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二
第99章二
春夜清涼,彎月低照。
夢中女子如約而至,霧氣渺渺中,她步履款擺,身姿好生搖曳,偏偏就是一張臉,始終無法看清。
“相公,你來看。”她站在水榭中,空靈的笑聲如泉水般。
賀勘站在連接水榭與岸邊的棧道上,停住不前,哪怕那把聲音是如何的好聽。
偌大的庭院,古色古香的建築,女子一身古人裝扮,碧色的衣裙很是飄逸。
或許是察覺到他不動,女子從水榭中走出,蓮步輕移,朝他而來。待到跟前來,她雙手挎上他的小臂。
她溫溫柔柔,依偎在他的身旁。
“你是誰?”賀勘問,自從著女子入夢來,第一次問她。
“相公?”女子似乎覺得驚詫,兩隻想親昵的手猶豫了。
“說!”他聲音陡然加重,並將自己的手臂從她手中抽回來。
女子怔住,似乎沒想到自己的歡喜,會換來他的質問,遂退後著步子。
賀勘伸出手,拂去女子臉上,想將那層朦朧的遮蓋抹去,看看她的真容。
忽的,女子躲開,隨後像是被線拴著一樣,快速的被拖走,眨眼間人已不見,隻剩下空蕩的宅院。
賀勘往前跑著,想去找她,可跑了幾步又停下來……
驀然睜眼,四下一片黑暗。
賀勘從夢中醒來,他盯著帳頂,耳邊是屋簷嘀嗒的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麵竟是下起了雨。
他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窗扇半開,院中一片漆黑,並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撈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眼,淩晨兩點半。
總不自覺會想起夢裏的女子,之前他並不排斥她入他的夢,畢竟夢境都是虛假的,甚至是有些貪戀與她纏綿時的暢快。現實中,他沒有娶妻,也沒有碰過任何女人,其實他很討厭別人的碰觸。可夢中的時候,他控製不住的想去靠近她。
很奇怪,夢中的自己,他控製不住。
賀勘倚坐在窗邊,手裏玩著一隻打火機,劈啪的打兩下火,一張疏淡的俊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不由,白日裏那個少女的身影映現在腦中,與夢中女子一樣的聲音。
還真是巧。
翌日。
賀勘去了城外,既然回到紅河鎮,就得把事情一件件辦利索。
這兩年,他家老子的權勢越來越大,坐擁兩路省督軍的位置,兵馬更是了得。所以,想起了老宅這邊,讓他回來修繕祖宅、祖墳,連鎮外仙姑嶺的那座破廟也捐款重修。
這是何等的大事情?
紅河鎮的鎮長親自陪同,領著賀督軍的這位公子,差點圍著鎮子轉一圈。
所有事情安排好,賀勘便等著完成就好,一切辦妥就可以回省城去。
隻是,自從那晚的夢之後,他便再沒有夢見過那個女子,連著兩日。
外頭又開始下雨,每年這個時候,紅河縣總是浸在一片水霧之中。
賀勘坐在窗前,手裏握著一本英文書。
噠噠,外頭想起兩聲敲門響。
他放下書,走出臥房到了正間,一眼看見站在門外的少女,淺碧色的春裝,修身的高領上褂,寬擺的長裙。閉塞的小鎮上,女孩家大都是這樣保守的穿著。
賀勘大步走到門邊,視線落在女孩臉上,而後下移,看見了她抱在胸前的一件西裝外套。
“賀少爺,”孟元元先開了口,唇角柔柔的勾著,“這是你的衣服,我給你洗幹淨、也熨燙過了。”
說著,她雙臂一抬伸進屋內,將那件外頭送了過去。
說起來,她是後麵從弟弟口中得知當日的事,鯉魚髒了賀堪的衣裳。她讓弟弟去撿了回去,等著洗好還回去,正好前日碰見安四,才得知衣裳的主人,就是住在莫家的這位表少爺。
不知為何,孟元元總覺得麵前人給她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覺得想躲。聽說他是想會拿槍的。
“那日是我弟弟莽撞,給你添麻煩了。”她替弟弟表達著歉意。
隔著一道門檻,兩人一內一外,短暫的靜默,隻有雨水落下的聲音。
賀勘身著簡單的襯衣,領口解著兩顆扣子,一縷細碎的發搭落在額頭,下麵一雙細長而疏淡的眼睛。此時,正看著抓上外套的那一雙女子柔荑。
衣裳疊得板板正正,而那雙手,是不是就是夢中圈著他的那一雙?
“嗯,送進來罷。”他淡淡道了聲,頎長的身軀往門邊稍稍一讓,給出了一點通行的地方。
孟元元一怔,抬眸時正好對上男子的一雙眼睛:“嗯,好。”
隨即她頷首應下,麵色柔婉。
目光不禁往屋中看了眼,靜靜的,除了他似乎沒有別人在。想著,右腳一抬,跨過門檻去,柔軟的裙裾擦過門邊。
半扇屋門,並不算寬敞,幸而她身形細巧,剛剛好錯開他一些,從他麵前走過,遂進到屋中。
賀勘站立不動,麵前的人就這樣經過,留下細密的水仙香氣。經過時,她的裙擺微擦過他的手指,有那麽一刹那,他想要抓上她的手腕,甚至手幾乎動了下。
他不禁皺眉,不明白自己怎會如此,更不明白為何就讓她進自己房間。他並不喜歡別人的靠近。
“我放這裏了。”孟元元不好進陌生男子的臥房,將外套給擺放在一張椅麵上。
屋中略微昏暗,女子的聲音輕靈動聽,分明就是夢裏的聲音,總是喚他作相公。
賀勘十分確定。
孟元元這廂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又說不出來。衣裳送了過來,也替弟弟道了歉,這件事也就算了過去,她想著自己離開就好。
“我該回去了,打攪賀少爺了。”她淺淺一禮,遂也往門邊走去。
賀勘依舊站在門邊,原本的出口被擋住了一些。
見此,孟元元也沒說什麽,去拉另一扇門,可巧是關著的,別著的還是門上麵插栓。
“你,”賀勘看見了她臉上的為難,問,“叫孟元元?”
孟元元不知他問這話的意思,點了下頭:“是。”
“嗯。”賀勘走到她身旁,手臂抬高,夠上插栓手指一別。
人陡然的靠近,讓孟元元嚇了一跳,遂趕緊往後退。不想動作太急,竟是踩到裙擺,身形一下子沒穩住起了踉蹌。
就在以為自己會摔倒在地的時候,一隻手臂過來,穩穩的扶在她的腰間。即便是慌亂,也能試到那隻手握在腰上的力道。
“我,謝謝。”孟元元仰臉,對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臉,下意識道了聲謝。
遂身子穩住,往旁邊一站,離開了兩三步的距離。
賀勘隻是淡淡應了聲,麵上沒有什麽表情,回身去繼續伸直手臂,去夠門頂的插栓。
一聲輕響後,那扇門也開了,整個屋門口變得寬敞起來。外麵的濕氣,也更多地湧了進來。
孟元元收拾好情緒,對門邊的男人客套一笑,遂也走出了屋去。
她撿起支在簷下的雨傘,雙手一拉撐開來,撐著走進雨中,身影很快消失在院中。
又是隻剩下雨聲,賀勘站去簷下,低頭看上自己的右手,上麵還殘留著握住細腰的觸感。
“這麽細,”他低低喃語一聲,手指微動,“竟然也是一樣的。”
夢裏的那截女子腰也是極細的,隻要他握住了,她就沒辦法跑掉。總說是夢,可有時候太過清晰。然而,已有兩日,沒有再夢見她。
不由,心中起了絲煩躁。這個孟元元,是他夢裏的女子嗎?
安四這時跑了回來,手裏一把舊傘往旁邊一扔,人就到了簷下來。
“少爺,下雨天沒辦法幹活,不管是祖宅那邊,還是祖墳,都得等天晴。還有件事,石材的話,咱們要不要選孟家石場的?”
“孟家?”賀勘往左側廊下走了兩步,身子一落,坐上一張躺椅,習慣的拿出打火機來把玩兒。
安四稱是:“就是表少爺的未婚妻家,孟家。這麽招,也算是親戚的。”
賀勘看去簷下落水,心中略略複雜:“親戚?”
是了,他在這兒琢磨半日,人卻是他表弟的未婚妻,親戚。不過是些亂夢,他一個堂堂督軍府的少爺,何至於惦記別人的女人?
巧合罷了,不去接觸就好。
雨始終不停,好似是故意同人作對一般。
賀勘留在莫家又有兩日,中間隻是做些計劃,至於實施,卻還是要等到天放晴。
也就在這天的夜裏,時隔四日,夢中,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女子。
這一次,他有些小心翼翼,緊緊跟著她,也沒再去問她是誰。當他帶著她滾進帳中的時候,比先前的每一次夢都熱烈,他刻意去丈量了她的腰。
“你叫我什麽?”他問,雙手捧著那張看不清的臉。
“嗯,相,相公。”她聲音難掩發顫,像她此刻的人一樣。
“那我該叫你什麽?”他又問,聲音低啞。
“元,元元……”
賀勘怔住,而他捧著的臉此時慢慢清晰起來。女子嬌媚,眉眼如畫,因為歡愉而麵色泛紅,微抖的唇角,雙頰若隱若現的酒窩。
可是很快,懷裏的人變得虛幻,他明白這個夢就要結束了,她將再一次離去。隻是又有不同,這次很怪,和之前的都不一樣,他覺得她不會再回來……
“呼。”賀勘從被中坐起,身上的絲質睡衣已經被汗水浸透,胸口起伏著。
一把撩開床帳,他赤腳走下床來,到了桌邊捏起水盞,往嘴中送了兩口涼水,體內燥意稍緩。
“噠”,瓷盞扔回桌麵上,他細長的手捋了捋頭發。隨後利索的褪下睡褲,連著裏麵的粘膩一起卷了卷扔去牆角。
一把推開窗扇,外頭的冷風撲麵而來。
隔日,雨終於停了。
孟元元從正房中出來,莫夫人給了她一張紙,說讓她去鎮上的郵電局打一封電報,給在省城的莫浩初。
她明白,這其實是莫夫人給她機會,去聯係莫浩初,畢竟是用她的名字打的。
說起這個未婚夫,孟元元對他的印象已經很淡,是兩家老早定下的婚約而已,她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話可以對莫浩初說。
才走出正院,上了遊廊,恰巧前方拐角也走出一個人,身形高挑,神情清淡。與紅河鎮人的打扮截然不同,他一身洋裝,腳下踩著一雙黑色的皮靴,顯得兩條腿更長。
可能因為家中有軍權,賀勘身上自帶一股殺伐之氣。看上去有種拒人千裏的疏淡,又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她腳下一停,往兩下瞄了幾眼,剛好沒有出口讓她岔開。
猶豫間,對方已經走過來,皮靴在地上踩出清亮的聲響。
“賀少爺。”孟元元秀婉的嗓音喚了聲,客氣行禮。
“嗯。”淡淡的一聲。
兩人擦肩平行,他足足比她高出一頭還多,瞧著她才將到他的肩頭。
本以為他會就此離去,卻不想平行時,賀勘停下了腳步,往她麵上掃了眼。
“孟元元,”他身形一轉,瞧著麵前這位保守而規矩的閨秀,“你怕我?”
作者有話說:
預告一下,狗子有軍裝哦哦。
忘說了,煙改了個文名哈。
,,,,,,,
(本書出處:龍鳳互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