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吃你的醋
「喂,你沒事吧?就說要你在屋內待著了。」發覺到男子有些異樣,梅竹雪連忙上前單手拿著托盤,單手扶著她。
「朕不喜歡一人待在那個房間。」獨獨面對空房的日子已經受夠了,明明想見的人就在眼前,他才不會讓這共處的時間白白流失掉。
「哦,這樣啊,那一起回去吧。」
楚景遠的話並未讓梅竹雪有多少感動,反而聽到他這麼說時,心裡只有空落落的感覺,芳霄閣以前是什麼地方她沒忘記過,就連那次龍依提醒她的時候也說過了,那裡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才能住進的地方,雖然楚景遠說芳霄閣已經改為書閣,可曾經的意義是不會變的。在梅竹雪看來,芳霄閣或許並不是這男子登基以來就成為書閣的,應該是巴蘭過世之後才變成如此,而巴蘭在的時候,這裡還是妃子住的地方才對。
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對於楚景遠會說不願待在那個房間也是因為婚房是那裡也說不定。
「朕幫你拿。」
「……啊,不用了。這點東西我還拿得動。」男子的聲音驀地響起,梅竹雪收起思緒淡淡答著,餘光瞥向他,因為酒醉的狀態使他的目光總是那麼溫柔。他的眼裡只有她,現在,就是這樣簡單的幻想都讓梅竹雪潛在的怦然心動躍於表面。
「梅竹雪,今晚朕要睡在芳霄閣。」
「咦?不行,喝完醒酒湯乖乖給我回你的寢宮。」真是的,一個個的怎麼都只會想這種事情,雖然以前她也讓他留宿過,雖然那時都是和衣而睡,可保不准他會不會也有龍修的那種想法,既然不喜歡,就通通給我保持距離。
不過……若是這傢伙的話,自己……應該……不會拒絕。
「唉……」發現自己有這樣的想法,梅竹雪自怨自艾的嘆著。
聽見女子沉重的嘆氣,楚景遠面露委屈的側著頭,「朕不會像龍修那樣對你,你不要將我二人混為一談。」
「呃……」被看出想法了,所以說,龍修那個傢伙幹嘛連這種事也跟楚景遠講啊,炫耀嗎?男人間的炫耀嗎?明明什麼事都沒發生,唉……她只想當紅顏不想當禍水啊,若是讓這兩國的皇子反目成仇,可別來制裁她。不過楚景遠他這是在吃醋嗎?
哈,怎麼可能。
排除自己的臆想,梅竹雪敲一下他的手臂道,「笨蛋,想哪去了,我只是太累,沒心思陪你聊天而已。明天我還要早起去華露園,所以你老實給我回去聽見沒。」
面對梅竹雪的認真,楚景遠無奈笑著,出來吹吹晚風,酒已經醒的差不多,聽著她說話也變得清晰,然而這時候,他反倒希望自己還是醉著的。以那借口在她身邊再多停留一下,與她一起留在記憶里的時間再長久一些,甚至生生世世。
這種話,他多想現在就能說出口……
最後,在梅竹雪的堅持下,楚景遠仍然沒有留宿於芳霄閣,第二日一早,梅竹雪整理好穿戴便走出房間向御膳房走去,給楚景遠做好早餐才動身出宮去華露園,這還沒走到宮門口,就遇見迎面走過來的楚若炎,對方也看見她,便停下腳步等她走近。
「呦,王爺好早啊,現在習慣早起的小孩可不多了。」
「哼,本王怎會同一般小孩相提並論……喂,你叫誰小孩?」剛自信的昂起頭,發覺對方又說了他反感的稱呼,楚若炎皺著眉瞪著面前竊喜的女子。
「嘿嘿,別計較那麼多嘛,看你的樣子是找我有話要說?」
「你不準對其他男人眉來眼去壞了我皇兄的名聲。」
「……這是警告嗎?」愣愣的聽著對方的話,梅竹雪並沒有太多感觸平靜的反問,果然眼見著這小孩氣紅了臉對她抱怨。
「這當然是警告,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哦,我以為是你在吃醋。」
「什,什麼?你說本王吃醋?本王吃你的醋?」
見男孩氣的面紅耳赤,梅竹雪忍不住笑起來,尤其是桃瑛還在他身邊的情況下這樣逗這倆孩子果然有趣很多,只見,楚若炎一邊指著她呵斥,一邊餘光瞟著身旁垂首不語的女孩更是覺得氣惱,梅竹雪就差捧腹笑出聲,不過玩笑也要學會適可而止,否則麻煩就大了,她擺著手笑著說,「開完笑的。」
「你……」
不等對方繼續責怪,梅竹雪緊接著又道,「不過我可沒有對誰眉來眼去,眉開眼笑還差不多,小鬼,你呀,先照顧好自己如何?」
看著梅竹雪給的眼色,楚若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又是一陣臉紅別過頭,「哼……哼,本王的事,不,不用你多操心。」
「哦,那就算啦。」
見梅竹雪側身欲離開,楚若炎又連忙叫住她,「喂,不去我皇兄那你去哪?」
「就是為了你皇兄才要出去的,別耽誤我時間哦。」
「……這樣啊。」見梅竹雪是為了他皇兄,楚若炎少了些許怨氣,正色道,「你這女人把皇兄折磨成那樣,以後若是不好好對他,本王第一個找你。」
「呃,這說的哪跟哪啊,我又沒對楚景遠怎麼樣。」
「哼,你只要知道這天底下沒有比皇兄對你更好的人就行了。」
「是是,我知道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那還不快去。」
楚若炎板著臉假意命令著,可看著梅竹雪離開的背影卻側頭對他身旁的女孩疑惑的開口,「那女人回來後有沒有覺得變了?」
桃瑛輕輕認同的點著頭,「……梅姐姐似乎比以前笑容少了。」
「是這樣嗎?我怎麼覺得她對皇兄不那麼在意了?不會是遇到龍修不喜歡皇兄了吧?王妃一事或許不是空穴來風,哼,就知道她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
「姐姐不是那樣的人。」
見桃瑛袒護梅竹雪,楚若炎連忙改口,「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那麼一說,你別往心裡去。」女孩順應的點頭,楚若炎這才鬆口氣,又重新看向梅竹雪離開的方向皺了皺眉。
而梅竹雪,一路出了宮來到華露園,剛進門就遇見了令狐子濯,對方也正巧看到她,便笑著上前,「姑娘平安無事回來了。」
「恩,讓你們擔心了。沐纓近來可好?」梅竹雪也笑著走上前同其打招呼,心裡暗自感嘆這個人不論見過幾次都是這麼好看。
「這裡一切安好,倒是姑娘南下遇險讓在下有些心中生愧。」
「哎呀,我沒事啊,你別自責,本身南下就是我自願的事情,替楚景遠找那個烏風草也是我想去做的,你可別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原來令狐子濯是個總自我否定的人嗎?以前還真沒發現,為了防止這個人繼續將過錯怪在自己身上,梅竹雪連忙指著離自己最近的桌子問道,「剛剛聞到那道菜很香是什麼?」
「番茄紅咖喱葡萄酒燉牛尾。」
「吼,名字可真不短,不過葡萄酒啊……真是懷念。」雖說來到蒼雪國也做過不少酒料理,可梅竹雪還未曾用過葡萄酒,也是蒼雪國很少見到葡萄酒,年頭長的更是少之又少,她也就放棄了那種烹調方法,不過沒想今日在這裡還能遇見,華露園不愧是神廚的地盤。
見梅竹雪對這菜很感興趣,令狐子濯便示意了身後的僕人,不多久就有人端著一個小盤來到二人面前,「姑娘嘗嘗這口味,深秋了,想說做做這種酒料理給大家暖暖身子,今日才推行第一日。」
「哈,那我來的可真是巧。」
說著,梅竹雪便夾起一塊肉嘗了起來,紅酒的味道被牛尾吸收,酒精也被蒸發而不必擔心會醉,留下的只有香醇的味道和紅艷的色澤,「恩……好吃。你自己做的?」
「教了廚子方法他們按部烹調的,說到這,考考你如何?」
「呃,呵呵,又來?好歹我現在也是你師妹呀,不能手下留情嗎?」見令狐子濯笑的愜意,梅竹雪畏縮一下,怎麼她剛回來找他敘舊,這人就考驗她啊。
令狐子濯倒是不甚在意的搖搖頭,「古語云,戰場無父子,小師妹初入師門,師兄該是好好指點你才是。」
梅竹雪聽到這話不覺後退一步,還戰場……可令狐子濯笑的無害,讓她無力反駁,只得認栽般點著頭又嘗了一塊牛尾,「好了,你儘管出題吧。」
「呵呵,你也別緊張,我的問題很簡單,只要說出我這菜的湯汁都用了何種調味品便可。」
「我當什麼,還真是簡單,名字上就有三種材料了,恩……然後鹽肯定少不了吧,我還聞到一點桂皮的味道,黑胡椒,糖應該也會放,還有點奶油的香味。」
「沒有別的?」
「還有別的嗎?恩……」聽令狐子濯這麼一說,梅竹雪疑惑的又嘗了一口,依舊只有剛剛那幾種味道,都是中規中矩的調味,要說別的也就是拿洋蔥和蔥來炒香而已,別的還會有什麼。
卻見令狐子濯只是神秘的淡笑不語,梅竹雪又仔細品了品,用鼻子聞了聞,猛然想起楚景遠那百草園裡的香草味道,當時她可是每一樣都很仔細的聞過,嚼過,味道還記憶猶新,這菜里也有種類似的味道。
發覺女子表情較剛剛有些不同,令狐子濯知道她應該猜出一二,便滿意的笑道,「因為加熱而升華出來的香氣撲鼻,長時間的煮燉使肉與菜的味道結合,香草的確是個好東西。」
「……」果然是香草沒錯,可問題在於究竟是什麼草?別告訴她其實是烏風草,這麼容易就做菜用掉的草她卻費盡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求,那豈不是很得不償失。「不會是百里草的香葉吧。」
嘴裡這麼嘀咕著,梅竹雪仍沒有確信的把握,可男子卻開口,「恭喜你得到面見師父的資格。」
「欸?欸欸……?」這人剛剛說什麼?是她成功的意思嗎?面見師父?啊,這是苗孤嵐給她出的題?「唔哇害得我這麼緊張,師父她可真會折磨人,見個面也要出考題,怪不得民間都說見她一面很不易呢,沐纓兄,有這麼個娘親,辛苦你了。」
梅竹雪面帶同情的將手搭在令狐子濯的肩上,煞是遺憾的搖頭感嘆著,弄得對方一臉無奈,側頭看著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淡笑著說,「娘親此次回京,一切都低調行事,所以還望姑娘對外也不要聲張,這道菜是她為了你而準備的,希望你不要忘記調味的巧用。」
「哦,她還真是替我著想,還怕她把我給忘了呢。」
「呵呵,姑娘多慮了。」
「那,現在可以見她了?在後院嗎?」
「不,姑娘且慢,娘親她現在不在華露園。」
「啊?不在?那她在哪?」
「在紹獨山上棗槐湖附近一個叫做卓苑的地方。那裡是婁老的居所。」
又是沒聽過的名字,梅竹雪皺眉尋思一陣,紹獨山陽星比較熟悉,一會兒找他帶她去吧,免得自己迷路,這麼想完,面上則開著玩笑,只見她用手肘推了推男子壞笑道,「師父在婁老那裡住嗎?難道他們的關係……恩?恩?莫非婁勝他老人家其實是沐纓兄的后爸?」
面對梅竹雪的玩笑,令狐子濯並不為所動,用十分正常的表情回視她坦然笑著,「娘親與婁老的確是青梅竹馬。」
「嘿嘿,不止吧,都住到一起了,這叫什麼知道嗎?在我家鄉可是叫同居哦。」
令狐子濯依然不為所動,平靜的回答,「姑娘說的是,他們二人的確算是住在一起。」
見這男子依然這幅表情,梅竹雪顯得有些無趣,「喂,我說沐纓,你給我點想要的反應好不好?這樣多沒意思,一點製造緋聞的感覺都沒有。」
「緋聞?」
「沒事沒事,當我沒說,那我走啦。」
「恩?」目送梅竹雪離開,令狐子濯露出略顯疑惑的表情,難心中暗想,難道剛剛他應該表現出別的表情嗎?
這邊男子還在疑惑,那邊梅竹雪已經跑到河邊,本想回宮去找陽星出來,又覺得太過麻煩便獨自一人往紹獨山上走去。
呼,怎麼這倆人都喜歡住在山上,隱居就一定要在山裡面才像是回歸自然嗎?那她以後要隱居豈不是也得選山上,不過與爬山相比,自己倒是更喜歡玩水。
「這可真是意外,竟然在這種地方見到你。」
抬眼望去,打斷自己思緒的人正是目前並不想見到的福王龍修,他一身藏藍常服,一款長劍別於腰間,身後跟著幾名護衛站立於她要走的路前面正笑睨著她。「……龍修。」
怎麼走到哪都能碰到他。
梅竹雪撇撇嘴避開對方的視線,低頭繼續向上走,紹獨山上的風並不規則,此時,落葉因這風的吹襲而在離地不高的位置打著轉,她便靠著這種畫面轉移著自己的注意試圖讓自己與那團枯葉融為一體,降低存在感。
然而走到龍修身邊正欲從他身側擦過去時,手臂卻被對方鉗住,那低冷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帶著一絲氣惱,「本王在叫你,你卻當沒聽見?」
「哦,見過王爺,山路崎嶇王爺走好,免得像我似的摔下去,多少個護衛也保護不了你。」
「……你在諷刺本王?」
「哪有,招呼我也打了,提醒我也做了,王爺還期待著什麼?」梅竹雪抬起頭回視對方,反倒更加平靜沒有起伏,對於這種人或許只有表現的自己不在意,他才會放手吧。
可是梅竹雪想錯了,龍修並不是那種你不在意,他就放棄的人,反而是越表現的沒有興趣,便越會接近。這強烈的佔有慾,比他的高傲更讓梅竹雪畏懼。
龍修眯眼盯著女子的反應,握在她手臂上的力度加大,眼見著對方吃痛的皺眉抽氣,才笑著鬆了手,「你最好不要再單獨行動,下一次我可不會這麼容易放了你,還有,楚景遠似乎對你很不一般,你們真的沒什麼嗎?」
「……王爺,這是我的私人問題吧?這麼問合適么?」
「哼,你不說也罷,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反正你早晚都是本王的人,太過計較你的過去,就顯得本王有些小氣。」
「……」看著龍修胸有成足的樣子,好像她已經是他的人似的,梅竹雪試圖讓自己仍保持著冷靜,淡然的開口,「那,王爺的話說完了,我還有事就先告辭。祝您在這山裡玩的愉快。」
目送梅竹雪向山上走,龍修並沒有再攔住她,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暗自思慮。
從龍依的信上看來她已經知道巴蘭的存在,或許……這是他可以利用的條件。
回頭望了望山下,龍修的身影已經走遠,梅竹雪才放鬆般靠在一棵樹上,自己剛剛也真夠裝模作樣,也不怕那傢伙發火當著眾人的面就開始撕她衣服……呃,那麼重面子的人,應該不會吧。
吐了口氣,梅竹雪抬頭望了望不算強烈的太陽,秋葉旋轉著,輕舞飛揚翩然而落,清泉流水伶仃作響,天氣漸冷,「秋老虎」的月份也已經過去,這眼瞅就十月末了,蒼雪國的秋季來的比較晚,就是現在草葉也只是微微泛黃,她認為的深秋對這裡的人來說只能算是初秋的感覺吧。不過深秋就是深秋,有些東西掉落了,新長的便不再是原先模樣,這種想法梅竹雪也是後來才想到的,現在的她,只看著秋高氣爽的天空兀自嘆著自己來到蒼雪國的時間。
「說起來……怎麼都覺得錯過什麼的樣子?」喃喃自語著,聽見樹間傳來踏碎破葉的腳步聲,聞著那聲音轉了頭,灰色麻布衣的老者捋著鬍鬚笑呵呵的望著她對她招手。
「老先生。」眼見婁勝出現在自己面前,梅竹雪心裡更是輕鬆,連忙順著那人的方向走了過去,一個不小心又險些踏進坑窪的泥水裡惹來老人更歡的笑聲。
「呵呵呵,你這丫頭,多日不見怎麼更加毛躁了。」
梅竹雪倒也不那麼在意,反正有關形象,她在別人的眼裡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便在一旁石上蹭了蹭沾了泥的鞋底,走過去恭維道,「自然是見到老先生心情太過喜悅才如此不小心了。」
「瞧瞧,都變得會耍貧嘴了,那老夫豈不是要招更多人的妒忌?剛剛那少年,若老夫還未老眼昏花該是川國昭惠福王吧?聽聞他今日來了京都,沒想到與你關係匪淺吶。」
梅竹雪聽他這麼一說,尷尬撓著頭一笑,「被看到了?他其實是我的救命恩人。」
「呵呵呵,是否真只如此簡單還要看你怎麼對待了。」婁勝自然看出他們二人特殊的關係,不過對方未言明,他一外人也不便多說些什麼,只捋著鬍鬚淡然道,「陛下也仍是少年輕狂時啊,酌酒千觴,風華天下,萬里江山也可輕言棄。奈何眼裡獨有一枝花。」
「恩?」怎麼突然提到楚景遠,不過那話是什麼意思?說楚景遠很喜歡一種花?總有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感覺。
見女子似乎並不知曉皇上在她失蹤時做過什麼,婁勝嘆了一聲,心中暗念造化弄人,面上則凝著梅竹雪輕聲道,「一念花開,一念花落,這山長水遠的人世,姑娘便自己走下去看看吧。」
「哦……」不明所以的應著,梅竹雪有種自己在和大仙說話的感覺,轉而又有些清醒的問道,「老先生出現在這裡可是師父她知道我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