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藥方

  第12章 藥方

    日頭當空,先前冷清的安福胡同此刻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此地雖偏僻,勝在租金低,有不少外地人投奔來京城,白日裏在外頭做些小營生掙些養家糊口的碎銀,晌午或傍晚時便會回來。


    幾家的煙囪正升起了嫋嫋炊煙,安福胡同也漸漸有了煙火氣。


    宋錦悅立在胡同裏,垂下眼簾,冷冰冰瞧著麵前那大塊大塊殘缺的牆壁。


    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大夫的話。


    杜仲、白術、川續斷……


    重樓、半枝蓮!


    宋錦悅不由想起前世姨母病愈後那眼底的哀愁與落寞,再加上徐太醫在家中暴斃而亡。


    這種種蹊蹺,隨著今日尋了大夫看過藥方。


    她這才明白了一二。


    心下隱隱揣測。


    姨母怕不是病了,而是有了身孕。


    因為那藥方裏有杜仲、白術、川續斷……這些都是穩固胎元的藥方。


    而重樓、半枝蓮則是滑胎的藥方。


    若不是她今日將這藥方拆成了四份,怕也是不能發現其中的蹊蹺。


    因為這些混在一起,即是清熱解毒又是穩固心氣的藥方!

    隻是因為她重生一世,對此事略有所聞,再加上後來的事情,她心中便有了這番大膽的揣測。


    可最終,也需要偷偷請了大夫為姨母號過脈才能確定,姨母到底是不是有孕在身。


    一想到此事,宋錦悅心下便有些犯難,她身邊並無懂醫術可用之人。


    且這事隻能悄悄去辦,她不想叫姨母空歡喜一場,且此事牽扯甚廣,眼下她手中並無確鑿的證據證明此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且那人在暗,她們在明。


    她不敢用姨母的生命來冒險,她也輸不起!


    “秋韻,回府。”


    秋韻不敢去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默默地跟在小姐身後。


    安福胡同之所以稱為胡同,就是因為過道狹窄,且一圈接著一圈呈弧形環繞著青石瓦礫殘破不堪的房子圍繞而成。


    逼仄狹窄的過道堆滿了黑漆破缸、長條、竹筒,讓本就狹窄的過道更添了幾分擁堵。


    二人小心翼翼越過重重阻攔。


    可就在離胡同口不過幾丈遠的地方,原本緊閉的黑漆破舊木門被人嘩啦一下給推了開來。


    “滾、滾、快滾!老婆子一家就指著這點子房租討生活,你們可倒好,這租金足足拖了半月,如今既拿不出租金,便搬走就是,還非得死皮賴臉不走,今日非得逼著老婆子出手趕人!”


    “真是晦氣!”


    一個膀大腰圓一身橫肉的婆子,一手提著一個包袱,眼中滿是厭惡,手臂一抬,將那兩個包袱丟到了宋錦悅腳下那藏盡汙垢的青石板地麵上。


    那婆子一身暗紫色夾襖配著短袍,花白的發髻上還簪了一枝赤金簪子,在一片白茫茫中閃著耀眼的金光。


    “李嬸子,再寬限我們兩日可好,眼下除了這裏,我同哥哥哪裏還有落腳的地方,求您行行好,我哥哥再過兩日便要參加科考……”


    一身單薄的青衫蔽體,墨色的秀發垂在身後,少女麵色慘白,緊咬著唇,晶瑩剔透的淚花在眼眶裏打轉。


    她緊緊拽著那婆子的衣袖,麵上又是羞怯又是執拗。


    柳葉眉下的杏眸微動,瞧著惹人憐惜。


    那少女身後站著一少年,少年側身立在婆子一旁,一身同樣單薄的銀灰色短袍,少年沒有說話,視線落在那地上的兩個包袱,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成圈。


    眉頭緊鎖,眼中是駭人的空洞與執拗。


    “滾、滾、滾!我這裏不是善堂!”那婆子板著臉,抬手一把打掉那拉著自己胳膊的白皙玉手。


    少女身子不穩,往後跌去,身後的男子急忙拉了一把,這才堪堪將少女給扶住了。


    “綰綰,咱們走!”少年的聲音清冷低沉,仿佛隆冬裏那落在青石屋簷下的積雪,讓人瞧著就覺得寒意逼人。


    那婆子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狡黠的光,先前板著的臉上一下子舒展開來,唇角上揚,麵上疊著層層的褶子,態度來個急轉彎,“想要白住也不是不行,我那侄兒尚缺個伺候的媳婦,你要是點頭應了這門親事,這房子便隨你們住,如何?”


    少年那冷冰冰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鄙夷。


    拉著妹妹就下了青石板的台階,走到了宋錦悅跟前,愣了愣,這才俯身撿起地上的包袱,將兩個灰布包袱掛在肩上,正要走,那婆子三步並做兩步從台階上衝了下來。


    攔在二人身前,冷哼了一聲,怒瞪著二人,“今日若是不還了欠我的租金,你們兄妹兩個誰都別想走!老婆子我就算是鬧到衙門去,也是不怕的!況且,若是關進了大牢,誰知道你哥哥還有沒有機會參加今次的科考!”


    婆子打定主意想要這少女,如今自是不肯放人。


    少女躲在哥哥身後,宋錦悅瞧得清楚,那一襲單薄的青衫之下的身子正打著哆嗦。


    不知是嚇的還是氣的。


    “哥哥……算了吧,我願意嫁給李嬸子的侄兒。”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哥哥那單薄的銀灰色袖袍,哽著嗓子低低說道。


    李嬸子一見少女鬆口,立時收起了身上的煞氣,和顏悅色上前就要去拉少女的胳膊,卻被少年猛地一把推了開來。


    “綰綰,渾說什麽,哥哥絕對不會叫你嫁給那個傻子!”


    那婆子見狀,一下子坐到地上,那架勢就要撒潑打滾耍無賴,雙手死死拽住少年的短袍,揚著聲,嚎啕了起來,“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欺負老婆子了!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婆子一邊揚聲大喊著,一邊繼續喊,“救命啊!”


    隨著婆子那高昂的嗓門,安福胡同裏那緊閉的房門一扇扇被推了開來。


    立時有人圍了過來,將幾人團團圍住,那些人瞧見少年,也不說話,三兩個圍在一處交頭低耳。


    這一下子,不僅僅是少年同那少女脫不開身子,宋錦悅同秋韻也沒有辦法脫開身子,秋韻顧不得其它,見人潮湧過來時,她本能想拉著小姐走。


    可是小姐竟然不肯走!

    沒辦法,她隻能小心翼翼保護著小姐。


    “鄉親們,你們評評理,這兄妹兩個在我那宅子裏白住白吃,先前便是說好的,秦綰明年開春便同我那侄兒成親,如今兄妹兩個竟然想要收拾包袱逃跑!”


    李婆子坐在地上,雙手拍著,揚聲控訴著兄妹二人狼心狗肺之舉。


    若不是宋錦悅方才看了事情的經過,怕也是要信了這婆子的鬼話。


    真真是顛倒是非!好一張紅口白牙,宋錦悅不由想起了沈氏跟前的趙嬤嬤,這兩人倒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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