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做個好廚子
巴娥連忙擺著手氣喘吁吁道，「不是在笑你，是笑我皇兄，他那分明是嫉妒，可偏偏小孩子脾氣不肯說，我能不笑嗎？沒見他對什麼事那麼鬧過情緒，哈哈，昨晚就想同你說，你是沒看到，你一邊同陽星眉目傳情，一邊又照顧宣王溫柔似水，他不吃味才怪，結果你更好，還給他做了一道酸味十足的菜，哈哈，可真是『錦上添花』啊。」
「……你說他吃醋？拜託，別逗我了，他都叫我把感情收起來了，自己又怎麼可能會吃醋。」梅竹雪從未想過會有這種效果，更何況，同陽星眉目傳情什麼的，她哪有那麼做。最苦的還不是她，要做到左右都是人，「我啊，現在勵志要做個好廚師，廚房是我家，菜刀是我老公。」
「照你這麼說，那做出來的菜還是你孩子不成？」
「沒錯，我就嫁給料理了，你別再開我們的玩笑了啊。」
見梅竹雪一臉認真，巴娥也不再開說笑，只無所謂的聳聳肩，「說的輕巧，到時可別因為皇兄同龍依或是烏筠瑤走的近就來我這抱怨啊。不過話說回來，華露園那件事，你對皇兄講了嗎？」
「啊，忘記了。」重要的事情被提醒，梅竹雪猛然站起身，也不顧跟巴娥道別便急匆匆的跑去找楚景遠，反倒亭子里的女子來不及反應。看著跑遠的人嘆道，「這丫頭，也不用這麼急吧。」
穿過御花園，走過香循苑時梅竹雪正巧撞上拐過來的龍依，兩人紛紛後退了一步才站穩看清對方，揉著被撞疼的肩膀，梅竹雪抬頭望向一身暗藍色半臂仙裙的女子不禁呀了一聲，忍不住繞著對方轉了又轉連連稱奇。
「看什麼，沒見過比你好看的美女？」略顯厭煩的抬手揮開湊近的臉，龍依不屑的睨著打量她的女子。
「嘖嘖嘖，美女我是見過不少，不過……這位女子還真少見啊，這是吹得哪門子的風，腦袋終於開竅換回女裝啦？吃錯藥了？還是同楚景遠去了趟行宮讓你頓悟？」
「哼，本宮想怎麼做哪是你能妄自揣測的。」
「是，所以我也不想揣，只不過看到新鮮東西，多看幾眼罷了。」
「你，你說誰是東西？真是人品有問題的人說出來的話也不中聽。」瞪一眼對方，龍依嫌惡的轉身向前走，而梅竹雪卻跟在她的後面，「那我就說點好聽的，明明長著一副好皮囊，可是總用蓋子蓋著，誰會知道這道菜的色香味呢？」
「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不過，我還真好奇，你穿成這樣是去做什麼？」
「去找景遠，不行嗎？」
「……」去找楚景遠？梅竹雪原本滿面調笑的表情有些收斂，復又誇張的搭上對方的肩，「行，怎麼不行，你去找他，我也正好去找他，那就一起吧。」
聽梅竹雪這麼說，龍依原本還算好的心情瞬間陰沉起來，試圖甩開對方的手，「離本宮遠一些，不要顯得很熟的樣子。」
「同路計較那麼多幹嘛。」
二人推推搡搡不一會兒也就進了晴乾宮，此時楚景遠也正巧從房間走出來，看見二人打鬧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你們關係這麼好倒是讓朕羨慕了。」
「不好。」
原本還吵鬧的兩個人瞬間拉開距離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背對著，就連剛剛嬉笑的梅竹雪也沒了表情反倒讓楚景遠有些不解，只得對梅竹雪說道，「朕正要去找你。」
「景遠，我已經準備好了。」見對方沒有先理會她，龍依緊忙插過話，然而楚景遠卻也只是點點頭。
望一眼身旁失落的女子，又望一眼男子，梅竹雪一頭霧水，準備什麼？他會親自要去找她應該是大事吧？「……有任務？」
「呵呵，找你一定要有吩咐才行？」
梅竹雪剛要繼續問著，門外舒睿走進來說了一聲馬車準備好了，這更讓她納悶起來，要出門？竟然連龍依都跟著，絕對是很重要的地方。果然，楚景遠回答了她的疑問。
「今早津城上貢一批龍井茶，子濯好飲茶，所以朕想送去一些，順路也想讓你嘗嘗他的新菜。」
「要去華露園？」
意料之中的反應，楚景遠滿意的點點頭，雖說是對方先發的邀請，不過自己這麼說也不為過吧，「你去準備一下，一會兒派人去叫你。」
「不用準備了，我正好也想跟你說華露園的事。走吧。」
「哦？那還真是巧了。」沒想到對方也有此意，楚景遠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面上自是輕鬆不少，這言談之間就很容易將身側另一女子給忘記，當想起龍依時，對方已是一臉不高興，「龍依，可是不舒服？別勉強自己。」
「不，我沒事。」
汗顏的望向楚景遠無害的表情，梅竹雪心裡唏噓不已，那話的殺傷力可真夠強大，若是自己豈不氣吐血，明明是他把人家忽略了，現在又擺出一副好男人的樣子去關心，楚景遠，你夠絕，還好自己不是龍依那種痴心吃到苦的女人，還懂得變通，否則豈不是也要為情抑鬱而死。
「你幹嘛特意穿回女裝去華露園啊？那裡有比楚景遠還帥的帥哥？」這話剛問完，梅竹雪便看到男子意味深長的笑意瞬間頓悟，可不真是因為有那麼一個帥哥么，比女人還絕色的帥哥，龍依男裝的陰柔自是黯然失色了，所以還是做回女角實際一些吧。
這麼想著，梅竹雪不禁感慨著搖頭，令狐子濯也是個禍害啊，女人的敵人。
「梅竹雪，你同朕要說的有關華露園的事又是什麼？」打斷女子的沉思，楚景遠一邊示意身旁的舒睿和阮信可以擺駕出宮，一邊側頭關心的問著。女子才收起心思險些又將要緊事忘記。
「忘了跟你說，我想去找尋沐纓的母親學習廚藝。」
「……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京都？」這突然的消息的確讓楚景遠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去一趟華露園會牽引出這種事情，若她離開這裡，他該如何是好？「你對治好朕沒有信心嗎？」
「也不是沒信心，只是想讓自己的廚藝更進步一些，這樣對於料理你舌頭的效果也會明顯，你也知道，普通的食療未必有那麼大的效果，我不是醫生，葯膳的技巧和調味上也沒到完美的地步，凡事做了總要做到最好才問心無愧對嗎？」
「可是……朕也說過，不急。」
「我急，我想讓你嘗出更多的美味這樣的話也對你說過不是嗎？」
「……你已下定決心了？」
面對男子微皺的眉，梅竹雪也感覺自己這話說的太過冷靜，畢竟是要分別很久的決定，她也捨不得離開他，可還是鄭重點了點頭，「之前是有些猶豫，可昨晚從你這離開時想了一遍，我決定了，會去。」
「那就要祝你馬到成功了，這樣景遠就可以早日脫離這種無味的生活，你也可以功成名退了。」
受不了二人複雜的對視，龍依站到他們中間異常高興的握起梅竹雪的手祝賀道，只要這個女人離開，區區一個烏筠瑤她又何足掛齒，畢竟能跟楚景遠走的近的人就只剩她了。
華露園的後門，馬蹄的踩踏聲音細碎響起，隨著一陣嘶鳴聲，後門也跟著打開，跨過門檻走出來個小廝，跑到馬車旁下跪行禮，車門打開時開口應道，「恭迎陛下，公子正在忙於烹炒最後一道菜，命小的來迎聖駕。」
「一竹起來吧。」
「是。」
被喚作一竹的小廝站起身笑著望向楚景遠，又看了眼跟著他走下馬車的梅竹雪和龍依，不禁紅了臉。這二人兩種反差的賞心悅目在他的眼裡自是一道風景。猛然發覺自己失禮，忙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便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後門直通淶漾樓，所以眾人很快就到達日會露台處，依如上一次的到來，那裡已經擺好了膳食，香飄於走廊處便可聞到，梅竹雪忍不住猜起今日的菜式。
「蜜.汁李子蛋羹、番茄牛腩、恩……辛辣的味道，還有點海鮮的味道……麻辣悶蝦？不過以沐纓的廚藝應該不至於生蝦味這麼濃吧。」
「姑娘說的沒錯，的確是麻辣悶蝦，不過是未處理的蝦。」走進露台，令狐子濯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先是同楚景遠行禮后看著梅竹雪深意的笑道。
「什麼意思？我不懂。這麻辣悶蝦還分處理和未處理嗎？」
「那是自然，調味汁與蝦分開便是未處理的。」
調味和食材分開？梅竹雪第一次遇到這種食用方法，不禁感到新奇，便湊近了看個清楚，才發現，那蝦不過是用鹽水煮過的，只是從面相上看應該只有七分熟，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未處理。
看著梅竹雪欣喜的表情，再想到剛剛臨行前在宮裡的對話，楚景遠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攔住她去做那件事了，只得回視令狐子濯那毫不意外的神色，嘆道，「子濯，你是知道朕會帶她來了。」
「陛下會帶她來的確不在子濯意料之中，不過也猜出可能。她是會選擇前進的人，所以還請陛下不要束縛住她，這是對那姑娘也是對你都好的事情。」
束縛……
聽令狐子濯這麼說，楚景遠的眉蹙的更緊，那女子當初就跟他說不喜歡束縛，如今真是要遠行的時候了，他果然要面對無法抓住她的時刻，陽星又是否知道她這個決定？若是知道，那個人會怎麼做，一定會隨她而去吧，畢竟他要比自己更接近她，更擁有自由，心裡有著不甘，不忍以及不舍多種情緒交雜著，可是他能選的卻只有不忍，不忍看到她失望的神色。不忍對她再說不。
「景遠，梅竹雪這麼做都是為你想，我們應該支持她才對。」一旁龍依自是樂不得的期望梅竹雪快些離開，說起話來也輕快許多。
令狐子濯看進眼裡，又留意到後面舒睿的眼神，同他相視微笑便轉回身對那女子開口，「其實此次來不僅是請陛下等人品嘗小生的海參燴三寶，更是有事要問梅姑娘。」
「……問我？」
「是，不知上次與姑娘所說之事可有決定？」令狐子濯走近梅竹雪，笑意款款的為她擦去嘴角的醬汁，又輕聲問道。梅竹雪一時慌神，餘光瞥見楚景遠沉悶的面容心裡揪著，可還是鎮定點著頭，「是，我想好了，還請公子將苗師傅的住處告知於我。」
「娘親的住處還不急，小生之前也說過，這是一個艱難的考驗，不僅僅是廚藝那麼簡單，也是對姑娘用心的考驗，所以，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那麼考驗從現在也就開始。」
「現在就開始？呃，是什麼考驗？要我閉眼猜出你這桌菜的材料和烹調手法嗎？」
令狐子濯搖搖頭，端起那盤未全熟的蝦到梅竹雪面前，繼續道，「這桌菜是用來食用的，自然不是考驗，小生的題是這盤蝦。」
「……要我重新做一道菜？」這考驗不是很簡單嗎？
「有這意思，現在天氣依然燥熱，過辣的食物很容易讓人上火，所以，我想讓你做一道爽口的蝦，簡單卻不失味道，還要有創意。」
「……」
原來是在考驗她的料理能力，既不是刀工技巧能解決的，也不是複雜調味可掩飾的，蝦的簡單，夏日裡最適合的應該就是水煮，既不失蝦的鮮味，也可配合多種味汁來調眾口，這也正是他今日做的這道半成品的意義，但並不表示自己用同樣的方法就能過關。
「梅竹雪……」
回視為她擔憂的男子，梅竹雪淺笑著端起那盤蝦欲走去廚房，來到楚景遠身邊時停了停，先對龍依做了個鬼臉，又安靜抬頭與那男子對視，開口想要說些什麼放心的話，可最後還是變成了微笑。
楚景遠不禁心裡一痛，她現在是不想他插手的意思，她在為他努力著，一直都在為他著想，可是這一次，楚景遠寧可希望她去想著別人，不要為此事如此上心。
看出楚景遠的心思，令狐子濯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陛下，記得你當初對我說過的選擇嗎？若是您覺得是個錯誤，那幅畫便失去意義了，請尊重那女子的選擇，同樣也是尊重自己的選擇。」
「子濯……你是因此才讓朕為媒介引那女子過來的？」這男子深知他的心思，也點給他該走的方向。
「呵呵，陛下，小生不過是順其自然而已，怎麼走是您自己的想法。」
面對令狐子濯的裝糊塗，楚景遠挑了挑眉，神情恢復泰然，「你若為官倒是讓朕擔憂的臣子了。」心思縝密，而且富有謀略，他不僅解決他的矛盾，更完成了自己想要的，原來梅竹雪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所以小生無意入朝，只當個陛下的知己足矣。」
「……呵，朕也不想。」
正說話間，梅竹雪端著個碗走了進來，由盤子變為碗的烹調，眾人皆好奇那是什麼，待端到令狐子濯面前時，男子不僅一愣，隨即抬袖掩嘴輕聲笑起來，「姑娘果然是讓人充滿期待的人，不負我望，這樣，也夠資格去找娘親了。」
「真的？」聽到對方的話，梅竹雪喜出望外，沒想到歪打正著被她抓到了機會。
然而龍依卻不服氣，「沐纓，那不過是一碗茶水泡蝦，有什麼特別，就這樣，我也會做。」
「呵呵，王主會做沒錯，可是未必能想到這一點，她用姜醋茶做佐料，配以水煮蝦，雖然簡單可意義卻很多，夏日炎熱，濃茶清熱解火，可她又是輔以姜醋，薑茶獨有的暖胃功能，加入紅棗和果醋之後更達到緩解疲勞作用，梅竹雪更是有心將茶水冰鎮，如此一碗茶水蝦，香氣宜人，味道爽口，不失為夏日一道解暑菜。而且，未放鹽的水煮蝦配以純茶也合了陛下的味覺。」
被對方這麼誇讚一番，梅竹雪有些不好意思，垂了垂眸，又側身望向楚景遠，見他已沒有剛剛那種低落之情，心裡更是輕鬆。
「妙就妙在只是身邊現有的東西就讓你想出這個點子。」
「也沒有啦，只是你那道糯米香茶牛仔粒給我的靈感，剛剛就聞著好想，所謂味道不單單是口感還有嗅覺上的，所以茶是最好的香料，楚景遠拿來的又是上好的龍井茶，相較於其他茶味道也會濃郁一些。」
聽梅竹雪這麼說，楚景遠無奈垂下頭，結果竟還是自己促成她前進的條件，正是該說是緣分，還是造化弄人，她的道路全由他改變，而自己卻不滿意。
不入相思門，不知相思苦，今後的日子，他怕是要飽嘗這相思纏人的苦悶感覺了吧，原本舌頭的苦味就沒有消散，結果現在卻還要苦上加苦。不，或許她離開后，自己又怎會嘗出其他味道。這朵玫瑰刺的太深，扎在心窩裡無法自拔了。
「楚景遠，我成功了。很快就可以治好你了。」
微笑回視女子欣喜的容顏，另一種想法在楚景遠的心裡油然而生……
梅竹雪要去找尋神廚的事情很快便在京都傳開，許多人都好奇她最後的成果會是如何，畢竟能通過令狐子濯考驗的人本就不容易，在尋訪上成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更有甚者還對梅竹雪此行能否成功下了賭注，當然其中最感情泛濫的自然要數六聖樓里的人。
這日楚景遠讓梅竹雪回來收拾行囊，為此六聖樓還特別歇業兩日，胖子靠在門板望著街上那簇擁的一堆人高漲的下注氣勢不屑的吐出嘴裡的牙籤，「那幫臭小子，就知道拿老闆娘開局。」
「嗚嗚……主子您帶我一起走吧，讓小的伺候您，小的捨不得您啊，路上也沒個人照顧，嗚……您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六聖樓里顯得空落落的。」
再次面對阿成類似哭喪的哀嘆，梅竹雪只得無奈的後退一步，推開他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身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好了阿成，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我不在，六聖樓就靠你們撐著了，后廚有胖子看著，陽星又要宮裡店裡兩頭跑，這外面就是你在打理，成熟一點，別給大家添亂。」
聽梅竹雪這麼一說，阿成直起身子拚命點著頭，「恩，主子您放心，小的們一定把店裡照看的跟您在的時候一個樣。您一定要常捎信回來報平安。」
「恩，我會的。」
安慰完阿成，梅竹雪又看向另一邊，站在櫃檯里的陽星一直沉默不語，將失落的情緒悉數表現在臉上，她走過去故作輕鬆的笑了笑，「怎麼，還在怪我沒有事先告知於你？」
「梅竹雪……我，我想跟你一起。」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深知她在為那個人而努力著，然而自己卻什麼忙也幫不上，這種感覺讓他心裡十分堵滯，並不是因為她沒有提前告訴他，而是無法為她做些什麼讓陽星覺得很懊惱，至少也要待在她的身邊，只要能陪著她，哪怕只是老闆娘與掌柜的關係也足矣。
面對陽星的真摯，梅竹雪有些不知所措，卻還是拍了拍他笑道，「陽星，抱歉，此行我不能帶著你，就像我不能帶上阿成一樣，這一次不單是為了楚景遠的味覺，也是為了我自己在廚藝領域的考驗，兩個人一起那就不算是對我的考驗了不是嗎？放心吧，以前也獨自一人背井離鄉生活於他國，這種事情難不倒我的。」雖然這裡是古代，也沒有那些高科技的交通工具，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她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