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旦番外
元旦番外
「天上下著落貓大雨(此處被紅筆圈出,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我們沒有向困難屈服,勇敢地向著目標前進。深深的積水攔住了我們的去路,老大堅毅地說:『不能退縮,衝過去!』我對老大說:『放心吧老大,我會掩護你!』功夫不負有心人,萬水千山總是情(此處畫問號的紅墨水浸透了整張作文紙),我們克服所有困難到達目的地,卻看到密密麻麻的敵人擋在前面……」
老師評語:結構完整,敘述清晰,內容感人,要是用詞能夠更準確就好了。
「怎麼樣,我寫得好吧?那叫什麼?有深度!不知道李老師為什麼要跟我媽說我還太小。你說她是不是捨不得我?」還只能稱為男孩的男生坐在課桌上,晃著一條腿。
樂樂拿著東東的作文本,胸口插滿了違和感,心情比批改作文的老師還複雜,他不知道有一個詞可以精準形容他此刻的感受——槽多無口。掙扎了一下,他先指出了最「神奇」的部分。
「馮序,那天我們只是去買剛出爐的核桃酥,我也沒說過那樣的話。」東東容易長胖,一直在控制零食的量,那家的核桃酥也確實好吃,排隊都不一定買得到,但也不至於寫得像翻山越嶺去作戰一樣吧?
馮序東同學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作文這樣寫才吸引人啊,不然誰喜歡看?」
並沒有誰把學生作文當故事書看,樂樂心說,不過他知道自己贏不了東東的「自帶屬性」,乾脆省省力氣,跳到下一點:「落貓大雨又是什麼詞?我只聽過瓢潑大雨。」
東東撐著課桌身子前傾,帶旋兒的粗眉毛像一對大號的蜻蜓翅膀,馬上就要起飛了。「這可是我自創的詞!那次的雨那麼大,落身上那個疼,跟大王跳我臉上的感覺一樣一樣的,瓢潑大雨等級不夠。」他得意道。
大王是東東家的貓,聽名字就知道什麼脾氣了。樂樂家有了狗狗五哥后,東東羨慕得很,非常想同自己老大一個步調。養狗每天都要遛,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做警察的爸爸媽媽又忙,家裡最後領養了只貓。養了貓后東東還是羨慕樂樂,貓大王哪有五哥溫柔聽話啊?
樂樂被他打敗了,看看時間,收拾書包準備走人。
「今天不做完作業再走啊?」東東從桌上跳下來。
「羅叔叔已經來接我了。」樂樂把書包背好。
東東拉他的書包帶子,挽留道:「讓他等會兒嘛,又不是沒等過,你做作業又用不了多少時間。」老大在教室做完了,自己懶得做那些才可以抄啊。
「今天有事。」
樂樂筆直往外走,東東不敢硬拉,放了手,他一邊手忙腳亂地裝自己的書包,一邊朝著樂樂背影喊:「老大你還沒說我該怎麼做呢?」
他們現在上四年級,樂樂跳過一次級,東東也跟著他跳了。鑒於樂樂的情況,家裡正準備讓他跳第二次級,下學期直接上六年級。東東知道了,又想跟著跳,家長諮詢班主任兼語文教師李老師的意見,李老師誠懇地表達了她的擔心。
「顧煦智商高,心智和習慣都不錯,跳級之後,不論是學習還是與同學相處,應該都沒有問題。馮序東成績也拔尖,但他畢竟比顧煦小了一歲,思想成熟度上要差一點,就怕他到了都是大孩子的環境會不適應,反而對他不好。」
林亦初兩口子和兒子相處既有「英雄」的威嚴,又有朋友的坦誠,和老師聊過後就對東東說:「你們老師很關心你,覺得你還太小,再跳級可能會不開心,我們認為她說得有道理。」
而李老師給出的論據之一就是東東的作文,東東知道后就讓樂樂幫他看作文,看他要怎麼改才能讓老師覺得他足夠大了。
樂樂之前不說,是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讓東東改,現在正著急回家,被東東一喊,靈感倒是來了。他回頭扔下一句:「你少想點兒!」不要看到芝麻就誇張出一場西瓜大戲。
東東停下動作思考。小孩兒不就是想得少才讓人覺得小嗎,怎麼還讓自己少想點兒?等他回過神來,已經看不到樂樂的影子了。
樂樂到家,書包還沒放就先抱抱小五。「五哥,我回來啦!」
小五已經是只老年狗了,毛色變淡,像洗褪了色。家裡精心照顧著它,吃什麼、運動多少都有把尺,它在狗狗中算很長壽,行動力仍是不可避免地逐漸降低。好在目前看來還沒什麼其他不健康的地方,聽到樂樂的腳步聲它也依然迎出來,高興地甩著尾巴。
樂樂順順小五的背,問它:「小叔和文叔呢?」
小五仰頭看樓上,樂樂讓它先自己待著,一個人噔噔噔跑上樓。
從昨晚起,兩個叔叔就在鬧彆扭。他們雖然都跟他說沒事,但他們互相不說話啊。樂樂什麼時候見過他倆這樣,心裡擔心得不行,一放學就趕回來,生怕像有的同學一樣,某天回家突然就被家長告知他們要離婚了,還問要跟誰過。
書房沒人,健身房沒人,小叔房間也沒人,樂樂走到文叔叔那個閑置許久、昨晚又用上的房間,抬手敲門。
「誰?」
怎麼傳出來的是小叔的聲音。
「我,樂樂。」
「樂樂怎麼提前回來了,有急事?」
這回是文叔叔的聲音了,只是有點沙啞。
「沒有,今天作業少,我就看看你們在不在家。」
「你先自己找點吃的,我們一會兒就出來。」
又是小叔的聲音。聽起來都正常,看來沒事了。跟想得多的小弟待久了,自己也想得多了。樂樂鬆了口氣,下樓找小五去了。
房間里,地上散落著兩個人的衣服,仔細看,還能從中拼出一套白貓班長服。
文灝伸手去夠地上的衣服,還沒摸到就被身後的人拉了回去,后肩傳來熟悉的啃噬感,紅印之上再添紅印。
「樂樂回來了,趕快出去。」文灝伸手推應安年,被應安年順勢鎖住雙手鎮壓,脖頸又落入那人口中,然後是鎖骨。
文灝雙臂無力,只能口頭反抗:「別來了,樂樂還等著呢。」
自從他的身體完全轉變成人類,就不耐摔打了,會冷會累,細皮嫩肉的,很容易留下痕迹,再加上以前沒痛過,痛覺比一般人靈敏。應安年之前都很注意,至少完全沉醉前會很克制,今天這樣是在故意懲罰他。
「他肯定跟小五玩去了,不用著急。」應安年聲音含混,貼著皮膚顫動的嘴唇讓文灝又一陣戰慄。
「可是……」
「我還在生氣。」
文灝不吱聲了,分散的思維卻還沒集中。
剛戀愛時什麼都好,有點兒事也是情趣,真過起日子了,各種雞毛蒜皮都出來了。比如頭髮的長短。
文灝由靈識具形時自帶一頭古代貴公子般的漆黑長發,俊逸風流。他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頭髮存在感很低,床上多了個人,這頭髮就礙事得很了。
翻到那人身上,想低頭親一親,呃,頭髮把視線都遮完了;兩人抱在一起,要換個姿勢,啊,扯著頭髮了;睡夢中無意識翻身,嘶,又壓著頭髮了……偏偏文灝不耐痛,就尤其覺得不舒服。
要是綁起來,拴馬尾好不了多少,編辮子吧,早上起來就是一頭大波浪。
而且長發梳起來累,洗起來也累,文灝一早就想把它咔嚓了。
可應安年喜歡他的長頭髮,準確說,是喜歡他的所有,對哪裡都愛不釋手。這頭長發在應安年心裡自然也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就留著吧,也不是特別煩……才怪!
本來應安年發現他怕痛就夠小心翼翼了,還要時時注意他的頭髮。他洗澡不耐煩洗頭髮,應安年就經常幫他洗,澡洗完了感覺也來了,但還不行,頭髮太濕,不吹乾容易感冒。摔!
被人溫柔相待很幸福,文灝很喜歡,但他偶爾也想來點暢快的。這頭髮就像夏天裡緊貼在老冰棍上的那層紙,讓人暢快不起來。
今年夏天來得早、熱得猛,在外面待一會兒就出汗了,頭髮黏在後頸的感覺非常讓人煩躁,文灝一衝動就隨便進了家理髮店剪了個清爽短髮。從椅子上站起來那刻,腦袋簡直像輕了十斤,用手抓抓,手指輕易地從頭髮中穿過,整個人都輕鬆得往上飄了飄。
文灝的好心情維持到遠遠看到家門的時候。要是應安年不喜歡怎麼辦?
應安年一看到他,先是很驚訝,接著臉就黑了。「為什麼把頭髮剪了?」男人問。
文灝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誠實道:「很想剪就剪了。」
「剪下來的頭髮呢?」應安年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點火星。
文灝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很奇怪,理所當然地回答:「在理髮店啊。」
然後應安年就不理他了——不跟他說話,也不看他。
文灝沒想到應安年會這麼生氣,他知道自己不跟對方說一聲就把頭髮剪了不對,開始還認真去哄,後面看應安年還是當他不存在,他心裡也不高興了。
應安年喜歡自己的頭髮不就是因為喜歡自己嗎?現在怎麼像他喜歡的只是長發美男子,自己剪了頭髮,變醜了,他就不喜歡了?
在一起那麼久,兩個人第一次互不理會。文灝氣得跑去原來的房間睡,應安年不想看到自己就不讓他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