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下至尊只一人
「師父,是皇位的爭奪!」
張凌正在想他們母子之間的關係怎麼會變成這樣,就聽到賀光的傳音。 ? 他微微點頭,表示知道。
是了,能讓這樣一對母子關係鬧得這麼僵的,只有可能是至尊之位,可是皇位只有一把,顯然皇后希望坐上去的人是張沖,而不是大兒子張冶。
太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見到張凌很高興,說是從先皇駕崩之後最高興的一天都不為過,但是新帝就是不讓她好過,連她開心的權利都要被剝奪!
她滿心的悲哀,看向這個年輕的帝王之時,除了厭惡就是失望!
張冶豈會看不出她的情緒和想法,也沒有了再談下去的心思,轉身對張凌道:「凌郡王,隨我去勤政殿吧!」
張凌點頭,對著太后告罪了一聲便跟著張冶離去。他心中轉了幾百個彎,卻突然想到剛才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朕』的自稱,心中突然對這個看起來器宇軒昂的新皇多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一路無話直到勤政殿,張冶將所有人都攆了出去,他見賀光站在張凌身後,而張凌也沒有要讓賀光出去的想法,便沒有多說,只是解開了自己的龍袍,只穿著明黃的裡衣向張凌鞠了一躬,哽咽的道:「還請凌哥哥救我!」
「你這是做什麼?」張凌一驚,連忙扶起了他,觸手才現張冶雙手冰涼,猶如被九玄寒冰凍過一般。
張冶雙目赤紅,神情悲涼,「大哥,你剛才也看到了吧?看到母后對我有多麼的厭惡!可是她對我有多麼厭惡,對二弟就有多麼的喜愛!」
「究竟是怎麼回事?」張凌強行將張冶按到了凳子上,皺眉看他。
勤政殿里只有他們三人,張冶的聲音空靈的沒有著落,有些事情,賀光是知道的,但是自從越國正式遷都以後,他的情報網基本就被廢棄了,除了一些特別重大或者對雲王有用的消息,這個情報組織就沒有再啟動過。所以當張冶講出他知道的事情背後的真相時,賀光只覺得全身冷。
政治是一場權利巔峰的博弈!
越國遷都之後,各方面欣欣向榮,大力的展農商,百姓的日子好了,便漸漸的忘記了曾經烽火狼煙瀰漫整個青嵐域的戰亂。
而不久之後,誠王竟然聯合一些高級將領意圖逼宮,但是這件事情誠王唯一剩下的兒子越郡王張頡卻知道了。
越郡王的名號越和越國的越為同一字,本來這種事情是不被允許的,還是先皇體恤誠王的幾個兒子都戰死沙場,只有這麼一根獨苗了,才賜他獨特的郡王號,以彰顯其尊貴和不同。
張頡生性疏闊,和張凌本來很談得來,張凌也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做出謀反的事情的,所以當他聽到是張頡將誠王欲謀反的消息傳遞給自己的父親雲王時,他一點也沒有覺得吃驚。
也正是此,雲王才來得及趕到宮中救出先皇,並且將誠王當場斬!而後以一己之力平息了這場暴亂。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算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誰知從那之後先皇的身體狀況急轉而下,他原本只是小傷卻開始惡化,待雲王知道消息再次來到盛京的時候,先皇已然是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了。
那天張楓進去和先皇不知談了什麼,總之有兩個多時辰,兩位皇子和皇后以及百官都在殿外候著,最後的結果就是先皇傳下傳位詔書,立大皇子張冶為太子,而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先皇就駕崩了。
太子順理成章的登基成為新皇,可是在他登基的那天,皇宮的東南方一座宮殿突然崩塌,砸死了不少人,於是就有流言說上天震怒了,不允許張冶成為新帝。
這樣的傳言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太后的耳中,太后想了想,覺得上天示警,不能忽視,就要將皇位傳給二皇子張沖。張冶很生氣,因為皇位是父皇傳下來的,不能因為這樣就更改了即位人選,所以他和太后理論,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這件事就成了太后的心病,在張冶執政的這幾年裡,全國各地都生過很多起詭異的事件,每次這種事件一出,太后就要舊事重提,甚至要張冶現在就立張沖為太子。
張凌聽到這裡,挑起了眉頭,看向這位新皇時,有些不可置信。
「大哥也覺得不可思議吧?」張冶苦笑,他捲起自己明黃的裡衣,給張凌看他的胳膊和胸膛。
「怎麼會這樣?」張凌皺起了眉,眼神變得很冷。
張冶的胳膊上,潔白無瑕,乾淨透明!
這並不是在說他的皮膚好,而是他的胳膊,竟然看不到血管!隱隱約約的透明皮膚之下,只有一團團的烏黑之色。胸膛處也是一樣,看起來極其的可怖。
「是子午針!」張冶苦笑。
張沖被他冊封為衡王,到自己的領地去,但是太后認為他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他們骨肉分離,對張冶最後的耐心也沒有了,完全變成了厭惡和憎恨,便給他下了子午針。
子午針不是一根針,而是一種葯,長得像是何烏一樣,卻只有成年人的大拇指大小。這種葯無毒,但是卻能讓吃了這葯的人每天到子時和午時就痛不欲生!久而久之,會在身體里形成淤血,直到最後血液凝固而亡!
「不可能!太后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張凌立刻否認。
張冶笑著,卻比哭的還難看,「大哥,我比你還不想相信,但是我去問過她,她親口承認了!」
他嘴角裂開一個笑容,卻不出聲音,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難道我不痛苦么!這兩年多來,我日日夜夜的受到子午針的痛苦!可是我更痛苦的是什麼?」張冶暴躁的用手錘著桌子,不管自己的手上流出的血液,只是悲痛而狂怒的大吼。
「我更痛苦的是,是我自己的母親要殺了我!她要殺了她自己的兒子!」
張冶抱著自己的頭蹲了下去,手上的血液順著手臂留下,慘厲的揭示他滿是傷疤的心。
張凌只覺得匪夷所思,他冷靜下來仔細的想了想,還是說道:「你先起來,控制好你的脾氣,我不相信太后是這樣的人!這件事情,你交給我,我幫你查清,好么?」
張冶不說話,只是沉默的站了起來,他的身體還在顫抖,只是表現出了一個帝王該有的剋制力。他擦凈自己的血跡,穿上了龍袍,掩飾了手上的傷痕,再次抬起頭時,嘴角已然掛上淡然溫和的笑容。
「好,我相信大哥!」
張凌嘆息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在事情不明朗沒有查清楚之前,他不想多說什麼。雖然相信太后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張冶也不是會拿著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人。
而且,張凌看的清楚,張冶身上的子午針,如果再不醫治,他活不過一年的時間。
離開皇宮的兩人都沉默著,馬車咕嚕嚕的前行,帶起一陣輕微的塵土。
車廂里的兩人相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今日所聽實在是匪夷所思,賀光的情報網顯然是荒廢了太久,竟然連這種重要的事情都沒有查出來。
「師父,你相信太後會做這種事情么?」賀光沉吟著,他雖然之前的這麼多年裡從未接觸過皇家的人,但是他的情報網幾乎可以說覆蓋了整個青嵐域,越國能最後大統一他功不可沒,只不過這個功勞都給了雲王和明續而已。
但是若說到對於那些主要人物的性格分析掌控,這青嵐域無人能出其右,就算是這幾年情報網逐漸的荒廢,但是一個人的本質卻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這一點張凌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對張冶的話保持質疑的態度。不過一個人如果經歷巨大的打擊也是會性格大變的,張凌最深刻的就是虞子語當初的性格大變,所以要說先皇的死給太后造成了這種誘因,致使她的性格改變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一個女人,性格不管怎麼變也不會害自己的兒子吧?
張凌想不通這一點,但是他知道張冶身上的傷也是實實在在的傷。那種傷勢是不會作假的,而且子午針造成的傷勢,即使是治好了好會落下嚴重的病根,張冶不會玩苦肉計的!
他想到當年第一次見到這兩兄弟的時候,那個時候張冶不過七八歲,張沖才三四歲,他們乖巧可愛,對張凌和張瑤無比的崇拜。
但是張凌帶著他們上街的時候觀察他們兩個人的本質,現張冶性格溫馴,聰明但是不張揚,懂得隱忍和識大體,和今日所見的張冶一樣。想必當初先皇立他為太子也徵詢了父親的意見,父親教導他們多年,對兩兄弟的了解必然比張凌了解的深。
而張沖或許是當年年幼,也或許是有張冶的疼愛,他和張冶的性格幾乎是相反的,雖然稱不上囂張跋扈,但是脾氣很是古怪,而且行動作風不像其兄那般煌煌大氣,而是多了一份陰險和算計,就算是當初三四歲的孩子,也讓張凌側目。
他第一次見皇帝的時候,皇帝有些擔心兩兄弟不能繼承大統,而張凌擔心的卻是沒有兩把皇位,現在看來,他擔心的一點都不多餘。
「這件事情,你怎麼看?」張凌看著賀光,現賀光正在走神。
「想什麼呢?」張凌踢了他一腳。
賀光猛地回神,眼神有些猶疑,不確定的道:「師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說。」
「哦?什麼事?」
賀光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師父你還記得么,七年前聞丞相有次進宮回來的時候,說過一段很奇怪的話。」
張凌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不記得。
那個時候正是戰爭白熱化的時期,但是也是自己身體惡化的最嚴重的時期,所以他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又怎麼會記得當時聞如雁說了什麼話呢!
只是……
張凌心中嘆息,每次想起聞如雁,他都覺得心中絞痛,很多東西,往往在失去了,才會現她的美好。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這種情緒,悵然若失,無處可彌補。
賀光沒有注意到張凌的情緒,他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那天,丞相回來的晚了一些,我多問了一句,丞相就說是皇后找她,她在皇后那裡多呆了一會兒。」
「她說,皇后當時的神情很奇怪,問她如果人們不想讓下雨,但是人們又明明知道天上會下雨,那該怎麼辦呢?丞相當時就說,順天意,天,乃大道意志,天要做的事情,民眾要順從,逆天只會死。皇后又問,那如果這個天不是曾經人們想要的天呢,丞相就說倘若是如此,那必然也是天意如此!」
張凌蹙眉,聞如雁很少會說出這樣玄而又玄的話,想必她當時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不便於明說,才會對皇后說那番話,意在告誡皇后不可行違背之事。不過她一定有了什麼預感,所以才會將那番話仔細的複述給賀光聽,雖然當時張凌在場,不過她應該也知道當時的張凌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
對於聞如雁,張凌不敢說全數了解,但是兩人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早已對彼此的行為作風有了深刻的認知。
聞如雁絕對不是那種會故弄玄虛的人,她性格酷似男兒,跟她那個神叨叨的老師逖師完全不一樣。但是她當時說的那番話,像是在回答皇后,又像是意有所指,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張凌也猜不透其中的含義。
而且之後並沒有生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想必不管是皇后還是皇后所說的人,最後都沒有採取實際的行動。
看來當時的皇后已經知道了什麼,而這件事,必然關乎著她現在這樣逼迫皇帝的原因!
或許,自己應該開誠布公的和皇后深談一番,畢竟今日所見太后,待他仍如往日。
馬車帶著咕嚕嚕的滾動聲回到了客棧,深冬的天,第一次飄起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