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祝福大家聖誕快樂!)
七年的時間,青嵐域天翻地覆。
從當初晉國和明國合力圍攻越國,導致最初越國步步失利,到最後越國強烈的反擊,一舉先打殘了晉國,而後又覆滅明國。
僅僅七年的時間,從曾經的四國變成現在越國獨掌青嵐;曾經的四國分治變成現在一家獨大。
曾經繁華的青嵐域,在狼煙烽火的燃燒之下,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據統計,在四國之時,晉國人口最多,達到了驚人的五萬萬人數,而即使人數最少的夏國,也有將近兩萬萬的人口。而現在越國大統一之後普查人數,全青嵐域只有不到十萬萬的數目!
驚人的死亡率,不僅在於戰爭,還有在七年的時間裡各種流寇和地方勢力。尤其是去年的一場幾乎籠罩整個青嵐域的瘟疫,這場瘟疫直接屠滅了近乎三十座城池,中心地帶就是在明國。
若不是這場令人觸目驚心的瘟疫,越國也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覆滅明國,取得最終的勝利。
饒是如此,那三十座城池越國也沒有敢動,為了防止瘟疫的進一步蔓延,皇帝不得不下令燒毀城池,而後白灰鋪地,曾經的明國大地上,一半都是素白之色,滿是凄愴。
在最後一戰之時,虞子語曾經出現在戰場上,她依舊是一襲黑紗,驚人的面孔被遮擋,遙遙一劍,直指張凌。
她的紅色長鞭纏在腰間,在黑衣上勒出一道驚人的誘惑,纖細的蠻腰不盈一握,可是這樣的虞子語,讓張凌掙扎求存的意志瞬間瓦解。
七年了。
每天都在抗衡本源的吞噬,但是生命力還是在一點一點的被消耗掉。若不是聞如雁給他用藥物遮蓋了頭髮,那虞子語就會看見,那個還是鮮衣怒馬少年郎的人,其實早已白髮蒼蒼的凄惶模樣。
最後一戰後,張凌消失了。
沒有知道他去了哪裡,他沒有任何的消息,就離開了京都,他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獨自上路。
聞如雁捏著手中的一封信,苦笑著。
美麗的臉頰上充滿了絕望,信中所寫,真是讓她覺得這麼多年的付出都好像沒有了任何意義。
張凌不愛她,連喜歡都沒有。
他都快死了,卻還想去見虞子語最後一面。
聞如雁笑著笑著就流下淚來,打濕了手中的信件。
張瑤望著天際的流雲,無聲的嘆息。
「凌弟,你這麼做,又是何苦呢?」
「那姐姐你,又是何苦呢?」
張瑤一怔,旋即沉默。
這世界之大,讓無數人能夠生存,這個世界其實也很小,小到緣分這種東西,都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一般。
戰爭初期,張凌每天都讓人查詢南海老人和張瑤的下落,後來才得知張瑤竟然在忘情川隱居了,而和她在一起每天修鍊的男子,那個叫做姬青陽的青年,居然就是虞子語經常掛在口中的師兄。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張瑤二人下山到山下的時候,才看見了臉色蒼白的可怕的虞子語。
張瑤和姬青陽隱居在山上,很少下山,因此並不知道外面竟然亂成了這樣。
當時虞子語表情淡漠的看著張瑤,張瑤幾乎不敢相信那個就是曾經活潑可愛如精靈的少女。
直到事情原本的傳來,張瑤才感到一陣的匪夷所思,她當時就覺得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從出南海開始,她就看得出張凌情竇初開,明顯是對虞子語動了心的,可是為什麼夏國一行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也是從那之後,連她和姬青陽在一起都覺得不自在起來,張瑤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乾脆離開了他們師兄妹,去找到了張凌,想把事情問個清楚。
張凌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訴了她,從頭開始,就好像是被刻意安排的鬧劇一場,最後這樣的收尾,讓張瑤啼笑皆非。
七年的時間裡,姬青陽無數次來見她,但是兩人之間好似就有了隔閡,再也不同於往日。
可是,怪誰呢?
誰又有錯?
怪張凌么?張凌又有何錯?他拚死救了虞子語,最後還要被無辜的冤枉承受這世人冠上的薄情的字眼,他又能說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可是要去怨虞子語,似乎也怨不著,虞子語受傷也是為了救張凌啊,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心愛的男人奪走清白,卻又被狠心的拋棄,用那樣穿在別人身上的大紅嫁衣狠狠地羞辱自己,放在別人的身上,恐怕當場就要殺了那人了吧?
張瑤苦笑,以至於她每次和姬青陽見面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在心中來回的翻騰,最後只能慨嘆上天的不公。
兩人之間,姬青陽最後都只能沉默的嘆息,而後無聲離開。
那曾經的溫儒淡笑,早已被一層深深地憂慮覆蓋,那一身帶著初春微寒乍暖的白衣,如今只剩落寞。
張瑤收起思緒,看向對面坐著的張凌,心中更是不忍。
「凌弟,師父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你的身體……」
「無妨!」張凌淡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心境死寂,不起波瀾。
本源裂縫已經開始吸收他的生命力了,三個月內,他必死無疑,他只想最後去見一次虞子語,告訴她自己愛她,愛到可以去死。
忘情川,落魂山。
白衣與黑衣並肩站立,落魂山下是飛鳥難渡的落魂谷。
落魂谷是青嵐域三大絕地之一,向來有『只要進了落魂谷,閻王等著來收屍』的說法。
但是落魂山上景色極美,花叢繁郁,每天朝陽和夕陽的光透過一面天然的石鏡折射,將這一小片緩坡映照的如詩如畫。
張瑤就是在這裡隱居了一年多。
現在姬青陽和虞子語住在這裡。
一個藍色的背影在努力的往山上爬著,那是一個普通人,穿著藍色的華服,長發被一根緞帶束起,背影來看,像是一個瘦弱的少年。
張瑤扶著張凌下了馬車,望著這片山水,恍然之間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油然而生。
七年,改變了太多。
她見識到了一個少女是怎麼從單純可愛向著心狠手辣變化的,張瑤不知道虞子語的這種變化她自己是否知道,但是她很心疼虞子語,心疼那個在戰場上一襲黑紗的冷麵女子。
她曾經,站在南海上,紫衣飄舞,如同精靈一般。
「你們怎麼來了?」
姬青陽從天而降,一身白衣盡顯其風流清雅,他有些驚喜能見到張瑤,但是在見到張凌之時卻黑了臉。
他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因此很是厭惡這個薄情寡恩的男子。
儘管他現在看上去一副大病纏身彷彿將死的模樣。
張凌知道姬青陽心中的想法,但是現在他什麼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見到虞子語。
「青陽兄,我弟弟想見虞姑娘。」張瑤靜靜地看向姬青陽,緩緩地開口。
姬青陽皺起好看的眉頭,古怪的看著張凌,「我師妹不想見任何人。」
他說著,將『任何人』這三個字咬得很重。
張凌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是直起了自己的身體,強硬的道:「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見呢?」
「那你可以試試!」姬青陽微微笑起來,一瞬間溫暖彷彿普照大地,但是他的眼中,只有一片冷漠和厭惡。
張凌也笑起來,他穿著青色的長衫,帶著一絲矜持的傲意,彷彿之間又回到了七年前,讓張瑤看的一怔,眼淚差點掉下來。
「姐姐,你幫我攔住他,我自己上山。」
張凌笑著,乾淨透徹。
「不行,你的身體上不去。」張瑤直接否定了他。
張凌很認真的看著張瑤,眼神中帶著他一直以來很少見的強硬,「姐,我沒有選擇了,我不想帶著遺憾死去。況且,只要能見到她,三個月和一天,對我來說沒有區別,不如就將三個月的生命都透支到今天吧!我一定要見到子語。」
他聲音清冽而平靜,就像是在訴說一樣,帶著不可反駁的強勢。
張瑤咬牙,沉思良久,終於重重的點了點頭。
張凌看著落魂山,眼眸沉了下來,他拾步向前,路過姬青陽的時候停了一下,而後繼續前行。
「青陽兄,得罪了!」張瑤向前,擋在了姬青陽的前路上。
她白衣獵獵,長發高高挽起,秋水般的眸子里是和張凌一樣的強硬。
張凌和虞子語,他們已經錯過了,張瑤不想讓自己的弟弟背負這麼沉重的負擔,何況,他命不久矣。
「瑤兒,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出手的。」
姬青陽無奈的看著張瑤,好看的眉眼露出一抹愁容。
張瑤垂眸,低語道:「但是無論如何,我今日都會阻擋你!」
那個緩坡並沒有多遠的距離,若是飛行,大概就在彈指之間,但是張凌早已沒有了元力,他現在的身體比普通人還不如。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上去,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當張凌看到虞子語的背影之時,只覺得酸甜苦辣各種情緒紛涌而來,一時之間,竟然紅了眼眶。
黑色的紗衣飄蕩,她長發在空中飛舞,山上的風,太大了些。
會不會吹冷了她?
「子語!」張凌呢喃,聲音低沉而沙啞。
虞子語沒有回頭,她站在懸崖邊,望著下方黑幽幽的落魂谷,彷彿石化。
張凌上前,他站在虞子語身後,想觸摸她,又有些膽怯,
「你來做什麼?」
虞子語聲音清冷,她轉過身來,有一瞬間的怔住。
上次見他的時候,是在戰場之上,那個時候張凌穿著血色鎧甲,胯下的馬匹昂揚著頭顱,那是一個令人很深刻的鮮衣怒馬的形象。可是現在,曾經的少年不見了,他滿頭灰白的頭髮,生命氣息極其虛弱,虞子語甚至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元力波動。
但是這麼多年的沉默,她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單純不問世事的少女,她恨張凌,由愛生出的恨,在心中牢牢地紮根,所以她即使此時心中悸動,卻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