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你曾經引以為傲的事情難道會因此而改變嗎
第151章：你曾經引以為傲的事情難道會因此而改變嗎
哪怕曾經也想過，或許念念不是我和陸臻的女兒，但是……
當有一天，真相被人猛地拿出來，擺在了我的面前的時候，我還是沒有辦法去接受，還是沒有辦法不去震驚，不去情緒崩潰。
我的問題問出口，陸臻卻抿緊了唇，雙手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面色有些僵白。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陸臻抬起頭，半跪在地上，看著我的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充滿了讓人沉迷的意味，「那時候，我還是顧不言，而不是陸臻。」
是顧不言，而不是陸臻……
原來，那麼久了嗎？陸臻已經知道了這麼久，卻從未想過要告訴我。
「……」我斂下眉眼，那些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到現在卻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蘇嵐，不要恨我，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這一切。」陸臻的手指用了些力氣，他將我的手抬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摩擦了一下。
我的睫毛顫了顫，撇過臉，低低的「嗯」了一聲。
「你取了我的頭髮給念念做親子鑒定，是讓陸邵陽去領的結果。」陸臻說。
那個時候，陸臻突然聯繫我，要我去顧氏集團，我便把一切都交給陸邵陽，怪不得，陸邵陽從那天起，就再也沒有跟我提到過親子鑒定的事情，我一直覺得是因為那個結果根本不需要去看，事實上，卻是……
陸邵陽和陸臻都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我。
「是陸邵陽告訴我，念念不是我們的孩子的。」陸臻抿了下唇，聲音突然頓住，像是猶豫了好久，陸臻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後來，我有做過親子鑒定，我跟念念確實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而且，我們一直不怎麼關注的血型那一欄，是A型血。」
我跟陸臻都是B型血，而念念是A型血，仔細一想，就能發現念念不會是我們的孩子。
「你知道，我生產的那天，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我抬起頭，看向窗外純凈的天空，心裡劃過了一片哀傷，呼吸微沉，「我，居然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保護住。」
生產開始到結束，不過那麼短暫的幾個小時，而我……
卻在那幾個小時裡面丟失了我的孩子。
這怎麼能讓人不心痛，不惶恐，不難過？
「抱歉，你生產那天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在那之前我一直擔心樂樂的身體，瞞著你帶他去醫院檢查，那天，接到你的電話的時候，神經緊繃，在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所以，很多事情，我都錯過了。」
陸臻有些自責，他低下頭，灼熱的呼吸噴薄在我的手背上，他說，「對不起，蘇嵐，沒有在你生產的那天保護好你，沒有攔住想要找麻煩的陸邵陽和秦悠。」
我的眼淚「唰」的掉了下來，砸在了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背上，滾燙而灼熱。
生產那天的事情，我並不想再來一次。
如果那天，陸邵陽心思但凡有那麼一點不純，但凡他聽了秦悠的半點勸誡，我和肚子裡面的孩子根本活不到現在；如果那天，陸臻的車禍嚴重到他沒辦法趕到我的身邊，我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清楚；如果那天……
那一天，發生了太多讓人心悸的事情了。
我沒辦法去回憶，也沒辦法去揣測，甚至就連想起來，胸口都會一陣一陣的悶疼起來。
「陸臻，那個孩子……」我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向陸臻，聲音沙啞的詢問道：「我們的孩子，這麼久了，你有沒有……」
我想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眼淚便先掉了下來，模糊了我所有的視線，陸臻微微抿了下唇，半抬起身子，將我攬進了懷裡，由著我發泄似的，低聲道。
「一個月之前，我翻遍了念念出生的那家醫院所有的產婦名單，並且把當天值班的所有護士都找了出來，只是，關於那個孩子的蹤跡，沒有人能夠給我一個準確的表述。」
陸臻的手指有些用力，聲音卻依舊沙啞而好聽，「但，我可以保證，孩子沒有死亡，因為當天沒有任何一個嬰孩出生是死亡的，而且，我們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猛地抓住了陸臻的胳膊，眼睛瞪的大大的，呼吸不穩的追問道：「陸臻，陸臻，你說，我們的女兒是不是被魏成的人帶走了，你快去，快派人去找她，她自己一個人會害怕的！」
陸臻心疼的看著我，「蘇嵐……」
我搖了搖頭，像是不能理解陸臻現在的遲疑，催促道：「你快去，快去找顧不言，對，找顧不言，我知道的，顧不言跟魏成的關心親密，問他，他肯定知道！」
陸臻臉上原本平靜的神態終於崩潰了，他抓緊了我的手，眼神凝重的說道：「蘇嵐，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裡，除了魏成和他幕後的人，誰都不知道。」
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
——送你個禮物，B+B≠A。
對了，那天簡訊，只要查到那個電話號碼的地址，就能知道這一切了！
想到這裡，我連忙懇求似的跟陸臻說手機的事情，希望陸臻沒有將手機上的簡訊消除，急聲道：「陸臻，手機，我的手機，那裡面有簡訊，只要把……」
「那條簡訊，我看到了，你所看到的體檢報告，也是因為擔心那條簡訊讓你起疑心，所以才捏造出來的……」陸臻抿了下唇，「那個號碼是網路上的群發信息用的號碼，沒辦法找到準確的地址和持有號碼的人。」
言外之意，那條簡訊就只是一條簡訊，除了告訴我們訊息，什麼效用都沒有。
我的呼吸變得沉重而艱難，我抓緊了陸臻的衣服一角，忍不住嗚咽道：「陸臻，為什麼，為什麼會這個樣子，為什麼……」
為什麼我跟陸臻之間會有這麼多的波折？為什麼命運總是要拋給我那麼多的痛苦和災難？我的孩子，陪伴了我那麼久，在電腦顯示屏上出現的那些胎兒影像，就這樣……
瞬間消失在了我的生活裡面。
我甚至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在什麼地方，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學會叫「爸爸」和「媽媽」，我的喉頭哽咽了下，眼淚便開始肆無忌憚的往下流。
陸臻無聲的抱緊了我，溫熱而有力的手掌一遍又一遍的拍打著我的後背，似乎是在安撫我的情緒，又像是一種習慣性的哄人動作。
也不知道就這樣哭了多久，我的情緒才不像最開始那樣崩潰。
陸臻雙手捧住了我的臉頰，俊逸的面龐湊到了我的面前，呼吸溫熱的說道：「蘇嵐，不要想那麼多，念念就是我們的孩子，她7;150838099433546就在外面，我們一起去見她，好不好？」
「……」我睜著無神的眼睛，怔愣的看著陸臻。
他說，念念就是我們的孩子。
念念……
見我沒有說話，陸臻湊上前，吻了吻我的唇角，「蘇嵐……」
我眨了眨眼睛，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我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來什麼樣的反應。
我的孩子，下落不明，不知道現在正過著怎麼樣的生活，不知道是不是被魏成的人帶走傷害，我甚至不曾觸摸過那個孩子一下。
……
陸臻去張醫生辦公室抱念念的時候，我就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前面，望著醫院的草地。
大片碧綠色的草地上面，幾個孩子玩抱成團，笑的好不歡樂，周圍一個穿著白色病號服的病人滾動著輪椅在樹下乘涼，偶爾幾個孩子會圍繞著他的輪椅轉來轉去。
氣氛歡樂不已，即便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我也能感受到那些孩子活潑的情緒。
「媽媽，媽媽——」
有稚嫩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了起來，是念念的聲音。
我的脊背一僵，緩緩地轉過身，看向搖搖晃晃卻十分努力的往我這邊走著的念念，眼淚氤氳，卻是無論如何都掉不下來。
念念走的很急，但是很不穩，好幾次，邁出去幾步就要歪倒在地上。
我站在距離念念幾米遠的地方，看著她跌跌撞撞的往我所在的位置走，小手沖著我揮了揮，聲音依舊稚嫩卻充滿了歡鬧，彷彿之前因為被刺而哇哇大哭的孩子不是她一樣。
「媽媽，媽媽，抱——」念念似乎是覺得走路實在是太艱難了，她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乾脆不動了，只是站在原地，沖著我張開了小手臂，奮力的喊著，「媽媽，抱——」
以往的時候，我會毫不猶豫的衝過去，將念念抱起來。
可是，這一刻，我卻遲疑了，我看著樂樂的臉，總是會不自覺地想到那個苦命的孩子。
「媽媽，抱——」見我不動，念念奇怪的看著我，然後轉過臉看了一眼同樣站在張醫生辦公室門口的陸臻，有些委屈的張嘴，「爸爸，啊啊——」
像是在跟陸臻告狀似的語氣。
我默默看著，想走過去安慰念念，可是腳下如同有了千斤重，久久都沒辦法往前走動。
明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念念的錯，明知道，我也很愛很愛念念。
可是……
我做出了最讓念念傷心的事情，長大后的念念如果知道，我曾經也這般猶豫要不要抱起她的話，會不會恨我呢？
正遲疑的時候，念念那邊又邁起了小步子，這一次她扶著牆，走的小心翼翼，邊走邊看我，走到了距離我一米位置的時候，念念鬆開手，似乎是想快些過來。
雙腳一別，念念便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念念懵了一會兒，隨後便是嚎啕大哭，「哇，哇——」
我的腳步動了動，而陸臻則早就大步的走過去，一把將念念抱到了懷裡，小心翼翼的哄著逗弄著，「念念，乖，爸爸呼呼就不疼了，我們念念最乖了……」
念念破涕為笑，小手抱緊了陸臻的脖子。
我看著，默然而立，我知道，我剛剛是真的做錯了。
陸臻抱著什麼都不知道的念念走到了我的身邊，視線同樣落到了窗外，語氣卻是嚴肅而認真，像是在講演著一場鄭重的宣言。
「念念剛剛生出來的時候，被你抱在懷裡，愛不釋手，你一點一點的看著她長大，見證了她的笑或者哭，聽到她第一次說話，看到了她第一次站立，你說，念念是個有語言天賦的孩子，你說你的女兒從來不會落於人后……」
陸臻這話說的很慢，很優雅，卻讓我的眼眶越發的紅了起來。
是啊，念念的所有成長都是在我的視線下的。
一年零一個月，我的念念陪伴了我這麼長的時間，可我……
我垂下眸子，看向了陸臻懷裡的念念。
念念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我，小嘴抿的緊緊的，又倏地笑了起來。
我的唇瓣動了動，正欲說些什麼，就聽到陸臻涼薄的聲音響了起來，「蘇嵐，你之前願意親近念念，以她為傲，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你認為她是我們親生的孩子嗎？」
「我……」我的心微微一顫。
是這樣嗎？當然不是，血緣的羈絆或許重要，但是……
我更看重的是日久生情。
「蘇嵐，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在我陸臻這裡，念念永遠是我們的孩子，這一點，永生不變。」陸臻將懷裡的念念抱得更緊了一些，他抿著薄唇，視線望向我的眼睛，「如果你依舊沒辦法接受，我可以帶……」
「我當然會接受！」我倏地打斷了陸臻的話，隨後低聲解釋道：「我不會不認念念的。」
我只是太愧疚那個孩子，我只是太擔心那個孩子了而已。
「那麼，現在像以前那樣，抱抱念念吧。」陸臻伸手，將念念遞給了我，「張醫生說，念念在辦公室的時候，就一直吵著要見你。」
這一次，我沒有遲疑的伸手將念念接了過來，念念「咯咯——」笑了下，然後小手攥緊了我的衣服，歡快地喊著，「媽媽……」
……
——媽媽，你是不要我了么？
——你還沒有抱過我，沒有親過我，你怎麼能放棄我？
——媽媽，我好疼啊，我被人打的好疼，渾身都疼。
在一片朦朧的霧色下，一個渾身濕透的孩子躺在距離我不過幾米遠的小床上，小手沖著我所在的位置搖了搖，隨後空氣彷彿凝固，一直伸手的孩子，低低的喊了一聲。
「媽媽……」
如同念念一般稚嫩的聲音，只是，這聲音裡面透露著弄弄的哀傷。
我愣住，隨後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是誰？」
「媽媽，你不記得我了么？我是你的女兒啊……」小孩子繼續說著話，隨後笑了笑，看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可是，你不要我了，我要走了，媽媽。」
我的女兒？
「走？你要去哪裡？」我下意識的追問。
「嗯，去到一個沒有你和爸爸的地方，讓你們所有人……都找不到我。」躺在小床上的孩子輕聲的說著話，然後身體逐漸的透明，直到消失。
……
「不要——」我大喊一聲，然後從夢中驚醒過來，渾身早已濕透。
身旁已經沒有了陸臻的身影，我粗喘著，環顧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是在我和陸臻的卧室。
沒有霧氣，也沒有那個孩子。
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噩夢。
事實上，自從檢查完念念血型之後，我的精神便一直變得有些衰弱。
要麼，夜晚睡不著，要麼，就會像現在一樣，噩夢連連，醒過來的時候，甚至會恍惚的覺得自己雙手沾滿了鮮血。
是那個未曾見過一面的孩子的血，灼熱而鮮紅。
如同現在一般的感受。
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均勻的灑落在我的身上，我低下頭，抱緊了自己的胳膊，小聲的嗚咽了起來，孩子，我的……孩子。
「咔嚓——」卧室的房門被人扭動。
我猛地掀起被子將自己蓋住，背對著房門的位置，耳邊傳來拖鞋摩擦地面的聲音，隨後便是樂樂小聲的嘟囔，「爸爸，媽媽還在睡覺么？」
陸臻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淡然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縮了縮身子，呼吸沉重，這幾天，我都太過於自私了，我只想到我對那個孩子的思念，卻忽略了背後這個一直隱忍而堅強的男人。
在他不能承認自己是陸臻的時候，在他腹背受敵，還要忍受我的無理取鬧和肆意離去的時候，得知了孩子的真相，那一段時間，我的阿臻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而我，沒有詢問過陸臻，他是怎麼獨自一人走過來的，而是……
愈演愈烈的瘋魔著。
我帶給了陸臻多少壓力，我比誰都清楚，所以，如果可能，那些痛苦和折磨，我希望是我自己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我希望陸臻能夠好受一些，起碼，不必為我而擔心。
肩膀上突然一暖，是陸臻給我蓋了蓋被子，頓了頓，我聽到陸臻用異常平靜的聲音跟樂樂說道，「樂樂乖，去樓下告訴廚房奶奶，就說媽媽現在還在睡，過會兒再吃早飯。」
樂樂歪了歪腦袋，看著陸臻，重重的點了點頭，「好。」
隨著房門處傳來輕微的關門聲，陸臻也去了浴室的方向，很快，便是「嘩啦啦——」的水聲響了起來，我蜷縮在被子裡面，眼淚倏地流了下來。
那個孩子，我終究是沒辦法不去理會，不去想念。
「嘩啦啦——」
「嘩啦啦——」
「……」
浴室裡面的水聲響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而陸臻至始至終都沒有從浴室裡面走出來的打算，安靜的停了一會兒，我的心一緊，我從床上坐起身，視線望向了緊閉著房門的浴室。
陸臻他，現在在做些什麼？
「陸臻……」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嘩啦啦——」
浴室裡面依舊傳來流水的聲音，而陸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心裡的不安逐漸的放大，我赤腳走下床，站到了浴室的門前，咬了咬唇瓣，試圖將浴室的房門打開，手剛剛碰到門把手，就感受到了房門裡面的阻力。
是陸臻抵住了房門。
「別進來，我馬上就好。」陸臻的嗓音有些沙啞，鼻音很重。
我的手指一抖，隨即看著浴室房門上映出來的人影，沉默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之後，才緩緩的蹦出來了一個字，「好。」
我沒有離開，就那麼赤腳站著，等著陸臻出來。
大約過了五分鐘，浴室裡面的流水聲消失，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陸臻的臉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漬，像是剛剛洗了一把臉似的，只是……
如果那雙銳利而幽深的眸子沒有那麼紅的話，我也許會相信，剛剛的陸臻只是單純的在洗臉，可是現在，我沒辦法相信。
「為什麼不穿鞋？天氣涼了，我抱你上床。」陸臻的視線掃了一眼我的腳，然後微微彎下身子，將我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緩緩地往床邊走去。
我伸手無聲的抱住了陸臻的脖子，隨後將臉埋到了陸臻的胸前。
我跟陸臻都在扮演著看起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的角色，我為了讓他心安，他為了讓我心安。
陸臻抬腿，半跪在床上，將我放下，啞聲道：「你再躺一會兒，我們下樓吃早飯。」
我握住了陸臻的手，強調，「陸臻，我沒事。」
陸臻笑了下，「我知道，你沒事。」
那天的我和陸臻，彼此看著彼此發紅的眼眶，微笑著說相信彼此什麼事情都沒有，卻不知道事實上，我們早就看到了彼此千瘡百孔的內心。
……
那天之後，為了不再讓陸臻擔心，也為了讓一切恢復平靜。
我總是會強迫著自己遺忘血型的事情，看著念念的時候，努力的表現的像以前那樣溫和，卻總是差強人意。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也以為時間總是能夠磨平彼此內心的創傷，卻不想在幾天之後，我居然會收到一條讓我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的簡訊。
——你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