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家

  年輕人確實慢條斯理地把錄音筆插\進了胸口的口袋,文灝暗暗鬆了口氣,然後發現自己這口氣松得太早。那隻左手離開錄音筆,探向右邊衣襟,而手的主人還看著之前的方向。


  沒有時間再觀察思考,文灝爆發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撞開身前的記者撲向那個人,過程中被半途的肩膀和腿一撞一絆,他一個踉蹌,將將撲到對方胸口,將其撞倒在地。


  相機包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年輕人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出一大截,同時悶哼出聲。他很快反應過來,不及站起就將手重新摸進衣襟。


  被快速拔\出的木倉破滅了文灝希望這是個誤會的願望,電光石火間,他保持四肢著地的姿勢再次用力撲過去,一面以身體的重量壓住那個人,一面用右手抓住對方的左臂,不讓木倉口平放下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其他人看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已在地上纏鬥。漆黑的木倉身引發人群尖叫,加上文灝大喊的「大家快跑」,周圍人本能地拔腿跑開,然後才有人醒過神來,掏手機報警,找到遮擋物伺機上前幫忙。


  年輕人個子矮,身體卻很壯碩,文灝的身量根本壓不住他。眼看目標就要離開,他顧不得給身上的人來一槍,半挺上身抬手瞄準,一件衣服卻兜頭蓋過來,隨即腕上劇痛,木倉被踢飛。


  駱克叫文灝的時候應安年就聽到了,見文灝去接受採訪,他也集中精力和法斯特談話。尖叫聲的提醒讓法斯特迅速行動,並示意應安年一起逃離。他出門一向帶保鏢,這次為表示尊重把保鏢留在外面,看來失策了。


  應安年卻沒有如法斯特所想儘快遠離危險,他向著危險衝過去,只恨自己不能飛。緊急時刻,手上的風衣代替他飛出去,緊接著一系列動作如演練過千百次一樣施展出來,閃電般卸下了那個人的行動力。


  與此同時文灝也沒傻待著,風衣同樣遮擋了他的視線,他像掰樹枝一樣抱著年輕人的左臂往反方向掰,自己也從對方身上滾下來,一腦袋撞地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影響了應安年攻擊的準度,本該襲向年輕人脖頸的力道落到了臉頰,手臂脫臼和牙齒脫落同時發生,年輕人沒能慘叫出聲,就被應安年乾脆利落補的一個肘擊給擊暈了。不算那個小細節的話,他倆配合得還挺好的。


  駱克和其他人已經跑了回來,數雙手合力將年輕人綁得嚴嚴實實。文灝被扶起來,旁邊的人疊聲問他的情況,他一句完整的話都還沒說出口,高大的身影就擠過來一把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感受到應安年細微的顫抖,文灝一手探下去握住他的手腕,一手輕拍他的肩背,安慰:「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嘴裡這麼說著,他卻覺得這種斜斜窩在應安年懷裡的姿勢有點彆扭,後面走路也有點彆扭。反覆表示自己身上沒有任何不舒服,毫無異常地應對完眾人的關心和當地警方的初步問詢,文灝回到酒店一脫鞋,好吧,腳背都腫得發亮了。


  這時候,他和應安年已經把駱克、小趙、來錢眾人和法斯特派來的醫生都送走了,只留下他們為他頭上那個包準備的一大堆藥品。事發到現在應安年一直對他寸步不離,此時自然就發現了。


  「只有腳和頭上的小包,我都不怎麼痛,衣服就不用脫了吧?」文灝和應安年打著商量。


  其實他是完全不痛,但不能這麼說。這也是他之前能死死扒住那個年輕人,拖延其動作速度的一大原因。


  普通的*打擊無法對他造成真正的傷害,就算身上還有傷,過幾天自己就好了,沒有脫衣服檢查的必要。本來當著人脫衣服也沒什麼的,但這個人是應安年,文灝突然就不好意思起來。


  應安年的臉還是黑的。那種情況下,如果他是文灝也會做出一樣的反應,要是沒有文灝,今天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慘狀,可怎麼就叫文灝給遇到了呢?他止不住地后怕,后怕里裹著對木倉手和自己的憤怒。


  應安年鮮明地意識到,文灝的能力會讓他更容易察覺他人的危險,而依他的品性,這意味著他會更容易進入危險。


  但現在不是深想這些的時候,他得先確認文灝的身體情況。精神稍微鎮定下來,應安年就回想起第一天見到文灝時,他一腳底的血還似無所覺的樣子。彷彿是種自然平衡,極度的敏銳與極度的大條在他身上共存,一樣地令人心驚膽戰。


  后怕和著急讓應安年沒能控制好語氣,第一次對著文灝凶神惡煞地發出命令:「脫!」


  在文灝磨磨唧唧開始脫衣服后,他又走到牆邊把空調溫度調高。


  見應安年轉身,文灝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快速把衣服褲子扒了,只留下一條白色平角胖次,纖長瑩白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


  腳上有扭傷,應安年沒讓文灝下地,此時他坐在沙發上,最後一件t恤已經撩到下巴,拋開背景,就像某種邀請。


  應安年一回頭就看到這種場面,跨過來的腳又退回去,手指將空調再按高兩度,男人背對著沙發深呼吸,對自己進行了嚴正警告。


  平心靜氣——假裝平心靜氣,應安年步伐平穩地走到沙發邊,儘力用單純的目光看青年的身體。文灝已經粗略看過身上,這時抬頭道:「看吧,真的沒事。」說著他還展示般的伸開雙臂。


  應安年原本也沒看到其他傷痕,文灝這一抬手,兩個手肘上的擦傷就暴露了出來。對長發青年的疼惜終於轉移走了應安年的注意力。「別動!」他不滿地命令。


  這次的語氣要輕得多,裡面毫無威懾力,文灝還要開口,溫柔放到他肩上的手掌讓他立時噤聲,乖巧地任應安年輕柔地撩開他的長發,仔細檢查他的背,又順從地翻身讓對方看腿後面。


  除了手肘上的擦傷,只有肩背和腿側有幾塊大小不一的淤青,確實不算嚴重,應安年的心落下。緊繃的神經一鬆開,只是蟄伏的巨大吸力捲土重來,翻著倍地要讓他去觸摸、感受眼前這具身體。


  青年安靜地趴在沙發上,毫不設防。應安年艱難地轉開視線,腦海深處還在自動回味手上那種溫溫滑滑充滿彈性的觸覺,目光掃到那堆藥品,感到乾渴的嘴巴自己張開,重複:「別動。」


  一個詞兩種調,沙啞的嗓音讓應安年找回一些清醒,補充道:「我給你擦藥。」


  把藥液倒入掌心,雙掌將其搓熱,文灝偏頭看著應安年有條不紊的動作,心裡有些失望。他那點小羞澀已經被腦海里高速開出的知識動車強勢碾壓,列車的鳴笛聲提醒他:現在是對答案時間。


  這列動車叫「戀愛號」,剛跑上軌道不久,目前除了車頭只有一節車廂,短小得很。唯一的車廂里裝著文灝這段時間關於戀愛的學習心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了日後追求應安年,理論儲備先走起。


  來錢上,有位女大學老師直播講「戀愛課」。她的初衷是讓更多人學會處理親密關係,自我尊重並尊重他人,但直播過程毫無勸導意味,是非常有趣的分享。


  文灝把現有的兩節課都認真聽過了,明白愛情的起始多數時候來自臉和身材的吸引。看直播間觀眾的評論,有人第一次看到未來女朋友時走路撞樹上,有人游泳時男朋友噴鼻血了,即便沒有那麼誇張,遇到喜歡的面容和身體時也會止不住把目光放在上面。像他自己,就覺得永遠都看不夠應安年。


  對照起來看,很多人驚嘆於他這張臉,應安年好像沒有過,現在他脫得赤條條地躺在這兒,應安年的目光也沒有多停留一會兒。對方跟平常僅有的不同只是低啞的嗓音和緊抿的嘴唇,心疼小弟的老大看小弟受傷了都會不高興,樂樂見到東東哭還會皺眉呢。


  這要麼說明應安年對同性沒有興趣,要麼就是自己的容貌不符合他的喜好。總之,靠外表是得不了分了,要更內秀啊。


  文灝默默在心裡做好筆記,應安年搓熱的手心就印到他背上的一塊淤青上,那裡像挨到火苗似的收縮了一下。


  「痛嗎?忍一會兒。」應安年說完,手上加了力度,也加了速度,果真一會兒就揉完一處,加藥揉下一處。


  文灝不是痛的,具體什麼感覺他也說不清楚,麻,癢,酥,一點點痛苦兌進很多的舒服,一丟丟羞怯攪入濃厚的渴望。他不禁閉上眼睛享受起來,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呻\吟,末尾還帶著顫音。


  彷彿羽毛從大腦皮層上掃過,規律運行的神經信號瞬間亂成一團,胡亂指揮著全身的血液往某一處涌去。應安年的手頓住,瘋狂向意志力求助。當他動作僵硬地將手從青年光\裸的皮膚上拔起,額上的細汗匯成一股,沿著鬢邊滑下。


  似乎帶著魔力的手離開了,文灝不滿足地睜開眼,他現在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了,那叫做:不想停。


  「蹲著揉太費力了,你看你都出汗了,坐沙發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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