在殘破的衣物間若有似無地浮現,無聲控訴著她的惡行。
【這不能怪我,只能說,因為那皮膚的熱,將我也傳染,你眼中的火,也將我燃燒。】
被按著肩膀壓制進鬆軟的床榻,身後接觸到在動作間流淌的絲緞,她小聲喘息,手指依舊牢牢地將手中的布料撕扯。
「撕拉——」
面前的人伸手將她身前的遮蔽徹底撕開,冰涼的觸感卻被一股火焰迅速燃燒,將她的兩腮熏得暈紅,眼神中滿是水氣,將小夜燈的點點光芒暈入散漫,生出一朵朵昳麗的藤蔓,勾纏著他繼續靠近。
紫羅蘭花盛開在她的瞳眸里,而夜鶯唱著歌,在枝頭渴望他。
被粗暴的動作袒露的,不僅是年輕有力的身體,還有這對彼此毫無遮擋的慾念,逆著光,看不清他這時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睛,依舊如兇惡的狼一般閃閃發亮。
觸手可及光滑的肌膚,帶著絲絨的觸感,黏著她的手,讓她無法掙脫。
不知對方眼中的自己,又是怎樣的一種形態。
當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目光相對,氣息在一張一合間交融,眼裡便再也容不下其他,曾經糾纏的殘酷過往,無法忘懷的那些遺憾,都已被面前的深邃雙眼抹去,除了跟隨他,靠近他,觸碰他。
順著他的手一路向下,會有火將自己燃燒,被一路點燃,直至燃盡荒原,將新的道路打開,迎接陌生來客的扣門。
遮掩景色的霧靄被撕碎,被丟棄,孤獨地躺落懸崖,而一座山丘卻被來人發現,正潛伏在峰頂的起伏間,它的四周不再見一絲活物,唯留壁中顫巍巍攀附著的一朵脆弱的多肉植株,在夜晚的風中被這突如其來的惡客兇狠注視,流下恐懼的淚水,可它沒有腿,而岩壁又被緊緊陷在土壤之上,被牢牢束縛,無法移動。
近了,那個惡客越走越近,那可怕的來者,他無禮又蠻橫,堅硬的皮靴劃過地面,準確地按上了它,殘忍撥弄,露出了其中初生的芽苞,便隔著保護它的外殼揉搓撫弄起來。
被重量擠壓得變了形狀,這力度幾乎要讓它整個碎掉,但是卻每一下都準確地叩擊到了要命的位置,讓它只能在這壓迫下哭泣顫抖,最後將他的靴尖都染上了晶瑩的粘稠汁液。
「嘖,」那惡客悻悻地回身,卻沒有擦掉那汁液,竟然將它們全數餵給了自己圈養的可怕凶獸,將它喚到這植株的跟前,那是一匹暗紅色的奇怪猛獸,它的身體如此巨大,它的表情猙獰,看起來詭異的頭冠正是讓這株植物最為恐懼的剋星,尤其它的全身還散發著足以燙傷自己的溫度。
也許下一刻,那兇殘的猛獸就會毫不猶豫地撞擊,炙烤它,於是那植株不自覺地顫抖收縮起來,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終於可以迎來解脫。
但是那凶獸卻沒這麼快對它下手,只是慢慢靠近,用巨大的腦袋四處嗅聞,細細端詳面前似乎很好吃的傢伙,搖頭擺尾地尋找下手的縫隙,直到幼芽上方的遮蔽被那靴子再次殘忍掰開,於是猙獰的凶獸便瞬間找到了吸引著它的那處入口,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它終於如願以償將頭探入靜靜包裹著的葉芽中間,磨蹭著尋找主人希望尋找到的那處縫隙。
那裡,通往山下的寶庫,是它也同樣渴望著的聖地。
終於長大的小怪物,終於打開了那扇困惑它許久的窗,所以,它如此迫不及待而衝動,甚至因為興奮與貪婪而將口水滴到了其中,讓那幼芽恐懼地收縮,同時流淌出了更多的汁水,卻反而使得那猛獸更加兇狠地按緊目標,猛力按下試圖鑽入。
「終於可以,徹底與你在一起。」
他的額頭流下汗水,滴落到了她的臉頰,燙得她不自覺地顫抖,同時因為那奇怪的觸感而不由繃緊了全身。
「嘶——放鬆。」
最後,終於被一點點佔據切割摧毀,她情不自禁繃緊腳尖,禁錮那莽撞向前的怪物,卻與對方同時倒吸一口涼氣,額頭的火焰一路瘋狂灼燒,在那疼痛處盤旋,直至滲入內里。
在無法控制的喘息出口前,只來得及說了一句,「不要.……七天七夜。」
這源於原著的心理陰影,換來對方一聲嗤笑,以及一個深到不可思議的吻。
「放心,我,怎麼可能捨得。」
下一刻,尖銳的獸牙便刺穿了獵物的軟弱庇護,開啟了可怕的捕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