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肚雞腸
看了眼不解的梅竹雪，楚景遠思忱片刻說道，「梅竹雪，你同朕一起過去。」
「我？不用了吧，見巴娥隨時都可以，那個什麼孝李王主我又不認識。」
「所以朕要介紹你們認識。」
「啊？」
這個楚景遠又打什麼主意，介紹他們認識做什麼，她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難道藉機想看她在外人面前出醜？
示意太監收拾桌上東西，楚景遠帶著梅竹雪便向潭音宮走回去。一路上都只沉默不言，迎面遇見幾次衛兵和宮女太監行禮后都向著二人方向頻頻關注。
感受到被注視的視線，梅竹雪彆扭的垂肩嘆氣，緊忙走了幾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楚景遠，「我說，你不覺得咱倆這種組合走在這麼大的皇宮裡很怪異嗎？」
「不覺得，朕又不是鬼怪。」
瞪著對方玩味的表情，梅竹雪知道這傢伙絕對是故意這麼走的，好讓全宮裡都知道有她這麼個人物。說不定明天皇帝和一個廚娘的緋聞就會傳遍整個皇宮甚至整個京都，搞不好，就他這影響力，整個國家都有可能。
「楚景遠，你不是小氣的因為我做了一桌苦瓜菜，所以這麼報復我吧？既然這樣剛剛又何必送我東西。」
「怎麼會，朕是這般小肚雞腸之人嗎？那頓飯朕吃的很愉快。」
我不愉快啊。
梅竹雪剛要反駁，不知何時人已經回到潭音宮裡，遠處花園竹林間隱約聽到對笑聲，敏感的她便順著看過去，只見著巴娥的側臉，文瑤太后坐在她的一旁，同他們說話的人被矮樹遮擋了容顏，梅竹雪並未看見，只聽著那細緻聲音猜測著長相，站立在池塘邊的桃瑛抬眼瞧見了她與楚景遠二人，站起身對亭中的三人說了句話，便見那坐在樹后的人站起身向他們這邊看過來。
說起梅竹雪在現代見過的帥氣男子不算少數，姐姐的男友換過無數，自己也偶爾被富家子弟告白，可眼前這種艷麗長相的男子她還第一次見到，杏狀眼睛燦若星河，一身木槿花鑲邊的衣袍，羊脂玉發簪扎束頭髮，雅緻氣息好似病弱般嬌貴。
然而，就當梅竹雪為此人容貌陶醉之時，對方的舉動卻大大擊碎她的想象。
只見那男子在楚景遠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之後竟笑顏逐開地直接跑過來與楚景遠抱在一起，這畫面讓梅竹雪有種跌破眼鏡的感覺，明顯的……
基情四射啊。
咳，她輕咳一聲懷疑自己的眼睛，巴娥也跟著走過來看著他的舉動無奈道，「又來了，一年未見而已，到你這卻好像相隔十年的感覺。」
男子被楚景遠推開卻依舊攀附著他的手臂笑道，「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更何況是一年呢。景遠，想你了。」
「恩，朕知道，你每次都這麼說。」
楚景遠的回答更讓梅竹雪抽氣，難道宮裡沒有妃子是因為這傢伙斷袖？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裡當著外人*玩啊？這一驚人發現讓梅竹雪挪步到巴娥身邊看著那相談甚歡的二人小聲問道。
「喂，巴娥，你皇兄不喜歡女人？」
不解的回視梅竹雪，巴娥回道，「怎麼會，皇兄雖無妃子，可也會寵幸一些女人，只不過如煙塵女子一般毫無名分罷了。」
不是吧，這傢伙還男女通吃？
「難道不覺得他們兩個關係過分親密嗎？」看看文瑤太后還在亭內坐著，梅竹雪唏噓不已。這可是當著家長面前的你儂我儂欸。
「還好吧，很平常啊，不過皇兄與龍依的關係的確有些特別。」
「不是一般特別吧……」看著滿眼充斥著名叫愛情之情緒的男子，梅竹雪已經說不上該不該吃驚，她雖不是腐女，可見到這種情況還是免不了臉紅心跳，卻又本能不想看到這畫面，或許之前楚景遠帶給她的悸動還未消散的緣故吧。
這麼理解著自己的感受，梅竹雪撇過頭看著池塘里的金魚嘁了一聲。身旁巴娥注意到她的表情又瞧見她頭上的金簪，眼神變了變，湊近曖昧的笑道，「怎麼，看你對皇兄的事挺是上心，不過兩日，你們關係何時這麼好了？又是一起過來的。」
「哈，饒了我吧，我跟他關係好？除非是我想刺激他舌頭了。」
不去戳穿梅竹雪的辯解，抬眼又望向金簪片刻，巴娥轉回頭看著楚景遠同龍依站在一起，拍了拍梅竹雪的肩，「你們誰做了我皇嫂我都不奇怪，不過放心，我是向著你的，你優勢比他多。」
皇嫂……
被這個詞驚駭到，梅竹雪訝然的回視對方，應該是哪邊做了那人的妃子都該奇怪吧，且不說她和楚景遠的差距，對方可是男的啊，若是成了親便是舉國的大新聞，他們怎麼都一副司空見慣的反應，難道這裡皇帝跟男子結婚也是被允許的？
「怎麼對自己這麼沒自信，我可是很看好你呢。你若是擔心身份問題，日後我叫父王認你為乾女兒，反正你我早已是姐妹，這點也可以順理成章解決。」
「呵，我的好巴娥，算了吧，這種事我就當你開玩笑隨便說說。」
「唉，那真是可惜這麼有利的條件了，還以為你對皇兄已經改觀，原來還那麼討厭他。只好把他讓給龍依了。不過難得他喜歡皇兄這麼多年。」巴娥聳聳肩看似遺憾的說道。
前面的話都忽略掉，唯獨最後那話讓梅竹雪印象深刻，那個人喜歡楚景遠？那楚景遠呢？看那情況也不像討厭的樣子吧，難道那傢伙還真是男女通吃的？
「巴娥，她就是和你關係好的那個平民？」
正處於混亂狀態的梅竹雪看著龍依走向自己，一臉嫌棄與高傲的樣子上下打量著她，目光落在那頭頂的蝴蝶簪上，眼神閃爍，猛然側頭看向楚景遠，意外的張了張嘴，對方卻泰然自若一般對他暗自使了眼色，龍依垂了垂眼眸，雙拳緊握藏於袖中，復又恢復高傲模樣抬起頭繼續看著梅竹雪。「哼，也沒什麼特別。果然人靠衣服馬靠鞍。」
「……」龍依的反常表現梅竹雪並沒有在意，只因他這話，對其的第一印象徹底顛覆，發誓自己下回絕不以貌取人，原本以為他是那種帶著俊雅之氣的陰柔男子，可如今看來不過是美如冠玉罷了，這人空有一副好面相，性格真是惡劣。
向來不喜歡忍氣吞聲，梅竹雪直言不諱的性子使得她想到什麼便說什麼，龍依對她的譏諷更是讓她咽不下。
「是啊，我很普通，本來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裡像孝李王主您，那麼有女子氣質。」還喜歡男人呢。最後的話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了下去，她還不至於那麼不道德拿別人這種事情說事。
身後楚景遠噗嗤一聲笑出來，龍依回頭看了眼，頓覺臉紅，只聽楚景遠隱忍著笑意走上前開口，「梅竹雪，這是朕的友人，他是川國王嗣，同朕從小一起長大。他其實是……」
「景遠。」
不理解龍依為何打斷楚景遠的話，梅竹雪只知道自己現在心情很不好，便緊接著接過話，「怪不得，一臉瞧不起百姓的樣。養尊處優的你，又怎會知道百姓里的特別。」
「本宮不跟你這種低俗之人計較，景遠，宮裡怎麼可以允許這種人進來，那些守衛太懈怠了。」
梅竹雪哼了一聲表示不想同其多做解釋，見二人關係僵持，巴娥只好站出來調解，「龍依，梅竹雪是我朋友，你就算不喜歡好歹也給我些薄面，讓她進宮是為了皇兄的事情，這是我和丞相商議的結果。」
「既然巴娥你這麼說，我也沒什麼意見，不過讓她離我遠一些，實在有*份。」
梅竹雪原本隱忍的情緒因這話被挑起來，她母親本是廚師家族出身，因為上演了灰姑娘的故事，被身為商業豪門家的父親愛上並結婚，非議在所難免，所以類似的嘲笑話語她沒少聽過，以前是因為身不由己都會被梅竹雪通通忍下來，可是現在不一樣，在這裡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背景，所以梅竹雪可以很輕鬆的說出自己的不滿。
「真是，貴族了不起嗎，還不是靠著百姓們上繳的稅收活著，像你這種燕窩型的男人我也不屑與你同行。」龍依的表現讓她想起姐姐母親的事情。那頤指氣使的樣子太過熟悉，不好的回憶充斥著，導致她說話的語氣變得更差起來。
楚景遠察覺到那話語中的情緒站在一側靜靜觀察著她，而巴娥卻感興趣的問起梅竹雪什麼是燕窩型的人。
「你竟把我形容成燕窩，當我是食物嗎？」龍依自然對於有人這麼評價自己感到氣憤，瞪著梅竹雪質問道。
「切，燕窩怎麼了，我還是甘藍型的呢。也就我這種適應性強的類型才能容忍你這樣貶低我。」
「有趣，為何龍依是燕窩型？」聽著梅竹雪的說辭，楚景遠忽然對這有了興趣，他發現她在說這些同食物有關的事情時，即使心情再差，眼裡也會閃爍著光芒。
「看似高貴實際不過是金絲燕及多種同屬燕類用唾夜與絨羽等混合凝結所築成的巢窩，不正跟他一樣嗎？外表光鮮亮麗，卻只是被大家抬高的而已，性格差是事實，不過我承認即便這樣燕窩本質也是很有營養價值的，就好像他將來會成為川國的王，仍然受眾人推捧般名貴。」
龍依冷哼一聲似乎對梅竹雪這樣的說法不甚贊同，想到她的身份又想難為對方，「聽你那話好像對燕窩很了解，既然你是廚子，那做出來讓我們嘗嘗如何？不過這種高級食材估計你也不會做吧，紙上談兵無非是羨慕嫉妒。」
梅竹雪沉默起來，她不是不會做燕窩，只是不喜歡用那種珍貴食材，就像她現在不喜歡接觸龍依一樣。
「怎麼，被我說中，不會做吧。看來剛剛趾高氣昂的樣子也不過是想在景遠和巴娥面前裝裝罷了。賤民終究是賤民，穿得再華麗也掩飾不住自身糟糕的氣質，啊，對，你說你是甘藍型，還挺適合，都是只夠做配角。」斜睨著對方，龍依嘴角彎起。
梅竹雪也跟著哼了一聲，並不因他的嘲笑而氣勢削弱，「會如此看低別人倒是同燕窩馴良的品質不同，好啊，你既然想考我，我便做給你看，這種食材宮裡很常見，既然我得到丞相的允許，楚景遠他也默認，那這上等的白燕我就不客氣的拿來用了。」
「陛下正巧日前派人給本宮送了幾兩，就交給梅竹雪去做吧。」文瑤太后因他們的對峙而走過來插入幾人的對話，似乎對於梅竹雪說的也比較感興趣的樣子。
「你不必勉強自己。這種事你不會也沒人怪你。」深知其以前的手藝，雖然近日有所變化，可巴娥對梅竹雪的廚藝還是不抱樂觀態度。
梅竹雪無所謂的聳肩，「小事而已。」
說著，看了眼靠在楚景遠身邊的龍依便轉身向御膳房走回去，走了一會兒，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卻見桃瑛跟在自己身後，意外的轉回身蹲下等著對方走近，梅竹雪笑了笑，「小桃瑛，你怎麼跟著我過來了，是娘娘還有什麼吩咐嗎？」
「……」桃瑛走到她身前停下看了看她又垂眸細聲細語道，「桃瑛想學。」
「學？想跟我學做燕窩？」
「恩，別的也行，姐姐可否教我？」
看著桃瑛溫順的樣子，梅竹雪的壞心情被感染，心裡暗嘆其可愛至極，握起她的小手答應道，「可以啊，這事簡單，不過桃瑛怎麼想學做菜呢？你不是娘娘身邊的貼身丫鬟么？」
「……恩。」並未直接回答梅竹雪的問題，桃瑛的頭垂的更低。
那泛上紅暈的臉頰使得梅竹雪瞬間想到什麼，更覺得這女孩招人喜愛。
果然啊，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麼點小孩就懂這道理了。
「沒問題，沒問題，小桃瑛，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可以把我畢生所學都教給你，哎呀呀，真是太可愛了。」
不解的抬起頭望著梅竹雪感慨的樣子，桃瑛也不自覺跟著彎起嘴露出笑意看的梅竹雪又是一陣心花怒放。
拉著桃瑛的手回到御膳房，李蕙正和小太監玩斗蛐蛐兒，梅竹雪看了看對著碗圍成一圈的腦袋愣是看不清裡面的狀況，倒是李蕙胖胖的身材擋去了大半空間，無奈搖搖頭，梅竹雪拍拍她的背。
「幹嘛，沒看正忙著呢。」李蕙頭也不回對後面擺擺手繼續專註的盯著碗里的情況。
梅竹雪只好又點了點她的肩，手指扎著厚厚軟軟的皮膚倒是好玩，「李姐，皇上送來的白燕放哪了？」
「就在那邊柜子上面的紅盒子里，鑰匙在牆上。」
「哦，謝啦。」低頭對桃瑛示意一下，兩人便走到柜子那邊找起來。
那頭李蕙正玩的起勁，聽著動靜隱約覺得不對，又想起剛剛對話內容猛的轉身，「丫頭，你這突然回來找白燕做什麼，那可是上品白燕，娘娘一次都沒吃呢，你別給敗壞了，到時怪罪下來又得找我。」
「放心吧，這是得娘娘允許的，你看，桃瑛也在。」
「……是嗎？」李蕙將信將疑的反問，餘光還不忘留意著碗里的戰況。
瞧著對方那一心兩用的樣子梅竹雪笑道，「李姐你忙你的，我自己做就行，該用的食材我都能找到。」
李蕙雖想直接答應，可又怕這丫頭攤上事自己還得搭責任仍不放心的問著，「你這毛丫頭會做白燕嗎？那好食材連我都得掂量掂量，別給做瞎了。」
「會不會你過來看不就知道了。」
「得了，我還是離你遠點，到時出事還你自己認啊，反正你有丞相給撐腰……咬它，快啊。」避免自己也受牽連，李蕙再次專註起自己的事。
梅竹雪無奈搖頭和桃瑛到灶房準備起來，過了一段時間，灶台前就擺好了發制好的白燕，用水化開的藕粉干，用開水浸透過的銀杏片。她又將水發魚肚切碎，茄子切成片備用著，直了直腰，打開鍋蓋，水已經燒好。
抬手正欲放材料，側頭看見桃瑛正專註觀察著她的動作，不覺笑道，「桃瑛，你看，其實除了燕窩是貴食材之外，其他都是很常見的，做法也非常簡單，只要把這幾樣放到開水裡，再加上適量的冰糖和白糖煮好就可以盛入盅內。」
「等待的這時間我來教你雕梅花吧。」
見桃瑛點頭，梅竹雪便手把手的教她如何用煮好的銀杏片和茄片做成一朵簡易梅花。將做好的梅花造型擺在盛好的血燕盅上，色味形具佳的菜品便簡單完成。
「喜歡嗎？」低頭問著正看那發獃的桃瑛，對方恩了一聲，梅竹雪淺淺的笑著，來到這裡雖然很少做西餐了，不過能讓身邊人露出這樣欣喜的表情也不錯。
當梅竹雪將這道菜端到龍依面前時，對方表情變了變，「這就是你做的？」
「沉魚落雁羹，好不好吃你自己嘗嘗吧。」
「……」龍依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爽口甘甜的滋味讓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文瑤太后嘗過之後點點頭，「比以前他們做的爽口。」
「恩，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說的就是你嘛。」巴娥驚喜的贊道。
龍依掩嘴故作咳嗽，視線瞟向別處，輕聲道，「還不錯。」
梅竹雪見他並未刻意刁難她，對他的成見也就減輕許多，反倒是另一邊楚景遠又說了句苦使得她很受打擊，握著拳轉身忍了忍才指著對方，「楚景遠，你等著好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對我做的菜真正說一個好吃。」
「……恩，朕等著。」抬眼靜靜凝視對方，楚景遠低聲回答。
一旁文瑤太后留意到楚景遠的神色，又看梅竹雪頭上那蝴蝶金簪，猶豫了片刻終是會心淺笑，放棄了想要說的話。
涼亭下，幾縷心思道不明，卻又不言而喻。
時至五月，過慣了勞動節的日子，梅竹雪理所當然的要給自己放幾天假，於是在跟李蕙打好招呼之後，第二天人便留在六聖樓里不出門了。
這日，楚景遠早朝之後便直接來到潭音宮，剛走進屋內便開口說道，「母后，派人去把梅竹雪叫過來吧，今早蘭國進貢了幾條黃唇魚，朕想看她如何烹調。」
「景遠，你最近總是想著梅竹雪那女子，都快把我們忘了，來這不是看你母后嗎？」
「……母后自然是要看的，朕並沒有忽略誰。」瞧見龍依和巴娥也在這裡，楚景遠頓了頓腳步才走上前。
龍依撇撇嘴，帶著酸意接道，「這可說不準。這一進門就喊著要找她，興許見太后是假，見那女子是真。」
不去同龍依爭辯，楚景遠視線落在文瑤身上詢問道，「梅竹雪呢？」
「之前傳過她一回，說是告假在家。」
「在家？」怎麼沒聽她說，難道是生病了，昨日見她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
想到昨日他還叫她準備新菜式給他，不是怕了躲起來吧。
見楚景遠略顯失望的低頭思索，巴娥笑道，「皇兄，這麼想她？才半日沒見到她而已。」
發覺自己失態，楚景遠彎起眉眼遮擋了思緒，「皇妹說笑了，朕怎會掛心那丫頭，只是覺得不能馬上吃到這好食材有些遺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