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能入眼
楚景遠的目光凜起來,龍依怎會如此糊塗的做出這種傻事,就算得了那金簪,她也該知道自己對她是不會承諾什麼,然而梅竹雪根本不明白她的用意,更讓楚景遠無奈。
「你這笨女人,就那麼想把朕送給你的東西讓給別人嗎?」
「你說我笨?喂,我要是笨的話,會想用廚藝來跟對方比嗎?頂著被人說卑鄙的可能,我為的什麼啊。」
沒有感受到對方話裡有話的意思,聽著楚景遠的責怪,梅竹雪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激動起來,這個金簪她也捨不得讓給別人,那麼喜歡的東西誰可能說讓就讓,更何況這是眼前這男子送的,就算他不覺得什麼,在她的心裡也已經變了意義。
沒想到自己抱怨的一句話會讓她如此敏感,楚景遠微征片刻,又從梅竹雪話中聽出什麼,嘴角掛上笑意,「朕向你道歉,去做吧,按你的想法。」她是如此珍惜他給的東西,即便不明其真正含義,這樣也足夠了,至少在這女子心裡,那是存在分量的。
「不過,朕也有個條件。」
「咦?什麼條件。」還以為他這麼輕鬆就默許了,原來還有下文。
「你們比賽的最終輸贏,要由朕來決定。」
「啊,那不行。」
「為何不行?」怎麼一臉為難的樣子,讓他參與就真那麼受影響嗎?楚景遠頓覺受到傷害,帝王的心理使得他感到挫敗。
不想說明是因為自己同龍依談好了條件,可見到楚景遠那受傷的表情,梅竹雪又變得不忍心,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緊忙說道,「你舌頭不行啊,這次這麼認真的比試,若是因為你的嘗不出真正味道而錯評那不就沒有意義了。」
「……恩,這倒也是,朕的參與的確會有些影響。」
「對吧,對吧,所以你這兩天就安心把病養好,反正這種事情對國家來說也沒有影響,應該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吧,而且有太後娘娘在。你擔心什麼。」
怎麼會對國家沒有影響。
楚景遠沉重嘆口氣,低頭掩面苦笑,會這麼想的估計只有她了,賢王他們之所以會答應這種荒謬的事情根本不是毫無理由,那枚金簪可是決定皇后地位的象徵啊。
你這個笨女人,若是知道朕給了你如此重要的東西,你還會做出這般令人驚訝的事情來嗎?
楚景遠很想就這麼全盤說出口叫她別做這種傻事,可看著梅竹雪堅定的表情那些話就堵在胸口說不出,更何況,現在的他還不能做這些事情,還沒有資格握住這份幸福。
「梅竹雪,你有把握贏嗎?龍依她,雖不擅料理,可她的領悟能力很強,不是輕易可以贏的對手。」
「我知道。」那麼強大的精神力量她怎麼可能會感受不到,單是昨天下午她們決定完,就看到她在宮女的陪同下一直忙到深夜。
梅竹雪雖不明白那個金簪對龍依來說為何如此重視,可那種精神支撐的力量讓她深深受到感染。不能輸,絕對不能輸。心裡一度響起這樣的聲音。
「楚景遠,你不相信我嗎?」
「……」梅竹雪自信的表情映入楚景遠眼中,二人對視沉默,良久之後,男子終是放鬆般笑起來,「去吧,朕信你。」
回應對方的笑意,梅竹雪走出內室不一會兒又端著一盤東西走回來,「嘿嘿,所以,為了這次的比試,我想跟你說點事情。」
「什麼?」楚景遠看著梅竹雪端進來的糕點不禁皺眉。
「嘿嘿,吶,玫瑰百果蜜糕,鳳梨酥配綠茶,來不及為你做早餐,所以簡單做了些茶點。」
抬眸望著梅竹雪一臉訕笑的表情,楚景遠眉宇間蹙的更深,「所以你想要什麼?」
「哎呀,別說的好像我在拿食物賄賂你的樣子。」
「哦?難道不是嗎?看來是朕會錯意了,那這些東西留下你忙你的去吧。」
「哎哎,是有事啦,就是,這兩天能不能放我假讓我回六聖樓住?」
「你要回六聖樓?」聽到這,楚景遠不禁面容沉重,他之前聽巴娥說她將那落魄男子領進了六聖樓,那時起他就不想看她回去,現在聽她這麼說,雖然知道不是為了那男子,可在楚景遠的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未察覺對方情緒的梅竹雪依然講著她的想法,「我想在準備期間盡量不要同龍依見面,這也是一種心理戰,如此,對方想做什麼就不會讓彼此發現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吧。」
咦?這麼快就答應了?
梅竹雪還準備繼續找些理由勸說他,結果對方很痛快就答應下來,看來是她多慮了,楚景遠對這方面或許沒那麼在意也說不定,都怪巴娥之前說什麼她皇兄是想留她在宮裡才不讓她辭去尚食,害得她以為這麼說一定會讓他生氣自己總同他背道而馳,現在不就很輕鬆就讓她出宮了。
梅竹雪滿心歡喜的放下糕點走出去,並未看到身後楚景遠那深意的眼眸似乎已經想好了什麼事情一般,微微彎起嘴角。
「皇兄,你真的縱容那女人做這種愚蠢的事?」梅竹雪剛走,宣王楚若炎便走進楚景遠的房間。
「若炎,聽說你也答應了。」
「……我只是想替你看著那女人而已。」為桃瑛下廚的事情徹底成了那女人威脅的把柄這種事他說不出口。
「呵呵,看來,朕不採取一些手段,也會讓你們感到為難。」
楚若炎接過對方遞給的點心,看著他皇兄那已有打算的神情,對這場好戲也有了些許興趣。
艷陽高照,天氣有些乾澀,梅竹雪的額角有些汗跡滑過,抬手擦拭一下,她便繼續手裡的事情,一個大大的冬瓜很快便在她的手裡成型。小小的刀片一不小心割到食指,梅竹雪放到嘴裡吮.了吮,絲毫不在意的接著完成那個龍鳳呈祥的雕花。
六聖樓后廚的門口,出現一排腦袋望著裡面,他們的老闆娘自從回來之後就沒停歇的在那裡忙碌,就連聞訊前來點菜的食客都拒絕接手,不知宮裡發生何事的夥計們各個提心弔膽的。
「莫不是主子在宮裡惹了事,那位大人將她遣回家來等候發落吧?」阿成畏縮了一下,第一個便想到這種可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擔憂起不知何時可能會到來的砍頭的聖旨。
「笨啊,若真是那樣,你以為老闆娘還會在那做菜嗎?」受不了阿成的消極思想,胖子猛的給他一計爆栗。
揉著打疼的腦袋,阿成撇撇嘴不再出聲,倒是竹竿在一旁摸著下巴欣賞道,「老闆娘的手法還真是嫻熟啊,我從未見過哪個人能將龍鳳呈祥雕繪的那麼細緻,栩栩如生,恩……娶這樣的媳婦回家真是賞心悅目又有口福,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這話說的自我陶醉,卻換來其他人一人一下拳頭,竹竿也揉著腦袋瞪著這幾個鄙視他的人卻又納悶還有一拳是誰打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陽星身上,很快又打消掉那種想法。
而站在那裡的陽星只是靜靜凝視著屋內女子的動作,心思不知何時處處都被牽引著,就連割破手時,都有種想要查看她傷口的衝動,幾日不見,這女子似乎更顯燕妒鶯慚,是皇宮造就了如此形象的她,然而在陽星心裡卻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若是皇宮影響了她,終有一天,這女子會成為那籠中之鳥失去往常的笑容。
「唉,掌柜的,你去老闆娘那探探情況。」
因為平時陽星一直都是一副沉默不語又狀況外的表情,店裡的夥計見他憨憨傻傻的自然而然有什麼特殊情況都要他出馬,陽星對此倒是不甚在意。
「為何是我?」
「這還用說嗎?老闆娘跟你走的最近,當然是你去問。」
「……」
尋思一陣,正當陽星邁步要走進去時,遠處小秋焦急的跑過來也不顧眾人的疑問竄進廚房就對梅竹雪慌張的說道,「主人,有,有聖旨到。」
小秋的一句話成功讓站在門口的眾人傻了眼,胖子瞪了阿成一眼,他這烏鴉嘴怎麼這時反倒應驗了,然而梅竹雪卻絲毫沒有什麼特別起伏的神色,只解開圍裙一邊向外走一邊抱怨的嘀咕。
「這個楚景遠難道反悔了?」
走到門口,看見眾人擔憂的眼神,又瞧見陽星欲言又止的樣子扯起嘴角笑道,「瞧把你們嚇的,沒事,放心吧。」
「……」陽星很想拉住她叫她不要去接旨,聽到聖旨的時候,他不禁渾身戰慄,可眼前這女子卻一副泰然自若之情回視他們。
「是在安慰咱吧?」
「沒錯,一定是安慰咱。」
「嗚嗚……主子,您怎麼變的這麼善良了。」阿成的哭嚎再次換來胖子的爆栗,見陽星緊跟著梅竹雪,眾人也來不及想就跟了過去。
「阮公公,讓你久等了。」
「哪的話,替陛下辦事應該的,更何況,梅大人您正忙著,倒是奴才叨擾了。」
阮信跟在楚景遠身邊多年,對於他的想法也基本都能猜透,所以,對於他相中的女人,自然也是有禮相待,而梅竹雪又不像其他大臣那樣看低他們太監宮女,在宮裡雖是話題人物,卻也深得人心,自是對這女子和顏悅色起來,更何況,敢對陛下那般無禮之人也只有她了。
「呵呵,怎麼會,那,是楚景遠又有什麼事嗎?」
「陛下有口諭給您。」
「哦,好。」梅竹雪剛要象徵性的下跪接旨,卻被阮信攔住。
「梅大人不必多禮,奴才說完就走。」
「這樣啊,那是什麼事?」
「陛下說,您與孝李王主三日後的比試會由他親自命題,已得到孝李王主的同意,所以叫您不必有所介懷。」
聽完小太監說的話,梅竹雪微愣,「……呃,就是這樣?」
「是的,奴才還要去舒府,就不多逗留了。」
「啊,好,阿成,送公公離開。」
眼見著小太監走遠,梅竹雪獃獃的坐下,這個楚景遠,不是說不讓他參與嘛,竟然用這種方式插手,而且竟然還已經虜獲了龍依,這讓她還準備什麼,那傢伙出題,誰知道會出些什麼怪問題,白雕了一早上的冬瓜做練習了。
小小的議論聲喚醒梅竹雪的思緒,側過頭就見到后廚的眾人將陽星推到她的面前,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梅竹雪笑笑,「想說什麼?」
「他們要我問你,發生什麼事了?」
「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是么,那就好。」
問完陽星轉身就欲離開卻被身後的眾夥計攔住,「喂喂,你怎麼還真就問這麼一句啊,具體的,具體的,老闆娘說沒事就當沒事了?」
「恩,難道你們不這樣認為?還是不相信她?」
「……」陽星一句話使得眾人無語,的確,梅竹雪都說沒事,他們何必擔心那麼多,不過眼前這人也太鎮定了吧,這算是信任?
梅竹雪側頭望著陽星同其他人禁不住笑了笑,有陽星的出現,店裡似乎比以前更熱鬧了,雖然那個人總是一臉沉悶的表情。
「陽星,我們上山去抓兔子吧。」
「……」回過頭,陽星便看到梅竹雪對著他自然的微笑,點了點頭低聲回道,「好,我去拿弓箭。」
眼看著兩個人並肩走出去,眾人再次傻眼,「喂,小秋,主子她難道喜歡陽星?」阿成愣愣的看著二人離開,主子竟然沒說要帶著他,太稀奇了。
「咦?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是陽星喜歡主人。」
「呦……~掌柜的可真有一手啊。」竹竿無限感慨起來,
胖子倒是冷靜的最快揮著手吆喝道,「都散了散了,還準不準備開店了,老闆娘有她自己的想法,咱們只管在背後支持就行,六聖樓一直以來不都這麼過的,老闆娘說什麼就是什麼,難道都忘了?」
胖子的一席話使得大家頓時恢復到往常樣子,忙碌著開店,而另一邊梅竹雪跟陽星一路向著城外的紹獨山走去。沿途二人雖很少說話,卻又彷彿交心般自然,陽星慢步走在梅竹雪身後看著她的背影恍惚起來。
看不到會想,見到又會覺得時間過的太快。這種感覺他從未經歷過,卻想好好珍惜。
「陽星,你家以前是做什麼的?舅舅開酒庄這個我知道,那你們自己呢?上次看你打獵的手法很熟練,難道是獵戶?不過你自己又拿著一把武士劍弄的我有些糊塗。」
「……不是什麼特別的活計,只是住的地方山多,小時候經常和父親上山打野味。」
見陽星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梅竹雪不知怎麼反而更在意,他的家裡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流落於此呢?可這種事情他不想說,自己也不能強迫他硬是說出來。
「呼……~山裡空氣真好,一直待在廚房裡對身體也有害呢,偶爾這樣覺得也不錯。」
「……梅竹雪為何要答應進宮?」
「欸?恩……因為楚景遠的舌頭在召喚我?」半開玩笑的回視對方,發覺到他低沉的表情梅竹雪吐吐舌頭,「嘿嘿,那就是丞相大人講的條件太吸引人了。」
陽星依舊一臉沉默的回視梅竹雪使得梅竹雪玩笑的心理瞬間打消,這個人還真是不好騙啊,明明平時都一副很好糊弄的表情。
「因為覺得楚景遠很可憐。」
「……為什麼?」
呵呵,為什麼呢?她怎麼知道。
從在良潘河邊見到那人時就存在的感覺,雖然被救上來的是自己,可一副等待別人來拯救表情的卻是那個人。
「好像,如果我的能力是可以改變那個人命運,甚至是整個國家的命運。哪怕是一點也好,我希望能夠幫助到他,那個時候曾有過這種想法。」
「……」
「哈哈,當然啦,被丞相大人那麼有吸引力的條件you惑也是原因之一啦,而且那個時候他否定了我的菜,不服氣也是真的。畢竟調味料對我來說也像生命的一部份。」
「……」
望著一路向山上走的梅竹雪背影,陽星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他的心聲不斷回蕩,試圖抓住眼前這個光影。
梅竹雪,你可知道,被拯救的人不止那位大人一個。
為什麼……你沒有早一些出現在這裡,為什麼,你沒有在那之前擁有這樣的存在感。
為什麼認識你……是在這種時候。
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時候……
我的命運或許也是可以改變的吧。
只是那時,我還會認識你嗎?
以這樣的心情站在你的身後。
以這樣,讓我矛盾的心情感受著你的笑容。
「喂,陽星,快看,彩虹。」
順著梅竹雪手指的方向,陽星抬頭望去,在茂密叢林之上,萬里晴空之下,一道清晰的長虹橫跨天際。
而在陽星的心裡,又是否如這彩虹一般,照耀著晴空呢……
蓉彩園同百花園一樣是後宮閑時賞花之最佳休憩之所,此時蓉彩園裡萬花叢中卻添染一絲緊張氣息。正面感受著對方目光如炬的眼神,楚景遠雙手交疊坐靠在椅背上,在園亭里居高臨下坦然回視梅竹雪傳遞過來的憤怒訊息,愜意的笑起來。
「陛下……」
舒睿的聲音打破二人對峙的交流,楚景遠乾咳一聲收斂起笑容對舒睿招了招手,「那丫頭很明顯在生朕的氣,你去替朕解釋一下。」
無奈接受這樣的旨意,大病初癒,舒睿在家裡便聽說這種事情只覺得荒謬,然而楚景遠卻要他也陪同其一起,即使不喜歡這種事情,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走下旋梯,舒睿來到梅竹雪面前,原本還怒氣勃發的梅竹雪瞬間有種被澆熄怒火的感覺,可見對方的怒意更勝過她。
敏感的回視對方,梅竹雪慢慢抬手算作招呼,「……嗨,御前侍衛,幾日不見,你還是那麼精神。」舒睿是不能惹的,尤其是他不斷摩挲著他那把劍柄的時候更是不能惹,這曾是巴娥對她提醒的重中之重,梅竹雪自然不可能忘記,忍不住又回瞪楚景遠那愜意的眼神,派這傢伙下來絕對是那笨蛋皇帝故意的。
「那個,找,找我有什麼事嗎?楚景遠……陛下他有什麼吩咐?」
走近梅竹雪面前,舒睿看著她畏懼的表情垂眸沉重嘆口氣,復又平靜的用淡然的目光看向她說道,「陛下希望你不要誤會他的用意,此次會參與進來絕不是要看你好戲的想法,當然這種理由我也不會認同,不過陛下的真實意思是不想你的做法落人口舌,目前如此,對不擅料理的孝李王主也算是一種公平。以上就是他要對你轉達的話,沒有回話我就回去了。」
「哦,哦……」
看著對方機械性的說完便轉身離開,雖然能聽到舒睿一口氣說出那麼多字讓梅竹雪感到意外,不過其中意思她倒是聽明白了,結果,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又被楚景遠袒護了。
「又是那種奇裝異服,人古怪,穿的衣服也這麼古怪。」
突然出現的聲音使得梅竹雪收回視線望過去,只見,一身錦衣綉裙,頭頂雙結如意釵,腰掛碧玉滕花玉佩,嫵媚之中還帶著一絲秀美。
「請把這個理解為廚師的尊嚴。」指著自己的高級廚師服,梅竹雪鄭重其事的解釋著,又上下打量龍依的裝扮,那日在千湯殿就深刻體會到的感覺再次讓她感慨。
「哼,看傻眼了嗎?」
「嘖嘖,我真是很納悶,明明女裝這麼好看,為何偏要男裝打扮呢,你自信心不足嗎?」
「……本宮自然知道自己的美貌,用得著你說嗎?自愧不如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龍依斜睨著她,心裡卻並未因她的誇讚而感到任何高興,明明美貌不輸給眼前這女子,甚至更勝一籌,可卻不能入那人的眼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