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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78章 吻下去

  第78章 吻下去 

  所以這條朋友圈又是為什麼要集贊? 

  陳青梧沒敢留下小紅心,輕手輕腳地從他朋友圈退出來,生怕讓他知道自己點進去看過。 

  然後,她毫無懸念的又失眠了。 

  不知為何,她看到段靳成發朋友圈的心情,比看到宋安秀髮微博還酸澀難受。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這種情緒。 

  就像是清醒地經歷著一個華麗而盛大的夢,期待、幸福、滿足,所有美好的一切匯聚在一起,可潛意識又有一個聲音在提醒:是夢而已。 

  是夢而已,但凡是夢,醒來都是一場空,所以過程無論多麼美妙,底色都是悲色。 

  她不想要再一次擁有這樣接近現實卻又註定了結局的夢。 

  陳青梧睡不著就乾脆早早起床了。 

  佳佳今天也來得挺早的,她頂著兩個黑眼圈,眼底卻是止不住的興奮勁兒,一張臉上有種精力過剩又過盛的矛盾感。 

  「青梧姐,我失眠了。」佳佳說,「我一想到自己和明星們一起玩了一個下午,我就覺得輕飄飄的,像做了個夢。」 

  「醒醒,明星都已經走了!而且你和他們玩了一個下午並不能讓你漲工資、出作品,你激動什麼?」 

  佳佳看陳青梧一眼:「那青梧姐,伱為什麼沒睡好?」 

  她的臉上不見興奮,只有疲憊。 

  陳青梧蹙眉:「我也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一個……一個不必說的夢。」 

  佳佳覺得陳青梧這失眠的後勁兒可比她大得多,她說話都前言不搭后語了,完全聽不懂。 

  「青梧姐,我還是去多泡兩壺咖啡吧。」 

  「好。」 

  今天一天,她倆估計都得靠咖啡續命了。 

  昨晚清洗院子的水管還放在外面,陳青梧拿到後園去給玫瑰澆水。 

  她剛接上水龍頭,就見段靳成晨跑回來了。 

  他還是白T黑褲,精精神神的。 

  一個人能始終保持激情昂揚的狀態,也是牛逼。 

  陳青梧故意裝作沒看見他,專註地澆花,可段靳成還是穿過院子,走到了她的玫瑰花林前。 

  「出來。」段靳成對她說。 

  「又怎麼了段老師?」陳青梧因為他沒睡好,還有一點情緒。 

  「出來,我來澆。」他說。 

  「為什麼?」 

  「這一大清早的,你的腳不冷?」段靳成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她赤腳穿著人字拖,水管里的水澆出來時,有一半流淌到她的腳邊,蓋過了她的腳面。 

  「不冷,都快夏天了,這有什麼冷的?」 

  「活該你疼!」段靳成沒好氣地說完,直接走進玫瑰花林里來拎人。 

  陳青梧聽他這麼說,頓時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 

  她還在經期,一大早涼水下腳,的確有點不講究了。 

  不過,怎麼她在經期,他記得比她還牢? 

  昨夜那種幸福、酸澀的感覺又冒了上來,席捲她全身。 

  「給你給你!」陳青梧胡亂地把水管塞到他的手心裡,自己想要走出玫瑰林,卻不爭氣地腳一滑,差點栽進玫瑰花叢。 

  玫瑰花浪漫卻有刺,如果真的跌倒,那應該是一種很新的毀容方式。 

  陳青梧「啊」了一聲,就被段靳成攬腰撈進了懷裡。 

  她反手緊抱住他的腰,才堪堪站穩不跌倒。 

  「怎麼了怎麼了?」胡圖在房間里睡覺,聽到陳青梧的尖叫聲,趕緊推窗探出頭來確認情況。 

  不看還好,一看徹底傻眼了。 

  火紅的玫瑰林里,段靳成摟著陳青梧的腰,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遠方朝陽初升,連光都擠不進他們之間的縫隙。 

  「Oh!My eyes!」 

  胡圖假意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手指卻留下兩條大大的縫隙,盯著花園裡的兩個人。 

  這是什麼情況? 

  是他昨天喝斷片了嗎?這兩人什麼時候在一起的?要不要抱得這麼緊? 

  天吶,他要不要和段靳成的經紀人彙報這件事啊? 

  一大早就給他難題!—— 

  陳青梧站穩后,趕緊推開了段靳成。 

  他身上好熱啊,是剛運動后的熱氣,像火焰,一團團包裹著她,也燃燒著她。 

  陳青梧抬頭去看二樓窗口的胡圖:「抱歉抱歉,是我的人字拖太滑了,多虧了段老師扶住我!」 

  胡圖鬆了一口氣,原來這是個助人為樂的故事,並非他想象的愛情故事。 

  那就好! 

  難題解決! 

  「你和他解釋什麼?」段靳成問。 

  「我不想讓他誤會啊。」 

  段靳成神色不悅,低頭去澆花。 

  陳青梧站在邊上,隔空指揮:「那一片我澆過了,你後面那片我還沒澆過。」 

  他雖和她置氣,卻也聽話,沉著臉轉身。 

  陳青梧看段靳成站在這一片玫瑰林里,夢回當年的少年,頓時有種得償所願的滿足,好像直至這一刻,她才想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種下玫瑰,紅塵漫漫,思念和愛都很庸俗,但庸俗才是真實地活著。 

  「青梧姐!」 

  佳佳從前院跑過來。 

  「怎麼了?」 

  「你的手機呢?」 

  「在樓上。」她的裙子沒有口袋,澆花也怕弄濕手機,所以她沒帶下來,「有事?」 

  「是啊,阿姨找你,說打了你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她擔心你發生意外,所以立刻給我打電話了!」 

  陳青梧反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佳佳口中的「阿姨」是母親莫莉。 

  「她說什麼事了嗎?」 

  「我問了阿姨有什麼急事,她說是要你去相親的事!」 

  佳佳大嗓門,她一開口,整個花園都聽到了,連二樓的胡圖都聽到了。 

  「相親?青梧要去相親啊!」胡圖這個大嗓門又重複了一遍。 

  段靳成聞聲一個轉身,手裡的水管也跟著他轉了過來,水花全朝著佳佳的方向「嗞」了過去。 

  「啊呀!」佳佳被水花噴了一身的水,趕緊往邊上逃竄。 

  「不好意思!」 

  段靳成連忙去關了水龍頭。 

  佳佳一大早遭受無妄之災,但心情也沒有受損,畢竟是影帝澆過來的水,誰不想和影帝打個水仗什麼的呢。 

  「哪個阿姨?」段靳成扔下手裡的水管,走到佳佳面前。 

  「是青梧姐的媽媽。」 

  段靳成微微一怔,轉頭去看陳青梧。 

  原來,她的媽媽真的回國了,那張照片上的婦人真的是陳青梧的媽媽。 

  段靳成一時感慨萬千,他為陳青梧的母親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邊且兩人關係看起來還不錯而感到開心,但一大早打電話來催婚是什麼鬼? 

  「青梧姐,阿姨說她昨天和你說好的。」佳佳被段靳成迷了心神,失去了察言觀色的能力,頭鐵又補了一句。 

  說好的。 

  是昨天說好的。 

  初夏的天,段靳成的眼底卻飄起了雪。 

  佳佳還從沒有見過段靳成露出這樣冰寒的表情,有點被嚇到,她小步挪到陳青梧的身邊,不敢再大聲說話,輕輕地提醒一句:「青梧姐,阿姨讓你儘快給她回個電話。」 

  「知道了。」 

  陳青梧完全沒有想到,母親莫莉這次既有雷聲也有雨,而且效率還這麼高,她真的給她安排了相親! 

  William為什麼沒有阻止她!難不成William也被她洗腦招安了? 

  那以後她就沒有保護傘了!想想都可怕!—— 

  陳青梧先去樓上給佳佳找了條裙子讓她換上,然後才給母親莫莉回電話。 

  莫莉顯然一直在等著她,電話一響,她那邊立刻就接通了。 

  「青梧!媽還真給你物色到一個非常合適的小夥子!」莫莉語氣高昂,字裡行間洋溢著一種心想事成的滿足。 

  「媽,我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嘛,我不想相親,我也不想談戀愛。」 

  「為什麼不?」莫莉的語氣軟下來,「青梧,你是不是還在想著你的腿?」 

  陳青梧沒出聲。 

  「寶貝,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你現在已經好了,我昨天觀察了你很久,你走路的樣子,真的已經完全看不出異常,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陳青梧的手慢慢向下,按著自己的左膝蓋,是啊,她現在走路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可誰又知道,為了和正常人看起來一模一樣,她訓練了多久,她邁出去的每一步要費多大的勁去控制力道,費多大的心思去調整角度。 

  她永遠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了。 

  「你怎麼不說話?」莫莉聽女兒沉默,突然濕了眼眶,「青梧,媽媽不希望你因為你的腿而自卑,你優秀、漂亮、努力,這點小小的瑕疵於你的人生而言,微不足道。媽媽不希望你被傷害永久禁錮,你也應該試著打開心扉,去接受新的生活。」 

  「媽,我早就開始新的生活啦。」陳青梧聽到母親哽咽,不想讓她太難過,明明電話剛接通的時候,母親那麼開心,可三言兩語,說到她的腿,又開始低落。 

  或許,她們誰都沒有真正從傷害里走出來過。 

  「新生活不是一個人固步自封,不是一個人遠遠地躲開城市去城郊生活,青梧,你在逃避。」 

  女兒終歸是她生的,哪怕中途分開過幾年,可她永遠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和她共享過心跳的人,她最懂她。 

  陳青梧不想一大早就探討這樣沉重的話題,她還是繞回到最初:「媽,我真的不想相親,我覺得和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初次見面就以結婚為目的去審視對方,這很尷尬。」 

  「並不是完全不認識的人哦。」說到這,莫莉的語氣又輕快起來,「這個小夥子和你一個高中的,你說巧不巧,昨天我跟你梅梅阿姨聊天說起你的終身大事,她立刻說有一個很合適的人可以介紹,這個小夥子不僅和你一個高中,還和你是同一屆畢業的呢。」 

  「熟人?熟人那豈不是更尷尬!」 

  「青梧,你這不就是為難你媽了嘛,陌生人不行,熟人也不行,那你到底要什麼樣的才行?」 

  「不相親就行。」 

  「陳青梧,你別任性啊,我和你梅梅阿姨都說好了,她也把你的微信推給了那個小夥子,他等下就會來加你的,你不許不加啊!」 

  「媽!」 

  「別說了,總之你們先聊著,也不是非要你們談成,至少你要走出這一步,我不想看你整天一個人悶在工作室里,我也想看我女兒擁有平凡但美滿的幸福。」 

  莫莉掛了電話。 

  陳青梧握著手機,立在玻璃移門前,視線有點模糊。 

  她承認,母親那句「平凡但美滿的幸福」戳中了她。 

  —— 

  陳青梧正發獃,房門被敲響了。 

  她過去開門,是佳佳。 

  「青梧姐,段老師讓我來催催你,問你為什麼還不下去給他上課?」 

  陳青梧看了眼表,根本還沒有到上課的時間,他催什麼? 

  「你去問問他,是手錶壞了還是手機壞了。」 

  佳佳肩膀一聳:「我不敢,今天的段老師看起來好凶,和昨天完全不一樣,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畢竟老了一歲。」陳青梧說。 

  佳佳笑起來:「總之你快點下去吧,我真覺得他要發火了。」 

  陳青梧簡單地扎了個馬尾就下樓去了。 

  段靳成早在工作室里等著,見她進來,沒有任何緩衝,直截了當地起身質問她:「你真的要去相親?」 

  「這個不用和你交代吧,段老師。」陳青梧指了指鏡頭,「課堂上別說題外話,今天我就教你刻字,先教你刻個『福』字。」 

  她若無其事地坐到他身邊,開始今天的教學任務。 

  段靳成見她這樣平靜,心裡越發煩躁。 

  煩躁做不好任何事,更何況本就需要靜下心來才能刻好的核雕。 

  「以前我爺爺總說,做人做事,靜氣是致勝法寶,人活著一定要找到一件可以讓自己靜下心來的事情,我覺得,段老師也需要找到這樣一件事情。」 

  「我為什麼煩躁,你心裡沒點數?」 

  陳青梧沉默地握緊了手裡的橄欖核,低著頭在橄欖核上用筆描摹出一個「福」字,遞給段靳成,順手又給他找了一把銼刀,示意他先銼核。 

  「段老師還是好好雕刻吧,電影開拍在即,別忘了你此行的目的。」 

  段靳成不語。 

  兩個人各懷心事,開始用銼刀將果核兩端進行初加工。 

  這時,陳青梧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接連不斷地震動了起來,她很少有這麼多信息一起湧進來,於是放下手裡的工作,打開看了一眼。 

  是母親莫莉在群里發圖艾特她。 

  「青梧,你看看,這個小夥子是你高中同學,你認識吧?」 

  莫莉發過來好幾張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穿著銀行的職業正裝,皮膚很白,有種玉面書生的氣質,雖然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少年模樣,但陳青梧還是一眼把他認出來。 

  是沈嘉煜。 

  「哇偶,竟然有點帥。」漢娜在群里插科打諢。 

  莫莉又艾特了一下陳青梧:「把你照片發給了這小夥子,他說他認識你的,怎麼樣,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他?」 

  「記得。」陳青梧回。 

  莫莉立刻發過來一個開心的表情,緊接著發過來一段語音。 

  段靳成在,陳青梧當然不會把語音公放出來聽,她正準備將語音轉成文字看看母親到底說了什麼,結果手指一點,點錯了,語音直接放了出來。 

  「這小夥子家裡條件很好很有錢的,父親開公司做生意的,母親是個教師,他自己又是銀行工作……」 

  陳青梧手忙腳亂去關手機的聲音,越慌越關不掉。 

  她轉頭去看段靳成。 

  段靳成低著頭緊盯著手裡的橄欖核,專心致志,像是什麼都沒聽到,看都不看她一眼。 

  「抱歉,我按錯了。」陳青梧說。 

  段靳成放下了手裡的銼刀,面無表情地說:「我出去抽根煙。」 

  —— 

  段靳成去院子里抽煙了。 

  陳青梧立刻開啟了群消息免打擾,並且在群里提醒母親:「媽,我現在在工作,有事晚點說。」 

  「沒什麼事了,等下小夥子加你,你直接和他說吧。」莫莉回。 

  陳青梧放下手機,看向窗外,隔著雕花木窗,能看到段靳成站在廊下,他說抽煙,其實並沒有抽,一根煙被他來回揉搓了幾把,就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點都沒有點燃。 

  他回到她身邊的時候,身上還是乾淨清爽的皂角香。 

  兩人繼續雕刻,誰都沒有說話。 

  中午吃飯的時候,沈嘉煜添加了陳青梧的微信,可能是因為在銀行工作,微信里有不少客戶,沈嘉煜的微信名字就是他的本名。 

  他給陳青梧發的第一條信息是:「還記得我嗎?」 

  陳青梧想,就算不記得了,看他的名字也能喚起回憶。 

  「記得。」 

  「好巧對不對,月老的紅線竟然朝我們兩個綁過來了。」他這句話後頭跟了一個無奈攤手的表情。 

  陳青梧敏感地意識到,或許沈嘉煜和她一樣,自己根本不想相親,是被家裡按頭來和她聯繫的。 

  「不是月老的紅線,是有人拿了紅線扮月老。」陳青梧說。 

  沈嘉煜發了「笑cry」的表情。 

  「什麼時候有空見面?」他問。 

  「我最近都沒有什麼時間。」 

  陳青梧白天要給段靳成上課,晚上要直播,還真分不出時間去相親。 

  「晚上也要工作?」 

  「是的,直播。」 

  「我聽說你開了核雕工作室,怎麼去做直播了?轉行了?」 

  「直播核雕。」 

  「原來如此,那你直播幾點結束?」 

  「九點。」 

  「九點之後方便見面嗎?」沈嘉煜問。 

  九點之後還要見面? 

  陳青梧忽然吃不準沈嘉煜的態度,剛才感覺他不想相親,可現在又覺得他還挺迫切。 

  「你很著急嗎?」陳青梧問。 

  沈嘉煜又發來一個「笑cry」的表情:「別誤會,只是我明天就要去外面出差了,要去一個禮拜,我不想把這件事情拖很久,儘快見一面我們兩個說清楚,也不浪費大家的時間。」 

  好了,態度徹底清明。 

  他不想相親。 

  陳青梧暗暗鬆了一口氣。 

  「其實我也不想相親,如果我們都沒有時間的話,見不見面無所謂。」陳青梧立刻表明立場。 

  沈嘉煜發來一個「握手」的表情。 

  「能這樣說清楚真是太好了。」他說,「不過我覺得我們不見一面,兩邊家裡都不會死心。如果你方便的話,晚上九點我來接你,就在你附近找個地方吃個宵夜,正好我們兩個也很久沒見了,見面聊聊天也好。」 

  陳青梧想想,沈嘉煜說得很有道理,如果面都不見一個,到時候莫莉肯定又會一口咬定她自閉不願與外人接觸。 

  「好。」 

  「那你發個定位給我,我晚上提前去你那裡等你。」 

  沈嘉煜來這裡的話,很可能就會和段靳成遇到,雖然大家都是同學,但他們兩個應該不會想要和彼此敘舊的吧。 

  「我先訂個茶館吧,訂好了把定位發給你,我們茶館見。」 

  「也行。」 

  —— 

  陳青梧吃完飯就在附近的小茶樓訂了個包廂,把地址發給沈嘉煜后,她上樓洗了個頭化了個妝。 

  昨天晚上逛完街回來太晚了,沒有洗頭就睡了,今天頭髮已經油了,和老同學難得見一次面,頂著油頭和素顏終歸是不禮貌的,誰都想在外人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 

  她洗完頭吹到半干下樓,段靳成正好睡了個午覺出來。 

  兩人在樓道里遇到。 

  段靳成掃她一眼,她丹唇外朗,明眸善睞,比早上更多了一種顧盼生輝的艷色。 

  「要去相親了就是不一樣。」他說。 

  「段老師陰陽怪氣的幹什麼?」 

  段靳成沉了口氣,不說話,走在她前面快步下樓。 

  一個下午除了必要的交流,段靳成都沒怎麼開口。 

  他本來話也不多,陳青梧沒有放在心上。 

  晚上的直播照常進行。 

  今天「社會我樹哥」和「守一人」都在直播間,兩人和平時一樣,禮物從頭刷到尾,最後還是「守一人」守住了榜一大哥的位置。 

  陳青梧都開始懷疑,這位「守一人」名字里的「一」,是不是「榜一大哥」的「一」。 

  直播結束,陳青梧關了工作室的燈,拎包走出去,她和沈嘉煜約了九點半見,半個小時的時間正好花在路上,卡得很緊。 

  院子里,段靳成在抽煙,這次是真的在抽,他修長的手指夾著煙蒂,一口青煙從薄唇中輕輕吹出來,彌亂了他的眼神。 

  「這個點了還要出去?」 

  「嗯。」 

  「頭一次見人深更半夜去相親的。」他把煙掐滅在垃圾桶上,朝她走過來,擋在她面前,「白天相不行?」 

  「白天沒時間。」 

  「明天給你放一天假,白天去。」他說著,撥了一下陳青梧的肩膀,將她往裡推。 

  「他明天要出差。」陳青梧越過段靳成,「說好了就這附近見一面,很快的。」 

  她說完,朝著車庫走去。 

  段靳成揉了下太陽穴。 

  這女人真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別人說出差她就信,難道就沒懷疑過這只是人家深夜約她出去的託辭嗎? 

  總之這麼晚了相親,他聞所未聞。 

  車庫的捲簾門緩緩打開,Mini亮起車燈,直接朝公路方向開去。 

  段靳成立刻出門,開車跟上她。 

  以前都是狗仔跟著他,現在他成狗仔了,真是風水輪流轉。 

  陳青梧的Mini停在一家名叫「茶韻」的茶館前,車子剛一停下,隔壁車位的黑色賓士車裡下來一個男人,抬手敲了敲她的車窗。 

  男人高高瘦瘦,穿著黑色的西裝,整個人透著一股精英范兒。 

  陳青梧下車就沖人甜笑打招呼,兩人肩並肩往茶館大廳里走,忽然,男人好像忘了什麼東西,轉身往車子這邊折回來。 

  段靳成在他轉身的剎那看清楚他的臉。 

  沈嘉煜。 

  段靳成之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他來,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同學聚會上,他們剛見過。 

  原來是老熟人了,難怪陳青梧放心大膽又積極。 

  —— 

  沈嘉煜折回車裡拿的東西,是給陳青梧的禮物,一套人民幣紙幣收藏禮品冊,他們銀行今年新推出的收藏品。 

  「陳青梧,送給你的。」 

  「謝謝,你還給我準備了禮物啊!怎麼辦?我空手來的!」陳青梧頓覺不好意思,她來得急,完全沒有往這方面想。 

  「沒事,我也是下班的時候想到的。」 

  「那我先欠著,下次見面的時候補。」 

  「好。」 

  兩人往二樓包廂走,走到二樓的時候,看到走廊的電視屏上正播放一則茶飲料的廣告,是段靳成代言的。 

  真是哪兒哪兒都有他,可見段靳成的國民度真的很高。 

  「這不是段靳成嗎?」沈嘉煜也認了出來。 

  陳青梧點點頭:「是啊。」 

  「他現在可紅了。」 

  陳青梧又點點頭:「是啊。」 

  「不過雖然紅了,但人沒什麼架子。」沈嘉煜說。 

  「你見過他?」 

  「嗯,之前的同學聚會上見過。」 

  「同學聚會?段靳成還去你們三班開過同學聚會了?」 

  「不是,是你們六班的那次同學聚會。」 

  陳青梧都快被繞暈了:「六班的同學聚會,你也去了?可你不是三班的嗎?」 

  「這事兒說來可就話長了。」沈嘉煜指了指包廂,「進去慢慢說吧。」 

  「好。」 

  沈嘉煜之所以參加六班的同學聚會,都是託了穆一洋的福。 

  當年穆一洋和吳敏雅說好了要一起考同一所大學,可後來高考的時候,穆一洋也不知道走了什麼運,竟然超常發揮,考得比吳敏雅好很多。 

  兩人不僅沒有考到一所大學,甚至都不在一個城市讀大學。吳敏雅去了南方,穆一洋去了北方,一南一北的兩個人就開始了異地戀。 

  「後來他們分手了,你知道吧?」沈嘉煜問。 

  在他看來,吳敏雅和陳青梧是最好的朋友,她理應知道。 

  「知道。」陳青梧說起這個話題就蹙眉。 

  異地戀不僅考驗兩人的感情,最最重要的,是兩個人得彼此信任。 

  可大二的那個情人節,吳敏雅坐飛機悄悄跑到穆一洋的學校,想給他一個驚喜,卻發現他和別的女生很親密。 

  吳敏雅當即提了分手,連夜離開穆一洋所在的城市。 

  「其實那是一場誤會。」沈嘉煜說,「那個女生是想借著情人節給穆一洋表白,穆一洋正拒絕她呢,她毫無預兆就親上去了,穆一洋措手不及,還來不及扒開,正好吳敏雅來了。」 

  這是穆一洋說的版本。 

  可在吳敏雅的視角看來,就是穆一洋在和那個女生接吻,千里迢迢趕去和男朋友過節,卻撞見男朋友和別的女生接吻,這換誰都接受不了。 

  和穆一洋分手后,吳敏雅很痛苦,加上那段時間,陳青梧的情緒也很糟糕,兩人經常一通電話就痛哭,誰都安慰不了誰。 

  那可真是一段現在回想起來都會痛徹心扉的時光,也是那段時光里,陳青梧和吳敏雅慢慢了解到,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怕最親密的朋友和家人,悲歡都不相通。一切的一切,唯有自渡。 

  「穆一洋被分手后,一直都想解釋想挽回,可吳敏雅拉黑了他所有聯繫方式,他換號碼她就拉黑,換號碼就拉黑,穆一洋去了她學校好幾次,她也都避而不見。」沈嘉煜嘆了一口氣,「其實吳敏雅不知道的是,這麼多年,穆一洋一直沒有放下過她,所以當他聽說六班要在楚城開同學聚會,他立刻拉上我去偶遇吳敏雅,想著趁這次機會再解釋一下,看還能不能再續前緣。」 

  「可那天我和雅雅都沒有去。」 

  「是啊,我們兩個去撲了個空,然後正好碰到了徐威,徐威熱情地拉著我兩一定要我們進去包廂一起吃飯,我們就進去了。沒想到,那天段靳成也會來!我還以為,他那樣的明星,早就把高中同學都忘乾淨了,沒想到,他竟然都記得,連我和穆一洋不是你們班的,他都叫得上名字。」 

  陳青梧笑而不語,段學霸的記性不用質疑。 

  「對了,我還聽到他問起你了。」沈嘉煜忽然說。 

  「我?」 

  「對啊,問你怎麼沒來同學聚會,你沒來,他好像很失望的樣子。」沈嘉煜湊到陳青梧面前,神秘兮兮地說,「段靳成高中的時候應該喜歡你吧?」 

  陳青梧完全沒想到,今天晚上出來「相親」的話題會完全圍繞段靳成展開,而且,還能吃到自己的陳年老瓜。 

  「為什麼這麼說?」 

  「你還記得不,高二的時候籃球賽,我打球砸到了你,後來買了個小蛋糕去給你道歉。」 

  「記得。」 

  沈嘉煜撓頭一笑:「不瞞你說,那時候,我其實也有點喜歡你。」 

  陳青梧聽得正有興緻,對他突然自爆有點措手不及。 

  沈嘉煜見她尷尬,連忙擺擺手說:「那個年紀情竇初開,看到漂亮女生都會有點好感,你別介意啊。」 

  「看在你誇我漂亮女生的份上,不介意了。」陳青梧說。 

  沈嘉煜哈哈一笑:「你本來就很漂亮啊,你自己不知道嗎?那天我籃球砸到你之後,你們班上很多男生都和我急眼,要找我算賬!」 

  陳青梧只覺得這瓜越吃越離譜,於是對沈嘉煜說:「你還是趕緊講重點吧。」 

  「哦對,重點是,我買了個小蛋糕去給你,結果被段靳成擋了回來,後來我不服氣去找他理論,結果被他警告讓我離你遠點。」沈嘉煜「嘖」了聲,「我當時慫了一下,被他的氣勢震懾,後來回去左想右想,很後悔當時沒有反問他一句『你憑什麼』,哎,我這人就是這樣,與人吵架或者對峙當場發揮不出來,都要回去冷靜一下才能想到怎麼回懟更妙。」 

  沈嘉煜說完,兀自笑了起來。 

  他只當一個過期的笑話來講,可對陳青梧而言,是心上又添一重新傷。 

  原來段靳成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對有她不一般的情愫了。 

  難怪後來他對她表白時說,他喜歡她很久了。 

  陳青梧一直以為高中時的暗戀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一想到他也曾經情深,最後卻換來她那樣的傷害,她的心就像被刀尖一點點挑破,內疚和遺憾好似沾染了鮮血般沉重,幾欲將她壓垮。 

  —— 

  陳青梧和沈嘉煜聊了很久。 

  要是母親莫莉知道他們這次見面一停不停地聊了近兩個小時,那她一定以為八字的撇捺都有了。 

  但其實聊天的後半段,沈嘉煜都在說他愛而不得的故事。 

  他這次來相親,的確是被家裡逼的。因為沈嘉煜前段時間剛交往了一個很喜歡的女生,但他父母嫌棄女生家裡務農貧窮,還有兩個弟弟要照拂,配不上沈嘉煜,所以棒打鴛鴦拆散了他們,沈嘉煜很痛苦,父母為了讓他快點走出失戀的陰影,就安排了這次相親。 

  治療情傷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戀情,懂的都懂。 

  可這方法,不是誰都適用。 

  沈嘉煜就不適合。 

  「我想過了,感情哪兒有什麼配不配的,我還是很喜歡她,所以無論如何,我要去把她追回來。」沈嘉煜很堅定。 

  「加油,祝你成功哦。」陳青梧真心道。 

  「謝謝了,我這次約你出來,其實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行。」 

  「幫我拖一個月吧,一個月後再告訴你母親,和我沒有話題,性格不合,聊不到一起。否則的話,今天這裡結束,明天他們肯定又會馬上給我安排其他相親。我需要一點安靜的時間,去挽回她。」 

  「沒問題。」陳青梧爽快答應。 

  「謝謝你青梧,等我和她成了,請你吃飯。」 

  「好,等你們好消息。」 

  陳青梧離開茶館的時候已經夜裡十一點半了,開回家正好十二點。 

  院子里亮著燈,但卻不見人。 

  她關了燈正準備上樓,忽然看到樓道里有一點猩紅的煙火。 

  段靳成還沒有睡,他又坐在那裡等著她。 

  陳青梧想到今天沈嘉煜說的那些話,想到這幾天和段靳成的相處,想到昨晚他的頭像和他的朋友圈,種種種種,都讓她不敢過去面對他。 

  自從段靳成來了之後,那條樓道就成了陳青梧時而能闖過,時而卻闖不過的關。 

  她在院子里打了個轉兒,走進了工作室。 

  哪怕只能短暫逃避一會兒,她也想逃避一會兒。 

  「安全到家了嗎?」沈嘉煜彈了一條語音過來。 

  「到了到了,你安全到家了嗎?」 

  「快了。」 

  「好,那你小心開車吧。」 

  「嗯,下次見。」 

  「下次見。」 

  陳青梧彈完語音,剛放下手機,就看到段靳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工作室的門口。 

  「剛分開,就開始約下一次了?」他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 

  「你偷聽我講話幹什麼?」陳青梧咕噥。 

  「去了這麼久,是看對眼了?」 

  「是老同學,就多聊了兩句。」 

  「哪個老同學?」他明知故問。 

  「沈嘉煜。」 

  「就是當年給你送蛋糕那個?那挺好,他那時候就喜歡你,今天相親又相到你,回去做夢都要笑醒。」 

  「你今天怎麼總是陰陽怪氣說話?高中時候那點喜歡算什麼喜歡?再說了,都過去十來年了,就算真的談過戀愛,感情也早就消磨乾淨了,更何況只是一點點好感而已。」 

  段靳成眉間的山川鬆動:「這麼說,成不了?」 

  「成不了,他心有所屬,今天我們兩個見面,單純敘箇舊。」 

  他唇一抿,不說話了。 

  陳青梧能感覺到他陰鶩的氣場消散了些。 

  她想著說清楚了總該可以放她上樓了吧,於是拎上包,準備去關燈,可一抬眸,卻看到段靳成筆直地朝她走了過來。 

  「幹什麼?」陳青梧警覺。 

  「陳老師,既然這一輪相親失敗,那是不是該考慮下一輪了?」他笑著,但笑容只是浮於皮囊。 

  「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和陳老師相個親。」 

  「……」 

  「陳老師的擇偶標準是什麼?」 

  他每說一句話,就朝她更靠近一步。 

  陳青梧節節敗退,最後抵住了案台,退無可退。 

  「還是以前的那套擇偶標準,錢多?原生家庭完美?」他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幾乎要貼到她的身上。 

  陳青梧咬緊了唇,抬眸去看他。 

  近距離看他的眼睛,像霜雪裡滾過的寶石,清亮冰冷,半點沒有溫情。 

  「原生家庭這條我是達不到了,但錢多可以。」段靳成往陳青梧工作的案台上擲出一張黑卡,「密碼是我的生日。」 

  「你什麼意思?」陳青梧瞪著他。 

  「錢都給你,和我交往。」 

  「神經病!」 

  陳青梧一把推開段靳成,想要從他身側越過去,卻被他伸手一攬,攬到了胸前。 

  「陳青梧,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我也有錢了!」他的手掌在她腰上發狠,用力地將她按向他的身體。 

  「你瘋了是不是?」陳青梧一邊掙扎一邊指著工作室的那兩個攝像頭,「你瘋了才在這裡講這些!」 

  「你就當我是瘋了!」段靳成側頭,對著那兩個攝像頭,發號施令般吼了聲:「這段剪掉!」 

  話落,他的另一隻手上揚,手掌闔住陳青梧的後腦勺,朝著她的唇重重吻下來。 

  段靳成身上的煙草氣息,一瞬間奪走了陳青梧所有氧氣。 

  她大腦一片空白,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抬手,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段靳成。 

  「你不行!」她強忍著眼淚,用僅存的理智編織出一個謊言,「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不是你!所以你不行!」 

  陳青梧說完,踉踉蹌蹌地奪門而出。 

  段靳成站在工作室里,退了一步倚住陳青梧工作的案台,雙手緊緊的抓著案台的邊緣,青筋凸起。 

  初夏的夜,院子里蟬鳴聲聲。 

  段靳成想起自己和她表白的那個夜裡,窗外也是這樣的蟬鳴起伏不斷。 

  那年他終於熬過復讀,參加了高考,高考結束的那天夜裡,他按捺不住心情給她打電話,可她直接按掉了沒有接。 

  沒有接也好,他本就忐忑,怕自己一緊張組織不好語言。 

  於是他冷靜了一下,改成編輯簡訊。 

  起初他洋洋洒洒打了很多字,可轉頭念一念,又覺得實在矯情,最後刪刪減減只剩下一句:「陳青梧,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條發送后,又趕緊加了一條:「陳青梧,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信息出去后大概十五分鐘,她就回了過來。 

  那一條信息的內容,他至今想起來,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她說:「抱歉,我不能答應。我承認自己高中的時候傻傻的什麼都不懂,的確對你產生過好感,但出來讀大學后這一年,我碰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見過了更大的世界,我的觀念已經發生了改變,我覺得像你這樣一分錢沒有、原生家庭又糟糕的人,完全不在我的擇偶標準之內。」 

  最了解他的人,最清楚刀子往哪裡捅最痛。 

  而她,直接剜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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