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講經
越國邊境,南海之中。
這裡向來流傳有南海守護者的故事,這故事傳了多久沒人知道,反正最老的老人也說是小時候聽爺爺講的。
而這個凡人間流傳的故事中的人物,在修士的世界中,卻是如雷貫耳的存在。
南海老人,世人稱其為南海守護者,修為不明,但是修士們卻都知道,他至少存在將近九百年。他沒有師門也沒有弟子,只是有傳言說他曾在大約二三十年前見到一個女子,想要收其為徒,只是那個女子已經有師門,不能另投,這才作罷。叫許多人嘆息,想拜師的拜不上,不想拜師的卻得其青睞。
至此之後再不曾聽聞他收弟子之事,直到十五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在距離自己居住地不遠處一方海岩上開始講經。從此之後,每月初一太陽升起之時他都會在那裡講經,起初無人得知,是一個漁夫有次打魚之時捕捉到一隻有法力的魚,那魚也不傷他,只是在甲板上蹦了幾下,褪下一枚鱗片,便躍回海中。
那鱗片閃閃發光,漁夫用各種硬物錘砸,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一絲划痕,驚異莫名,拿去給鐵匠鋪的師傅看,那師傅各種試煉,告知他這鱗片竟然比尋常的鋼鐵還要堅硬。這事便在這個地方引起軒然大波,畢竟誰也不曾見過這樣的魚種。
後來被一個修士知道,這修士也很好奇,便高價買回那鱗片,並跟著這鱗片的氣息追到了那處海岩。
這才知道原來這魚從最初開始講經之時便聽,後來逐漸開了靈智,由一介輪迴中的凡物開始了修鍊,現在早已道行頗深。但因常年聽經,心志純善,因此並不傷人,也不在沿海興風作浪,只是因為被那個漁夫所捕,潛意識中不願留下因果這才褪下一枚鱗片以做報答。
時值晨初,海岩上老人在講經,他聲音縹緲,蘊含大道奧義,隨著口的開合間,一股白色氣流溢出,散發著淡淡的芳香,此處沒有植被,只有海岩周圍圍滿了大小不一的魚類,白色的氣流混於空氣中,那些魚群紛紛跳出海面,大口的吞咽空氣,一個個露出享受的表情。
那個修士看的驚呆了,他從來不知原來魚兒的表情也可以那麼豐富,可以被解讀出來,更令他驚喜的是,他聽著那經文,聽著聽著就進入到入定的境界,感到了自己一直以來被瓶頸所困的修為似乎蠢蠢欲動起來。他驚喜莫名,差點掉入海中,只見那老人手一揮便將他移到海岩之上,那修士依舊沉浸在修鍊之中,竟然絲毫不知。
老人講經完畢離去,許久之後這片海岩傳來一陣的響動,竟是那修士突破瓶頸。
從那之後,那片海岩成為聖地,凡到初一,必有人在此等待聽經,這事後來經過傳播,起初只有越國的人知道,後來越傳越廣,凡四海三川水流過之地,無有人不知。
明日才是初一,可是今天大早上便早早有人來到,這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少女大眼睛冒著靈氣,梳著可愛的髮髻,披散在後背的長發隨著海風飛揚。她瓊鼻秀挺,櫻唇似點,微微有些沒有發育完全的嬰兒肥的臉頰,此時透著一股潮紅,因為對面那個少年毫無顧忌的盯著她瞧。
少女雖一時臉紅,卻也不生氣,反而興緻勃勃的瞧著對方,這少年年約十六,雖然尚還帶著一絲青氣,可是刀削的臉卻也透出一股子男人味來,他星目有神,泛著熠熠光彩,濃重的眉毛衝天際。
雖然年少,卻也風姿卓然。
只是那嘴角的笑讓少女有點想撇嘴,他那玩味的笑容難不成是在笑我大膽么?少女如是想。
「喂,你看什麼呢?」少女有些羞惱了,臉上的潮紅蔓延到耳根,少年赤裸裸的眼神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那少年輕笑一聲,朗聲道:「自然是看你!所謂天地之鐘靈,晨露湘水以秀骨,沒想到我還能看見第二個這樣的人。」
少年雖然在笑,眼中卻有一絲戲謔,但是他聲音很真誠,顯然是實在的在夸人。
少女的臉色更紅,卻也泛起了好奇之心,偏頭問道:「為什麼說是第二個?」
「說你是第二個,自然是我之前見過其他這樣的人。」少年含笑道,「我叫張凌,姑娘怎麼稱呼?」
少女有些遲疑,但還是答道:「我是虞子語。」
南海浪大,唯有這片海岩浪淺,輕輕的敲著海岩,吹動起一絲絲的海的味道。
「你來此,也是為了南海老人講經?」張凌問道。
虞子語點頭,她有些好奇的看著張凌,二人明明初見,卻好像並不陌生。
張凌心中也有些納悶,這少女明明初見,卻叫他無緣無故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一襲淡紫色的衣衫,彷彿在夢中出現了無數次。明明修士很少做夢,自己卻還是經常做夢,夢中一個女子,一襲淡紫色的衣衫飛舞,背影卻是凄涼無比,讓他心中疼痛不已。
或許是因為對面的少女也身著一襲淡紫,讓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親近的意味。
「明日初一,南海老人才會在此講經,日出之時來此等待便可,來的早了倒是可以去附近轉轉,那老頭養了不少魚呢!」張凌笑道。
虞子語瞪大眼睛,那老頭?他是說南海老人么?無語的搖頭道:「我此次專門為聽經而來,聽說南海老人在其居所附近擺了不少陣法,我可不想去試探那些陣法的威力。」
張凌眨眼,無奈的笑道:「好吧!你想在此等也好,不過小心晚上有鬼。」說罷他對著虞子語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
少女銀牙輕咬,沖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便盤膝而坐開始修鍊。
師父說過,修鍊不可綴,即使是天才,如果不努力也會泯然眾生。
她雖然這般年齡便冥思境圓滿,但是如果她不努力修鍊,早晚也會被那些勤奮的人甩到牆角邊。像師兄那般受到父母和師父青睞的人還日夜苦修,她有什麼理由可以偷懶?而且她剛才見到的那個少年,那個叫做張凌的少年,雖然看起來才十六七歲,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修為她完全看不透,顯然那少年比她厲害,讓她心裡有些隱隱的不服氣。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臭屁的傢伙。
修鍊無時間,虞子語睜開眼睛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她是被叫醒的。
是的,雖說是修鍊,但是她修鍊的時候睡著了。是張凌在旁邊把她叫醒的,張凌笑的她心裡發毛。
「喂,小妹妹,你修鍊的時候還流口水啊?」張凌笑著問。
虞子語這才恍然,連忙擦自己的嘴角,才發現什麼都沒有,她氣呼呼的看著張凌道:「哪裡有口水,你修鍊的時候才流口水呢!」
張凌於是接道:「是啊,我修鍊的時候流口水,跟你一樣。」
他揶揄的表情讓虞子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修鍊的時候睡著,還被人看見,真是臉丟大了。
「凌弟,別鬧了,師父快來了。」虞子語後方響起一個聲音。
那聲音清冷縹緲,如從雲端之上傳來。
虞子語回頭,瞬間被驚艷到了。她突然想到昨天張凌說的那番話,他果然曾經見過這樣的女子,秋水為神玉為骨,鍾天地之靈秀,叫人見之生慚,慨嘆上天的偏心。
虞子語承認這女子是她見過的女子當中最為出眾的一個,同時相信了張凌的話。
張凌起身,笑道:「我知道了,姐姐,這就是我昨天給你說的那個小姑娘,怎麼樣?我打賭師父肯定會喜歡她。」
張瑤失笑,瞬間虞子語覺得如同九天冰解,萬物升輝。
一定要把她介紹給師兄認識!虞子語心裡道。而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張凌說的話。瞬間發毛道:「我才不要你師父喜歡呢!」
「那你是要我喜歡?」張凌繼續笑,跟這個小姑娘講話總是忍不住的樂。
「誰要你喜歡,大流氓!」虞子語氣的想揍他,不過考慮到自己可能不是他的對手,決定還是嘴上還擊。「大流氓,臭流氓!」她有些咬牙切齒的低聲罵著。
張凌愕然,張瑤卻是失笑著搖頭道:「子語姑娘,你莫要跟我這弟弟一般見識,他弔兒郎當的慣了,跟他鬥嘴還是自己生氣,實在是不值得。」
「姐,你還是不是我親姐姐?」張凌黑著臉,看著自己的姐姐胳膊肘往外拐。
張瑤卻不理他,只是走到虞子語面前仔細的打量她,良久才開口問道:「子語姑娘年紀這般小修為卻這般高,天賦驚人,只是你這般心性在外走動怕是會吃虧,我與凌弟過幾天也會出門歷練,不知子語姑娘可有要去的地方?若是沒有,就和我們一起可好?」
虞子語原是被她看的有些臉紅,現在聽她這般說,心中有些不解,又有些遲疑。
她好不容易才從師兄的手裡偷偷溜出來,嗯,不過跟別人在一起也不會有人管著她,再說這麼美麗的女子,說好了要介紹給師兄的啊,一定要先跟她打好關係那才好給師兄介紹啊。
張瑤不知這少女心中的想法,只見她大眼睛烏溜溜的,甚是可愛。張凌卻知道這少女看起來可愛,實則古靈精怪的很,這會兒腦子裡指不定打著什麼壞主意。
他本想開口,卻見遠處雲動,劃過一道白色的痕迹,眨眼間便到眼前,正是南海老人。
南海老人看不出年紀,他童顏鶴髮,面容慈善,穿著一身普通的布衣,負手而來,站在海岩上並不講話,只是往海中望了一眼,看到了井然有序的魚群,這才盤膝而坐,雙手自然的放在腿上,眼眸半閉,開始誦經。
聲音縹緲,似真似幻,一道道白色氣流從其口中溢出,旋轉在空中,而後散於空中,魚群紛紛躍出海面大口吞食。太陽初升,霞光萬道照耀而來,魚鱗閃閃發光,五顏六色,甚為迷人。
「曾於天地之間聞道,知有神魔而生,以混沌做根,不死不滅,無瑕無垢,是為神靈。後於天地之間問道,不知生靈之盡,有輪迴六道,生生不息,不死不滅。道之何物,其生於天地之間為道,心靈純凈;其無形亦為道,以無名以名,是虛無。以靈凈勘破虛無,是為無上……」
道音邈邈,這並非是具體的修鍊之法,而像是修道的總綱,每次聽聞都有不同的感受。
海岩上安靜,只有縹緲的道音伴隨著海浪聲,直到晚間才有人睜開眼睛,這次的道音似乎比上次長了不少,很多來過多次的人都有此感受。
而虞子語在午時便醒了,可是她醒來后卻發現自己不在那個海岩上了。她驚詫之後安定下來,因為她看見了張凌張瑤二人從外面走來。這裡是一間小木屋,屋裡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陋的不能再簡陋。
「子語姑娘醒了?可有什麼收穫么?」張瑤問道,她聲音清冷,臉上卻是一片安寧,讓人覺得她似乎掛著笑意,與其聲音不大相符。
虞子語點點頭道:「收穫很大,我在這個境界有一段時間了,本來壓著不想突破,沒想到今日聽經之後竟然差點突破。」她看看四周,疑惑的問道:「我怎麼會來到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我們住的地方,和師父在此地修鍊。」張瑤道,「你不必擔心,是師父將你帶到這裡來的,他想見見你。」
虞子語心下有些駭然,她雖然在修鍊中,但是有人動她她還是會感受到的,但是從海岩上到這裡來,她根本就沒有一點的感覺,那個人的修為,要多麼強大?
「你師父是誰?他為什麼要見我?」虞子語不解的問道。
張凌神秘的笑道:「你見過我師父啊,至於有什麼事,我估計沒什麼大事,就是看你資質好,動了收徒的心吧!」
「見過你師父?」虞子語不解,忽而,她睜大了眼睛,驚聲問道:「你們的師父是南海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