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色皮褥
落葉間鋪著一張白色的皮褥,一個婦人躺在褥上,她蒼白的臉上蒙著一層不祥的青氣,此時卧地不起,髮髻仍梳理得整整齊齊,鬢腳露出幾莖白髮,雖然只是一身布衣,神情間卻流露出一番別樣的威嚴。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看到一個陌生男子破門而入,她竭力想撐起身,但剛才擲出的烏木簪已經耗去她所有精力,身體搖晃幾下,便昏厥過去。
程宗揚鬆開手,少女撲過去,卻不敢動她,只連聲叫道:「婆婆!婆婆!」希望把她喚醒。
「這是你婆婆?」
少女點了點頭。
「她怎麼了?」
少女凄然道:「婆婆被壞人打傷啦……」
「哪裡來的壞人?」
少女忽然想起來,這個男子也是壞人,立刻警惕地閉上嘴巴。
程宗揚放緩口氣,「告訴我,鎮上發生了什麼事?」
少女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別害怕,我姓程,不是壞人。」
少女露出一臉的不信。
「我是路過的,今天天氣不錯,那個……你小孩子不懂。」
少女抿著嘴,表示自己很懂。
程宗揚無奈之下,只好叫道:「驚理!」
驚理已經趕來,聞聲悄然入內,在程宗揚身後並膝跪下,向少女施了一禮,然後直起腰,柔聲道:「奴婢是主人家的侍奴。」
少女猶豫了一下,微微傾身,向驚理還了一禮。動作雖然稚嫩,卻能看出她的莊重。
驚理道:「方才之事是奴婢失禮,尚請海涵。」
少女玉頰一紅,側過臉小聲道:「妾身什麼都沒看到。」
程宗揚一愣,這女孩年紀不比小紫和樂丫頭大多少,一看就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用的卻是已婚婦人的口氣自稱,難道她已經成親了?
婦人昏厥中發出幾聲低咳,乾啞得讓人懷疑她體內再沒有一滴水份。少女瓦罐早已摔碎,掬來的水也灑了個乾凈,只能用還沾著水跡的手指輕輕碰觸她的嘴唇。
程宗揚打開腰包,拿出一隻水壺遞了過去。少女吃了一驚,那隻水壺像水晶一樣透明,能清楚看到裡面盛的是水。頂部有一個蓋子,那男子輕輕一按,蓋子彈開,裡面一隻壺嘴也隨之豎起,精巧得令人難以置信。
少女向程宗揚施禮,低聲道:「謝謝。」然後匆忙接過水壺,放到那婦人唇邊,小心喂她喝下。
「咦?」驚理詫異、地說道:「這位婆婆中的是追魂奪命掌嗎?」
程宗揚道:「你認得?」
驚理搖了搖頭,謹慎地說道:「奴婢只有三分把握。據說中了追魂奪命掌的人,氣血逆流,五臟如焚,死時苦不堪言,最多只有……敢問,這位婆婆什麼時候受的傷?」
少女道:「已經有七天了。」
「是了。」驚理?驚理神情鄭重地說道:「據說中了追魂奪命掌的人,最多只有九天的性命。」
少女急切地說道:「你能救救婆婆嗎?」
驚理輕輕咳了一聲,「這要問家主了。」
少女放下水壺,雖然滿心憂急,仍鄭重其事地向程宗揚行禮,然後細聲道:「敢問公子,可否救妾身婆婆的性命?」
程宗揚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規矩森嚴,舉止多禮的小美女,看她一絲不苟行禮的優雅之態,實在是很養眼。尤其是她衣袖揚舉間,輕香四溢,讓人禁不住陶醉其中。
程宗揚微一恍神,然後挺起腰,俠氣十足地朗聲道:「扶弱濟困,是我們遊俠的使命!當然要救!」
「啊?」少女驚叫一聲,「原來公子是遊俠?」
「偶爾。」程宗揚一點都不臉紅地說道:「其實我主要身份是商人。」
「……多謝公子。」少女顧不得太多,無論是遊俠還是商人,此時能慷慨施救已經是她唯一的生路。
「我叫程宗揚,不知姑娘姓氏?」
「妾身……姓合。」少女低聲道:「合歡之合,女德柔恭之德。」
「姑娘已經成親了嗎?」
少女臉上一紅,「……是。請公子救婆婆一救。」
程宗揚看著驚理,「你來。」
「奴婢只有三分把握,只能勉強一試。」驚理道:「不過此地太過荒僻,須換個地方。小夫人不若先收拾一下物品。」
合德連忙收拾東西,程宗揚向驚理使了個眼神,把她叫到屋外。
「你幹嘛呢?」
驚理詢問日期的時候,程宗揚心裡已經跟明鏡一樣,什麼追魂奪命掌,全是她胡謅的,無非是想讓那個小姑娘亂了方寸。
驚理低聲道:「主子看到那張皮褥了嗎?」
「那個婆婆躺的?怎麼了?」
「那是一張白鹿皮。」
程宗揚想了一下,「是不是很貴?」
「昔日漢國曾以白鹿皮為幣,一尺值四十萬銅銖。」
驚理這麼一說,程宗揚立刻想了起來,白鹿幣啊。他當時還在奇怪,這東西價錢虛高,怎麼防偽呢?
「雖然後來漢國廢除了白鹿幣,但世間仍以白鹿為珍。因為這等通體如雪的白鹿,只在天子的上林苑才有。」
少女絕美的姿容,拘緊的禮節,重傷之餘還能彈出烏木簪的婆婆,天子苑中才有的白鹿皮……
合德……合德……程宗揚像是被火燙了一下,猛地想了起來,他心裡大叫一聲:不會吧!
「無論如何把她救過來!」程宗揚說完,又有些懷疑地問道:「你行嗎?」
「奴婢雖然無能,但……」驚理輕笑道:「卓奴就在此地不遠,想必她會有些手段。」
程宗揚一拍腦袋,自己真是糊塗了。
「合德姑娘,附近有一座上清觀,觀主與程某相識,不若我們先送你婆婆往觀中救治。」程宗揚怕她擔心,補充道:「上清觀是太乙真宗一支,如今卓教御正在觀中……」
合德驚喜地說道:「是卓雲君卓教御嗎?」
程宗揚有些意外,「你認識她?」
合德連忙道:「不是。妾身只是聽說過,對卓教御仰慕已久。太好了,」合德雙手合在一起,幾乎要喜極而泣,「婆婆終於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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