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她有些害怕,從未見過這樣的叔叔,陰鬱,渾身都染著怒氣。
“過來!”,嗓音冷得就像淬了冰。
她有些委屈,癟著小嘴,不願意移動。
“給你一分鍾,想好你今天犯的錯誤以後來客廳找我。”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客廳。
“坐,來說說你今天犯了什麽錯。”
男人周身的陰沉消退,姿態慵懶。
她想了半天,才艱難地小聲說道:
“今天沒有練琴,一直在玩遊戲。”
“啪嗒”一聲,心愛的玩具被放在桌麵上,她心裏一緊。
他點了點頭,驀地站起身:
“行,算一個,現在七點,先去練兩個小時琴,剩下的帳待會去我書房算。”
她幾乎是被拎著按在琴凳上的,他挑了一首高難度的曲子:
“來,今晚把這個練熟,我親自看著你練!”
她準備撒嬌的時候,雙手被抓著放在黑鍵上。
“彈不下來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她不敢再磨蹭,邊哼哼唧唧地低泣邊彈。
餘光瞥到男人把解下的領帶握在手裏把玩著。
她分神的瞬間手背就被領帶打了一下。
他指著她剛剛彈錯的地方,冷聲說道:
“重來!”
她抖了抖肩膀,不敢再偷懶分神。
彈錯的時候,那條領帶就會毫不留情地抽在手背上。
她實在不想彈了,轉身抱著男人的腰準備撒嬌時被他無情地捏著下巴製止。
“再撒嬌,接下來抽你手的就是皮帶。”
他站在一旁,像是個嚴厲的老師教訓不聽話的學生一般。
她突然意識到,溫柔的叔叔是假的,這個才是他的本體。
“再彈,剛剛這裏彈錯過一次,怎麽還錯!”
“你是不是想讓我真的動手揍你?”
“再彈,狀態不對!”
“把眼淚擦掉,不許哭!”
“手的姿勢不對!”
十點半的時候,她才勉強彈下這首曲子,甩了甩酸疼的手腕以後,跟在男人的身後去了書房。
看到桌麵上放著的厚厚的經濟學書籍,她才想起,她忘了下午的課程。
“站在我旁邊,我親自給你講。”
她把眼淚憋回去,認真地聽著他的講解。
講完課,他歎了口氣,把人拉到懷裏,給她擦淚。
“就這樣愛哭?覺得委屈?”
溫柔的嗓音一出,她抱著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叔叔剛剛好凶,嗚嗚嗚,打我了,,好疼,,”
“那以後還敢嗎?安排好的課程還敢翹嗎?”
她趕緊搖頭,她不想再召喚出大魔王版叔叔了。
“我送你回去睡覺,順便用冰袋給你敷敷眼睛。”
她乖乖摟著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自己回房間。
“壞叔叔,打我嗚嗚嗚。”連做夢都是哭泣的模樣。
他輕輕捏了捏女孩的鼻尖,低聲呢喃:
“嬌氣包,對你發了一次火,就變成壞人了,之前的好都不作數了嗎?”
京市,聽雨樓,戲子還在台上咿呀淺唱。
雕花窗外是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連繁星點點散出的微光也沒有。
“sir,明先生已經安全到達紐約,他剛剛發來加密郵件,說拜托您照顧一下他的女兒。”
秦明皓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一雙長腿肆意伸展,冷白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還未點燃的香煙,鬆鬆垮垮地坐在那,神色寡淡,卻平添迫人的氣勢。
他身前跪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痛苦地低聲呻吟,在靜謐的包廂裏格外明顯。
齊言摸不準自己老板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於是隻能硬著頭皮接著說:
“sir,明先生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玥熠小姐是他的獨女,他害怕仇家會趁他不在,對玥熠小姐下手,所以想請您幫忙照顧一下。”
齊言然後抬眼悄悄打量秦明皓的臉色,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男人線條淩厲的側臉,單手搭在沙發側,指間的香煙已被點燃,染著猩紅的光,秦明皓沉沉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而後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豈不是很麻煩?”
嗓音低沉清冽,聽不出什麽情緒,齊言有些犯難,明肆的女兒,確實有些麻煩,他本以為老板和明先生那樣要好,照顧一下老友的女兒這種小事應該不會拒絕,可眼下,他有些拿不準了。
等包廂裏微弱的呻吟聲消失,秦明皓摁滅香煙,彈了彈袖口並不存在的灰,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親自去一趟吧,港城那邊最近是有些不安生。”
這是答應了,齊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是,sir,我去安排行程。”
——
港城的秋天一如既往的悶熱,寸土寸金的消金窟,到處彌漫著紙醉金迷的氣息。
明苑清台位於港灣科技大道12號,是港城頂級豪宅之一,耗資上億,花費八年才建成,裝修以美國紅木為主,東臨港灣,西眺清河山半山腰處的古刹—國清寺,西式洋樓配中式拱門,占地上千平米。
饒是齊言跟著秦明皓見過不少大世麵,但眼前的豪宅還是讓他忍不住咂舌,他隻知道明先生有錢,但沒想到這麽有錢!
“小姐,秦先生馬上就要到了,您要不要先換一下衣服?”
聶依依頭疼地看著眼前這位正在鬧脾氣的小祖宗,身上還穿著今天一早送到別墅的高定禮裙,是為了三個月後的生日特意請設計師設計的。
明玥熠坐在衣帽間的鵝絨地毯上,白嫩的臉頰因為生氣鼓鼓的,一副不願意搭理人的模樣,都怪明先生走得過於匆忙,連個招呼都沒來得及和小姐打,聶依依輕歎了一口氣。
她沒和那位秦先生打過交道,隻是時常聽玥熠提起,但她昨天特意去打聽了一番,外麵都說那位秦先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
眼前的這位小祖宗又這麽愛嬌,這要湊到一塊去,自家小姐還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麽樣呢!
她實在是不明白,先生為什麽讓這樣的人來照顧小姐。
“聶姐姐,我爸爸到底去哪了,為什麽讓別人來照顧我?”
小姑娘懷裏抱著層層疊疊,閃著細鑽的裙擺,她微微揚起臉龐,泛著點點濕意,一雙清亮的鹿眼起了霧,委屈中又透著幾分倔強,讓人看了憐惜。
聶依依歎了口氣,蹲下身,用拇指輕輕擦去女孩的淚水,輕聲哄著:
“明先生去國外處理一些事情,很快就能回來的,要照顧你的人是秦先生,你不是總念叨他嗎?去年你生日你收到的那條漂亮的紅寶石項鏈嗎,不就是秦先生送的,你不是很喜歡嗎,喏,現在還帶著呢!”
聶依依試圖轉移女孩悲傷的情緒。
玥熠垂頭,看了看脖子裏的項鏈,鴿子血紅寶石,鮮豔美麗,罕見昂貴。
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緒,用絲帕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努力讓自己恢複平時充滿活力的樣子。
原來要照顧她的人是秦叔叔!
咚咚咚——
衣帽間的門被敲響,女傭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小姐,秦先生馬上就要到了,需要現在為您收拾東西嗎?”
聶依依應了一聲,說很快就下去,然後揉了揉玥熠的腦袋,牽著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
“走吧小祖宗!”
在走到衣帽間門口的豎排紅木櫃時,玥熠用空閑的那隻手拉開第三層抽屜,飛快地拿了一樣東西以後把手藏在繁複的裙擺裏,動作又輕又快。
在走到樓梯口時,她透過落地窗,瞧見了正在穿過花園的秦明皓,於是扭頭對聶依依說道:
“聶姐姐,可以幫我取一枝玫瑰過來嗎?”
——
明苑清台的主宅依湖而建在叢林掩映之中,幽靜雅致,林間一條鵝卵石小道直通別墅門前。
“站住!”
秦明皓剛走到別墅大廳的正中央,身後的齊言還向他匯報紐約那邊最新傳來的消息時。
一聲嗬斥從樓上傳來,帶著股少女獨有的嬌嗔。
齊言頓時收了聲,秦明皓腳步一頓,微微仰頭。
穿著藕粉色抹胸禮服的少女手裏握著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站在二樓,正瞄準他的胸口,仿佛隻要他往前走一步,裏麵就會迅速射出一顆子彈,擊穿他的心髒。
秦明皓站在原地。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襯衫馬甲西裝,單手插在西裝口袋裏,眼神平靜地和樓上的少女對視,仿佛在無聲地表達:
不知死活的小家夥。
上個敢這麽指著他的人,已經被扔到清園的後山喂狼了。
聶依依拿著玫瑰花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那個小祖宗拿著那把手槍指著那位閻王爺,
她呼吸一窒,太陽穴瘋狂地跳動,快步上前就要搶過女孩手裏的槍,不料被她輕巧地一個閃身躲開,就連手裏的玫瑰花也被她奪走。
“玥熠,不能這樣!”,聶依依湊近,在玥熠的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明玥熠不聽,往旁邊挪了幾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然後把手裏的玫瑰插在槍口裏,輕輕扣動扳機。
枝幹被修剪好的玫瑰就像一支利箭一樣射了出去,穿過水晶燈散發出來的白光,不偏不倚地撞在秦明皓的胸口上,昂貴的定製西裝被玫瑰擾出了幾分褶皺,一片花瓣剛好別在口袋上。
純黑色的西裝和粉白的花瓣,乍一看,有一種混搭感,十分相配。
那支粉玫瑰靜靜地躺在紅木地板的懷抱裏。
齊言和聶依依差點兩眼一黑昏了過去,他們一個站在秦明皓身後,一個站在玥熠身旁,都以為那是一把真槍,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場麵一度陷入了死寂,片刻過後,一道清緩裹著幾分清冷的聲音劃破寧靜:
“Stella,鬧夠了就下來,我隻等你半個小時。”,Stella是明玥熠的英文名,是秦明皓在她10歲的時候給她取的。
玥熠先是鼓了鼓白嫩的臉頰,然後衝站在大廳的男人狡黠地笑了笑,嬌俏漂亮。
秦明皓給了樓上那個調皮的小鬼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後,彎腰撿起落在自己腳邊的玫瑰,拿在手裏,定定地瞧了幾眼以後扔給了身後的齊言。
齊言渾身一僵,這玫瑰就像燙手山芋一樣,他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思忖了片刻,還是覺得拿著吧,他還是第一次見老板彎腰去撿別人扔下的東西。
玥熠趴在欄杆上,撐著腦袋打量著站在水晶吊燈下的秦明皓。
男人的眼瞳很深,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鼻梁高挺,下頜線幹淨利落,膚色冷白,身姿挺拔,西裝外套包裹著絕佳的身材,左手腕骨上扣著一枚冷銀色的腕表。
氣質如同雪後鬆竹一般清冽,透出一股難以接近的疏離感,單是站在那裏就十分拿人。
這是她見過除了自己爸爸以外最好看的男人。
她也不在意男人嗓音中淡淡的不耐煩,拎著裙擺一溜煙地下樓跑到他身邊,藕白的胳膊背在身後,仰著那張精致的小臉,眼睛裏溢滿了笑意,彎成漂亮的月牙,她腳尖一點一點,歪著頭嬌俏地問道:
“明皓哥哥是來接我的嗎?”
聶依依聽到那句哥哥,眼皮一跳,正準備開口糾正時,察覺到了齊言衝自己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嘴。
港城今日太陽毒辣,拱形挑高的落地窗外圍繞的參天古樹也擋不住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穿過玻璃以後光被削弱,柔柔地落在玥熠的身上,像是天然的聚光燈。
少女巴掌大的小臉,櫻唇瓊鼻,皮膚細潤如玉,在光下泛著瑩潤的白光,烏黑的頭發卷成乖巧的波浪,是少見的濃顏。
似是年紀小,還帶著嬰兒肥,看起來肉嘟嘟的,天真爛漫,生生衝淡了幾分上揚的眼尾帶來的媚氣。
秦明皓唇角淺勾,抬起骨節分明的大掌,用幹淨修長的手指捏了一下女孩的臉頰,淡淡地說道:
“差輩了小鬼,喊我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