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六
第103章六
孟元元僵硬著,還沒來得及移開,後知後覺的低頭看著賬簿。而此時,男人的手臂已經收回去,重新站直。
“嗯,知道了。”她忙道,心內跳得厲害。
緩上神來,見著賀勘點的那處地方,果真是寫錯了數目。
等改好了之後,孟元元偷偷往窗邊看了眼,男人又坐回到躺椅上,翻看著那本西洋書。
丫鬟端著茶水進來,輕輕放到桌上。出去活動了一下,現在驅散了些困意。
孟元元對完賬目,收起來準備回去:“對好了,賀少爺,我們回去了。”
她規矩的對人道了聲,而後帶著丫鬟出了屋。
“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就來問。”屋內傳來男人的聲音,疏淡清冷。
走出院子後,孟元元察覺丫鬟沒跟上,便回頭去看,見人還在院門外往天井中看。
“走了。”她喚了聲。
丫鬟這才紅著臉跟上來,小聲道:“我瞧見賀少爺站在窗邊往院門這兒看。”
“黑燈瞎火的,你能看清?”孟元元看人一眼,自是不信的。
這丫鬟的心思也不對,竟然去打賀勘的主意。
自那日後,孟元元開始了幫賀勘打理修繕事物的活兒,好在是和自己父親的石料廠交道,倒也順手,就是每日的賬目交給賀勘去看看,說明白清楚。
而賀勘也是準實等著。自從不再做那旖,旎的夢,便是每晚與真人相見,隻不過無法如夢裏那般親近。
終於,一個月後,事情做好了大半。
賀家老宅是修繕,並不是重建,倒也快;祖墳那邊自不必說,早早做好,找了大師做法;至於永安寺,便是捐了錢款,寺裏自己決定。
眼看事情都要解決,翰州醫院那邊的管事也漸漸康複,孟元元很是輕鬆。
就是這幾日,晚上去給賀勘報賬,他會明顯留她晚一些,頗有些不自在。
這天,孟元元收到一封信,莫家管事說可能是從省城寄回來的,他認得這信封,言下之意自然是指莫浩初。
她笑笑接下,想著當初的確是給莫浩初寫了信,就是石料廠出事的第二天。不管如何,這樣一直等總不是辦法,不管莫浩初什麽態度,她這邊總要清清楚楚。
回到房內,她看著信封上的字跡,有些秀麗。雖不認識莫浩初的字跡,但是這一看就是女子的筆跡。
也沒多想,孟元元抽出信來看。信上說是莫浩初的同學,人正在紅河鎮,有話對她說,後麵定了個地點,時間就是下午。
事情有些奇怪,她左右看了兩遍信,遂也決定去看看。
天越來越長,下午四點的時候,太陽還是明亮且晃眼。
孟元元按著信上的時間,準實到了約定的地點,是鎮子東頭的一處渡頭,也是外麵水路進來鎮子的唯一入口。
等了一會兒,就有一條篷船停靠過來,有個身著洋裝的女孩自船篷內走出,卷卷的頭發,蓬鬆的裙裝。
孟元元站在渡頭,第一次見女孩穿成這樣,不禁多看了兩眼,好似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卻見對方也在看她。
她見女孩從船上下來,徑直走向她這邊,心中已然猜到個□□。
風吹柔柳,孟元元身形半遮在樹下,碧色的窄袖錦褂,曳地是素色長裙,整個人恬淡美好。
那女孩走近來看見她時,明顯的一怔,臉色可見的難看:“你是孟元元?”
“是。”孟元元應了聲,也就知道女孩就是那封信的主人。
“我叫蘇又菱,”女孩自報家門,在看到孟元元一身保守的打扮時,重新變得傲氣,“是浩初的女朋友。”
女朋友?
孟元元心中一琢磨,頓時了然,這就是莫浩初一再拖延的原因罷?隻是他明說出來不就行麽?大不了斷了這婚約,平白拖著是何道理?
見她不說話,蘇又菱有些得意,她是一個見過世麵的千金小姐,認為眼前的無知村姑隻不過空有一張好皮囊而已,愚鈍又古板。
“實話說罷,浩初以後都不會回來,你等不到他。”
蘇又菱的話頗有些挑釁,儼然孟元元就是她的手下敗將。
“等不等得到,也是我和他說清楚,蘇小姐以什麽身份來跟我說?”孟元元清淩開口,心中竟然出奇的平靜,“你說是莫浩初的女朋友,又說他不會回來,那麽請問,他是連家裏的雙親也不認了?”
“少胡說八道!”蘇又菱冷哼一聲。
河邊幾個女人正在洗衣,聞聽聲音,俱是看向岸邊的兩個女孩,目光落在蘇又菱那身打扮上。
蘇又菱打心底瞧不起鄉下女子,眼神中根本不加掩飾:“你的信,浩初都給我看了,不就是想騙他回來成婚?你也不想想,他是大學生,我們信奉自由戀愛,你這樣的包辦婚姻就是封建糟粕。”
這話著實難聽,河邊的女人們聽不下去了。
“糟粕?”孟元元麵色清淡,長睫微扇,“雖是糟粕,我也是長輩們承認的,住著正宅,仆從口中的少夫人。而蘇小姐你,難道不是男人偷偷在外養的姨娘?”
到這時,她不是想掙自己在莫浩初那裏的名分,而是讓這位高傲的、自以為是的蘇又菱明白,誰才是名正言順。
蘇又菱沒想到一個村姑居然嘴巴如此厲害,氣得臉色一白:“那你就守著一個少夫人的空名,過一輩子罷。”
“過不過,我說過與莫浩初談,不勞蘇小姐。”孟元元麵上不變,終究心中起了波瀾。
“我當然說的算,”蘇又菱故意往前跨了一步,“浩初可是什麽都聽我的。”
這廂,那些河邊的女人早就聽出了個□□。是那洋裝女子勾了人家的夫婿,還找上門來耀武揚威,什麽世道?
不要臉!
有人聽不下去,幫著孟元元罵了聲:“哪家沒教養的?本就是個見不得光的玩意兒,還有臉出來蹦躂?笑死人。”
蘇又菱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瞪起眼:“怎麽著,要是喜歡她,就不會丟下她不管。”
河邊又是一陣哄笑,紛紛譏諷著蘇又菱。
孟元元不想與人糾纏,道:“那他喜歡你咯?怎麽也沒見領回家來?你也知道,想跟著他,得有父母同意罷?”
這事其實明白的很,蘇又菱會跑來紅河鎮,說明也是拿不準莫浩初的。而孟元元自己也在心裏決定,找莫浩初說清楚。
既不合適,何必強求?今日有蘇又菱,那明日就會有李又菱……
“還是剛才的話,”孟元元吸了口氣,“我會與莫浩初說話,至於後麵你們如何,我無心去管。”
說罷,她不去看蘇又菱一張氣急敗壞的臉,轉身就走。
蘇又菱愣住,她是偷著跑來的紅河鎮的,就是想看看莫浩初家中給安排的粗鄙村婦。誰知人竟然如此美貌,她本就心中發堵,莫浩初對她總是拖延,說會退掉家裏的親事,可一直等著總覺得不安,她便親自過來想讓這村婦難堪,知難而退。
如今不僅自己沒占到便宜,還被冷嘲熱諷是個養在外麵的姨娘。她一個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種氣?
當即,蘇又菱一擺手,船上跳下兩個高壯的家丁,在她的示意下就朝著孟元元追上去。
孟元元好像有感知,回頭就看見兩個男人不善的衝她而來,隨即大喊一聲:“你們做什麽?”
“做什麽?帶你去見莫浩初說清楚!”蘇又菱繃著一張臉,嘴角幾分刻薄。
這話孟元元不想去分辨真假,隻知道自己被這倆男人給抓住,拖上船去,那麽名聲是徹底毀了,可見蘇又菱的真正心思。
河邊的女人們也驚住了,不敢信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敢明著搶人。
“來人啊!打人了!”有女人大聲喊著,她的男人在孟家石料廠上工,是認得孟元元的。
隨之,拉上別的女人一起,衝過去想阻止。
即便是幾個女人一起,也不是兩個粗壯男人的對手,他們手裏惡狠狠地推搡著,有那身板單薄的女人直接給推到了地上去。
“巡捕房,去報巡捕房!”孟元元朝著最外頭的女人喊了聲,後者立即聞言跑開。
孟元元去扶倒在腳邊的女人,才彎腰,就被一個家丁一把抓上小臂,給扯了出去。她本就纖瘦,被人抓上毫不費力。可她並不坐以待斃,手抓腳蹬,像一隻靈活的兔子。
一時間,那男人竟有些狼狽得無法招架。
“帶到船上去!”蘇又菱道,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反正先抓到孟元元,後麵事情就好辦了。
“啪”,晴空中一聲槍響。
驀的,河邊這處靜了下來,就見著沿河邊的路上過來一匹駿馬。馬背上端坐著年輕男人,右手舉高過肩,握著一把手,槍,而後手一收,輕巧的收回到腰間別好。
駿馬緩步,鐵蹄踢踏而來。
閉塞的小鎮裏,哪見過這個?當即每個人都嚇得站在原地,包括蘇又菱和她兩個嘍囉。
孟元元看去馬背上的賀勘,他也在看她,在瞧見她被抓住的手臂時,眉間皺了下。
她回神,趁那家丁愣怔,抽回自己的手臂。
“杵著做什麽?把她給我拉走。”蘇又菱也反應上來,揮舞著自己的雙手大聲喊道。
急躁之下,她竟是親自衝上去想抓孟元元。
孟元元也是反應快,往旁邊一閃避開了蘇又菱,對方撲了個空還險些摔倒,幸虧一旁的家丁扶住。
當蘇又菱再次想衝過去的時候,一卷馬鞭擋在了她的麵前。恨恨看去,正是剛才馬上開槍的男人。
他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人群種來。
“別擋本小姐的路!”她吼著,眼睛大瞪,歇斯底裏。
“敢動她,”賀勘睨了一眼,聲音清淡,“你試試。”
蘇又菱握緊雙手,原本優雅的卷發現在淩亂不堪,配上她氣憤的臉,顯得好生猙獰。要不是沒有辦法,她也不想鬧成這樣。
對於突然出現的男人,蘇又菱直覺是惹不得的,隻需對上一個眼神,便叫她覺得渾身發寒。大白日裏,敢明目拿槍的人,可想而知不是一般人。
男人身形一側,整個擋在孟元元麵前,蘇又菱這邊再也沒有機會抓到人。
恰巧此時,街上響起巡捕的哨子聲,是剛才的女人,已經將人喊來。
“小姐,走罷!”那家丁生出退縮之意,勸著蘇又菱。
蘇又菱不甘心又狼狽的被家丁拉走,再怎麽鬧,他們也不想被帶去巡捕房,更沒想事情鬧得這麽大。
孟元元眼看人離開,尤其蘇又菱,完全沒有了剛開始的趾高氣昂,現在人很是慌張,甚至狼狽。
突然,餘光中,她看見賀勘的手摸去腰間。她知道那裏別著一把槍,再看他渾身的冰冷……
“別。”她的手摁上他的小臂,對著他搖頭。
賀勘才扣上皮帶的手頓了下,垂眸就看見女孩清澈的眼睛,遂也鬆了手:“所以你說不去賀家老宅,是來這裏?”
孟元元眼中閃爍,之前的確是與他約好去賀宅,可是這事早一些晚一些的,也差不多,她才選擇來見蘇又菱。
從她的沉默,賀勘得到了答案,眼睛眯了下:“她是誰?”
“是,”孟元元喉嚨發梗,到底說出來有些難以啟齒和荒唐,“莫浩初的女朋友。”
話音才落,便是賀勘的一聲冷笑,齒縫中擠出三個字:“跟我走!”
下一瞬,孟元元的手腕被男人的手攥上,還不待她反應,便被拉著離開了河邊。
正巧趕上兩名巡捕過來,見到是賀勘,立馬將路讓開,放了他過去。回頭看著幾個張望的女人,便大聲問著,這邊怎麽了,遂將人全叫去一處,問話。
悠長的窄巷中,孟元元腳步不受控製的跟著人走,想要抽回手,下一刻就被攥得更緊。
“賀少爺,你鬆開。”她又喚了聲。
作者有話說:
女鵝,我覺得他不會放你。
來了,開搶了啊。準備加快節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