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位於蒼雪國京都中心街上一個叫做六聖樓的酒樓里,開始了新一天的營業前準備,酒樓里的小夥計阿成打著哈欠緩步走下樓梯轉向後樓的廚房,隱約聽到噠噠噠有節奏的聲音從那裡傳出,夥計迷惑的停下了腳步,揉揉眼便瞧見那門口幾個偷窺的人竊竊私語。


  「喂,你們怎麼都擠在這裡不進去啊。」


  睏倦之意還未消散,阿成撓著頭髮隨意問著,卻一把被一又高又瘦的男子捂住嘴塞進眾人之間。


  「噓,小聲一點,老闆娘又有奇怪舉動了。」另外一個長著滿臉絡腮鬍的胖子渾厚的聲音壓低著對鉗在手臂下的阿成說道。


  「唔?」


  順著胖子的話,阿成也小心翼翼的向廚房內看進去,只見,前兩天剛因溺水康復的主子竟然出現在那裡,她眼神無比認真的在攪拌牛奶,一副思索的表情。身穿的是被救上來時那件白色的奇裝異服,腿邊放立著一個構造特別的箱子也是那位大人救上來時她緊緊抱在懷裡的。


  他當時還納悶呢,主子下水時是他親眼所見,怎麼救上來后就感覺整個人都變了樣子,皮膚光滑了許多,頭髮也好像長了許多,最疑惑的是她醒來時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甚至連那位大人是誰都不認識。


  「唉,可憐老闆娘溺水失憶,連我們都不記得了。有句話說的好,打死犟嘴的,淹死會水的,完全就是在說老闆娘吶。」看著屋內女子熟練的動作,胖子的心裡既驚又喜,卻又覺得有些悲痛,沒想到老闆娘廚技進步的時候竟是要付出失憶的代價。


  順著胖子的話點著頭,阿成也有些小傷感,「是啊,聽到主子問我是誰的時候我話都不會說了,唉。」


  「你們兩個,就不能想開點,也許是老闆娘這次跳河得到了龍王的點化讓她終於對料理有了興趣,而且,失憶對咱來說還不是好事,也不想想,凶神惡煞的形象消失,變得如此賢惠,我都忍不住想娶她回家了。」


  阿成同胖子無比汗顏的斜睨著那又瘦又高的男子,鄙夷道,「得了吧竹竿,忘了是誰以前最是低聲下氣的,這萬一哪天老闆娘突然恢復記憶,有你受的。」


  幾個人在門口你一言我一語,聲音大的已不算竊竊私語,然而他們完全忽略了屋內女子的反應,梅竹雪看著碗里的新鮮牛奶撇了撇嘴,雖然到現在還無法相信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古老陌生的國度,可不免還是對自己頂替的身份好奇著,他們以前的老闆娘究竟是有多可怕竟讓這幾個人這麼小心翼翼,以至於深入人心。


  想到她第一次對他們發出疑問的時候那幾人抽氣的表情,梅竹雪無奈的嘆息一聲。


  穿越……心裡苦笑,前一秒還在溫度極高的烘焙室里體驗爆炸,下一秒就身至冰涼的河水裡再次感受死亡的塊感。


  那還真是塊感,快到無法感知。


  還有那個救她上來的男子。


  想到這裡,梅竹雪不自覺手摸上嘴唇,好似那觸感及溫度至今還停留著,還未從陌生環境的驚詫中緩過神,那人的聲音便傳過來,遠遠望去,看不清那人的容顏,他站在高高的河堤上,鵝黃衣袂迎風飄起,只是這背手站立的姿勢以及那清揚的聲音便使得一向不算花痴的梅竹雪怔愣了片刻。


  猛然發覺自己的晃神,梅竹雪搖搖頭,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濃厚的奶香撲鼻而來,絞碎的櫻桃汁拌在新鮮牛奶中泛起淡淡粉紅色,未完成心愿的不甘心使得梅竹雪手上的力道加重,筷子與木碗的碰撞聲敲打著她的思緒。


  「哎,你們看老闆娘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啊?」不住觀察女子的阿成這才發現自家主子的反應。


  「恩……我看是沒抓到龍魚所以氣憤那商人是個騙子。」胖子摩挲著絡腮鬍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不是吧,我覺得是主子想重建一下廚房了,要不怎麼在那裡翻來翻去。」自認算是了解主子的阿成篤定般猜測。


  「都錯,要我說那是因為不記得藏錢的地方在哪,正著急亂找呢,要不咱也去幫著找找?」被叫做竹竿的瘦高男子這樣判斷。


  「唉,你們這幾個男人啊,腦袋裡估計除了伙食的事和錢的事就不知道別的。」一直沉默聽著幾個人對話的少女瞄了一眼屋內的主人,又看著眼前這幾個呆板男人好奇的表情,自通道,「別忘了,主人也是女孩子,我看好像是因為想不起那位大人的身份而感到焦慮才對,英雄救美,美人思情郎,啊,要是如此成就一段佳話,我們六聖樓也算功成名就了。」


  「去去去,小秋,你是平日主子給你看些亂七八糟的圖畫書看多了吧,還思情郎,那人是我們這等身份能夠觸及的嗎?」阿成不甚贊同的打斷少女的話,可一想到自家主子昨日在河邊望著那位大人的表情,心裡也不確定了,難道真是女人了解女人?主子到了發情期?

  幾個人正爭論著,屋內的梅竹雪終於受不住他們的聲音說道,「你們幾個站在那裡瞎猜,要不要進來問問我?保證一一為你們解答。」


  驚慌的站直身子,阿成等人尷尬的看著梅竹雪側頭無奈的表情嘿嘿傻笑,只好挪著小步進了廚房。


  「我在這裡是不是打擾到你們正常工作?」看著他們條件反射般的動作,梅竹雪的心裡再次確定他們那老闆娘是個兇巴巴的女人。


  「不會不會,老闆娘您親自下廚,那些個客官排著隊等著都來不及呢。」胖子連忙擺手,想到老闆娘曾經的黑炭料理,心虛道。只怕是客官等不及要賠償,這舊話自是不能重提,不過看她現在的手法,胖子還有點期待起來。


  「是嗎?」原來他們的老闆娘這麼厲害。看著眼前一胖一瘦的兩個人,昨天回來的印象里,這兩個主要負責廚房的事情,梅竹雪忽然覺得好笑,「對了,胖頭陀瘦頭陀,你們兩個是主廚吧?」


  眼見胖子和竹竿一頭霧水的樣子,梅竹雪偷笑,這可真是古裝電視劇看多了,見著這兩個胖子和瘦子,忍不住就想到鹿鼎記那裡的胖頭陀瘦頭陀兩人了。


  「沒事沒事,我隨便說說。」


  「啊……」胖子和竹竿兩人對視一眼,繼續一頭霧水。


  不顧二人的疑惑,梅竹雪環視著廚房內,繼續說道,「昨天吃飯時我就很好奇,為什麼廚房裡沒有佐料?我剛剛想找糖,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原本以為只是因為自己溺水身子虛,他們才特意準備的白粥給她喝,可連著三天都是水煮菜,好不容易吃到了煎魚和炒菜,卻一點佐料的味道也沒有,今早來廚房裡轉了一圈,就連調味品的跡象都沒有發現,沒想到連這些人自己也是那麼吃菜,這不免讓梅竹雪懷疑這裡真是開餐館的酒樓嗎?怎麼可能那些必備的東西都沒有,倒是豆油還能找著幾瓶。


  原本聽來很普通的疑問,卻換來除梅竹雪之外廚房裡所有人的抽氣,他們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她,嘴上動了動,想說又不知怎麼說的樣子。


  「怎麼了?難道這裡的生意差到連糖都買不起?」又是同樣的表情,好似看她是外星人的感覺。


  眾人再次因為梅竹雪的疑問驚呼起來,不自覺擦著額角的汗,心裡自我安慰著主子這是失憶的反常表現,隨後目光一致掃向貼身丫鬟小秋的身上,迫於壓力,小秋只好弱弱的走上前小聲的說道,

  「主人您在說什麼啊,咱這六聖樓可是京都里數一數二的大酒樓,怎麼可能會生意差,而,而且這沒有調味不是咱一家的問題,別說咱這了,就是整個蒼雪國,甚至是皇宮裡也不可能在廚房裡找到調味佐料的。」


  稍微適應了小秋所說的蒼雪國這個名字,梅竹雪被後面的話震撼著,整個國家都沒有,難不成她穿越還穿越到一個無味之國嗎?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這怎麼可能。」


  不願相信這樣的事實,梅竹雪反問著,然而每個人的回答都讓她的自我安慰瓦解,沒有調味料,這麼至關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沒有。


  若說一個貧窮到無米可炊地步的家庭沒有調味料,這梅竹雪還能接受,可眼前這裡是在京都享譽盛名的第一大酒樓,丫鬟小秋說什麼?整個國家都沒有調味料?這讓一向料理至上的梅竹雪瞬間感受到晴天霹靂的打擊。可不可以有個導演現在喊卡,然後讓她準備一下重來?

  恍恍惚惚的情緒,連自己何時轉悠到大街上都不知道,這才想起自己聽了那事實之後仍不相信,才想跑出來到別的地方確認來的,環顧四周的景緻,更加陌生起來,被救三天,她一天也未離開過六聖樓,對這裡的印象只有救了她的少年身影,敬她為老闆娘的眾夥計,這突然離開那裡,簡直跟被拐賣之後逃亡的感覺一樣,有點暈頭轉向。


  「糟糕,早知道就該拉著他們誰一起才對,這人生地不熟的。我還不真被賣了啊。」


  街道旁新揭鍋的蒸籠里散發出熱氣騰騰的香味,梅竹雪看著那油汪汪的薄皮包子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嚕嚕不合時宜的吵鬧,這沒有調味也能做出這麼香的肉包子,也真難為這些生意人了,若是她根本無法接受,那隻能算是半成品。


  又想到自己一早起來看見院子里養著奶牛,心血來潮要做個冰淇淋,現在一點心思都沒了,梅竹雪重重嘆口氣,直接蹲坐到一個乾淨的石階上,耳邊忍不住又迴響著阿成他們對她解釋的話來。


  「是真的,老闆娘,你這是不記得,咱這禁止使用調味已經有十幾年的歷史了,就是油都很少再用,自新皇得病以來,這一要求從未變過,簡直等同律法般存在。」


  「禁忌,那是禁忌,要不您怎麼特意跑去良潘河想要抓龍魚,不就是聽了那雲遊商人胡說的,讓皇上吃了龍魚,就能治好他。整個蒼雪國就可以重新過上有味道的日子。」


  「那個騙子可把咱騙慘了。」


  回想著走出六聖樓之前的情景,梅竹雪不免又疑惑起來,「真是的,當時太蒙,都忘了問他們,那個混蛋皇帝得了什麼怪病竟然要牽扯整個國家,龍魚那種東西要能治好他,我再死一次也行啊,反正都死兩次了,演習那麼多也不在乎正式來一把。」


  自言自語的梅竹雪絲毫沒有注意她身側走近的人,聽到她說到這裡,那人噗嗤一聲笑出來,這才讓處於情緒低落的梅竹雪抬起頭。


  只見眼前那正眯眼微笑俯視她的女子是那樣陌生又熟悉的容顏,「白桐!」


  梅竹雪瞬間變得感觸起來,因為眼前這一身華麗裙衫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至親閨蜜白桐,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穿越到這種倒胃口的地方竟然還能見到熟人,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抱住那女子。


  「白桐,真的是你嗎,不愧是我的好姐妹,竟然跟我一起同生共死,太讓我感動了。」


  「停下,閔秀,你在說什麼,誰是白桐,什麼死不死的,你這烏鴉嘴,咒我死呢?呸呸,快收回去,大吉大利,本郡主這剛過完生日就聽你在這胡言亂語。」


  「……白桐?」這是白桐吧?梅竹雪聽著那怪怪的話語,懷疑般挪開身子又細細觀察一下眼前女子,確認這臉面沒有絲毫的不同,可聽這人的話,似乎的確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白桐,難道……想著這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分明是自己頂替的那個老闆娘的名字,而眼前這人又自稱郡主。


  原來,她不是白桐,應該是白桐的前世。


  體驗了穿越的刺激,如今看見相同面孔的人,梅竹雪反倒很快便能找到合理的解釋甚至還不會感到吃驚,只是看著這人和白桐有著一模一樣的臉,梅竹雪心裡倒是有些傷感起來,離開了那個世界,來不及同任何人道別,恐怕那邊只會當她爆炸身亡,連屍體都不會找一下吧,自己算是徹底離開那個現實社會了,這裡才是她以後要生活的地方。


  「抱歉,我餓昏了,說胡話呢,那個,你是……」連忙理清情緒,梅竹雪回視站在眼前的女子。


  並不介意對方的反常,女子上下打量了幾眼梅竹雪,才遺憾的開口,「小秋跑來求我找人時我還不信呢,說是你失憶后還一個人跑到街上,擔心你,現在看來,你確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我這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都忘記,脾氣也削減許多,倒是對皇帝的不滿依然未變。」


  原來,這女子和那老闆娘也是摯交,真好,跟她和白桐一樣,梅竹雪心裡找到一絲安慰,便摸摸頭髮為難道,「呵呵,真不能怪我,這是非人為現象,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我叫梅竹雪,今年二十五歲,目前住在六聖樓。」


  「……你真是失憶的離譜。」女子掩嘴微怔隨即遺憾的搖搖頭。


  「啊?」


  「失憶了還隨便給自己改名字,那也就罷了,怎麼連自己年齡都不記得,你忘了,你同我可是同歲,生日還比我小兩天呢,上個月我們才一起辦過及笄禮,竟然說自己已有二十五歲。」


  「什,什麼?」不是吧,那老闆娘才十五歲?老天,我是長的矮了點,但也不用讓我重活那十年吧,扮演一個小自己十歲的人,真當我是童顏呢?


  「你沒事吧?你若喜歡那名字,我以後那麼叫你便是,不過不準在我面前再裝大了啊,都已經認我為姐姐了,可是不準反悔。」


  看著這女子的表情,梅竹雪會心笑笑算做回答,怎麼也是有親切感,那表情和白桐還是相像的。


  「我叫巴娥,賢王爺的小女兒,也就是你剛剛所說的混蛋皇帝的表妹,這回你可別忘了。」


  「呃,恩恩,忘不了,一定記在心裡。打死我也不忘。」


  說話間,巴娥的隨身侍衛也已趕到,聽著梅竹雪肚子再次不合時宜響起的咕嚕聲,她的鼻子湊近聞了聞,「梅竹雪,你身上有股奶香味,聞的我都有些餓了。」


  恍然明白這是為了緩解她在眾人面前的尷尬而說的話,梅竹雪對這叫巴娥的女子更增添一絲好感,「我原本打算早上做冰淇淋給大家吃,可剛剛因為知道一些事情耽誤了,要不這樣,你帶我回六聖樓,我做幾個甜點給你。」


  巴娥媚眼一挑,不解的瞧了眼梅竹雪,不易察覺的對身後有所反應的侍衛揮手,便又笑道,「梅竹雪,你失憶我不怪你,穿著奇怪的衣服,拿著特別的箱子也就算了,可麒麟貴為我國聖獸,是禁止獵殺的,你竟然還要冰凍起來當做甜品,更何況,甜品也早已成為我國禁品無人再做,你不要因為是被那人救的,膽子就跟著大的不著邊際了。」


  「……」再次說到痛處,梅竹雪的表情垮下來,她的自我安慰還沒找到著落,這又被打擊了一下,沒有理會對方說的那人究竟是何身份,梅竹雪心裡暗自憤慨著。


  沒錯,沒錯,蒼雪國無甜點,蒼雪國無調味,那個狗皇帝,禁止什麼不好,偏偏禁止這些,不要讓她遇到他,否則她一定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油鹽醬醋糖。


  她的冰淇淋啊,就這麼被雪藏了嗎?乾脆真去把那什麼聖獸麒麟抓來凍了吧,她這輩子還沒見過冰麒麟長什麼樣呢。


  氣憤之餘,梅竹雪還得和巴娥一起回六聖樓,這路上她便已經打好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已經準備一半了,她是不可能收手的,乾脆直接做完讓巴娥給那皇帝帶去嘗嘗,說不定就能改變那人的觀點,全國就能解禁了。


  同一時間,皇宮院內,男子倚門而立,看著樹上喜鵲對叫,思緒卻不知飄向何處,遠處窸窣腳步聲打斷他的想法。


  「……舒睿,何必刻意弄出聲音引朕注意。」男子轉過身,看著走近的人平靜說道。


  「微臣不敢。」


  「呵,以你能力,走路又怎會弄出如此響動。」


  執劍男子微傾身子,低頭並未直視那倚門而立的男子,自城外河邊歸來,面前的男子便處於那種思緒飄遠的狀態,三日來,這狀態與日俱增,他知他等其來問,可身為臣子,又怎可擅自揣測聖上心意,他一直恪盡職守護衛的本責,只是也見不得向來喜好吃食的人突然變得食不下咽。


  「舒睿,你說朕是否該到六聖樓走一趟?」不知那被他救上來的怪異女子情況如何,他竟覺得心神不寧起來。未等身邊人開口,男子終是忍不住說道。


  「陛下三思。」這意外的問話使得舒睿謹慎回答,那女子是否有意接近還不清楚,他怎能讓他身陷危險。


  「三思,恩,的確三思過了,所以,這是思了三日的結果。」男子的想法並未因對方的話而動搖,反而更堅定起來。


  「……臣謹遵陛下之意。」


  「唉,舒睿,這裡就你我二人,你就不能隨意一些?」


  見多說無用,皇帝楚景遠嘆口氣,「罷了,你就是這個性子,也不勉強你,換身衣服隨朕出宮。」


  「陛下要去何處?」


  「六聖樓。」


  舒睿眉間微皺,卻並不言語任何,俯身領命是他唯一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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