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0 白月光（二）
……讓我們倒退一段時間。
「我還是有些好奇，慧悟，你究竟是怎麼找到他們行蹤的？」時瀟坐在已經冷靜下來的小師侄旁邊，聲音非常溫和。
慧悟擦了擦紅了的眼眶，點著頭說道：「其實，早在師叔帶著那位施主進了少林寺時，我就已經留意他了。」
說到底，盡北海引起慧悟注意的原因，就是他腰間別著的那把「離恨」。那把「離恨」其實正是他父母留下來的遺物。當年南山拿到「離恨」之後想把它交給慧悟，可慧悟覺得這是不詳之物，沒收，把他轉讓給了愛劍成痴的南山。
因此會在另外一個陌生人身上見到這把劍，慧悟自然是很好奇。
「在師叔離開少林寺之後，那個叫做盡北海的施主便離開了寺院。當時我正好見到他離開，於是好奇心一起，便在後面追了上去……可能是我輕功比較好的原因吧，從嵩山一直到揚州城，一路上他都沒有發現我……倒是時定師兄！還沒追到揚州城內，就在半途被盡北海施主給發現了。」
時瀟輕輕瞥了旁邊的時定一眼，時定立馬擺出一副「我正在四處看風景」的表情。
之後發生的事情很容易猜到，慧悟跟著盡北海走進了揚州城，看著他穿上另外一件紅色大袍，帶上一副詭異面具，緩緩走入一所龐大的院落之中。整個過程都被慧悟用自己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再後來慧悟跟蹤的事情被「覆雨」發現，那群黑衣人從揚州開始一路追殺過來，慧悟慌慌張張地逃到了嵩山山腳下的城市之中，被時瀟兩人給救下。
時瀟深吸一口氣，從凳子上坐起，步調有些混亂的轉了兩圈：「很好……非常好……這下他們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哥……」蓮燦心轉了轉手中的傘，說道，「你確定現在要去嗎？香菇他們還沒來，是不是等人多一點……」
「這我很清楚，不過沒時間了！」時瀟看著自家妹妹，語氣中帶著嚴肅，「慧悟被他們發現，而我又在他們手中把慧悟救下，盡北海極有可能已經知道我們了解了他的行蹤……這種天賜良機不會再有第二次！我們得在他們轉移陣地之前先下手為強，才能把南山的劍奪回來！」
蓮燦心張了張嘴還想勸說，卻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勸說的理由，因為她也無比想要親手奪回屬於南山的東西。於是她說道：
「哥，我和你一起去。」
時瀟不耐煩道：「你就別……」
「哥！」蓮燦心臉色的表情非常堅定，「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嗎？我說，要你別忘了帶上我，一定！」
時瀟愣了愣，隨後才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這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你……」
「這只是個遊戲，不是現實生活。」蓮燦心搖頭笑道，「哥，你不用擔心我的人身安全。」
「……」沒了拒絕的理由，時瀟只能點點頭，答應帶她離開。
蓮燦心說道：「香菇他們呢？他們怎麼辦？」
「要是讓他知道我們這麼亂來，絕對不會同意的。我們待會託人給他留句話就成，之後便關了私聊頻道……」時瀟嘆了口氣，說道，「他們會理解我們的。」
「……好吧。」
「慧悟師侄。」時瀟轉身看向自己的小師侄，摸了摸他光滑的腦袋，笑得十分溫和，「可以和我描述具體一點，那所宅子到底在什麼地方嗎？」
小師侄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在揚州城的西北方……其實那個宅院很好分辨的，因為它裡面有一座很高很高的閣樓……我就是因為被閣樓上的人發現了，所以才被追殺的。」
「還有呢？」
小師侄絞盡腦汁歪著頭想了想，最後一錘小手說道：「還有柳樹！大門口一共栽了五棵柳樹！」
「……」時瀟摸了摸他的腦袋，朝蓮燦心說道，「我們走吧。」
……
時瀟與蓮燦心稍微整理好需要帶的東西，二話不說便打算離開寺院。
「時瀟！」突然，一個平靜中帶著滄桑的聲音叫住了他。
時瀟腳步一頓，緩緩轉身看向寺院門口。穿著紅色袈裟的方丈，正用平古無波的眼神注視著他。
時瀟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最後吐出兩個字來：「……主持。」
「你打算去哪？」明明主持的語氣中沒有生氣的意思，但不會怎麼的，時瀟硬是從中聽出了一股淡淡的失望。
「弟子……有點私事要處理。」時瀟的目光偏了偏。
方丈繼續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時瀟，我再問你一遍，現在你打算去哪？」
「……」時瀟不肯在多言，反而說道，「出家人不可打誑語，但也有選擇拒絕回答問題的權利吧？」
方丈輕悠悠的嘆息了一聲，緩緩走到時瀟的面前，有些蒼老的面容看著自己這位最得意的門生，突然感覺命運無常。
「時瀟，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吧。」他說道，「之前我為什麼要罰你，你明白嗎？」
袈裟下的雙拳有些握緊，時瀟咬緊了自己的壓槽，從中擠出幾個字來：「……弟子明白。」
「你真的明白？」方丈道，「既然你明白，為何現在要離開？」
「……」
方丈的聲音嚴厲了起來：「你之前已經舉起屠刀，尚未釀成大錯……現在你離開寺院，再次舉起了屠刀，這又是為何？」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出來看熱鬧的弟子都默默不敢出聲。
「……」蓮燦心看著自己的哥哥，看著他有些彎下去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時瀟沉默了一會，最後才說道：「佛曰，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佛之地獄，為汝之屠刀？」
「佛之地獄為何，弟子不懂，但我之地獄為何，弟子卻清清楚楚！」時瀟一字一句的把心裡的答案，說給自己的師父聽，「如不能解救家人於苦海之中，如不能用力量保護想要保護之人……此等情況，為弟子心中最令人恐懼之地獄！」
……
眾人沉默。
方丈看著時瀟的眼睛，彷彿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內心燃燒著的火焰，於是嘆息了一聲，轉過頭去：「若汝真要舉起屠刀，汝便不再為我少林弟子……汝等，好自為之吧。」
說罷，一甩衣袖，從寺院門口走了回去。
時瀟重新站直身體，看著方丈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
「弟子……遵命。」
……
揚州城。
「天下……第一……」站在這所閣樓上往下看，能把整個揚州城盡收眼底，穿著紅袍的盡北海看似是發獃，嘴裡卻呢喃著一些讓人不太明白的辭彙，「你說……所謂的天下第一本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少主當了那麼久的第一，還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嗎？」他身旁的人反問道。
盡北海的表情本來就有些無趣，聽到他這麼反問之後就變得更加無趣了其阿里：「所以我才覺得奇怪，『第一』明明是如此無聊的位置，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想要得到它……為了榮譽？為了得到他人誇讚？如此可笑的理由，還不如『得第一名的人有年終獎拿』這個理由呢。」
旁邊的人抽了抽嘴角：「既然少主覺得無趣，那又為什麼如此執著於它？」
「我也不知道啊……」盡北海坐在椅子上，身體往下滑了一小段，整個人都有些懶散的樣子，「『第一』對我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或許沒了『第一』這個位置我就會死掉……也說不定呢？」
自家BOSS的思考方式太過奇葩，恕屬下理解不能！
「不過我堅信，能得到『第一』位置的人，絕對是孤獨的人。」盡北海看著樓下漸漸吵鬧起來的騷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稍微扭了兩下脖子，目光懶散道，「南山和我是同一類人，因此我允許他從我手中搶『第一』的位置。但那禿頭卻是和我兩個世界的人，這『第一』的位置，我還是不要給他留了吧。」
身旁之人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向他鞠躬道：「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恩……既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我也可以當面會會他。」穿上紅袍帶上新面具，盡北海往樓梯下方走去，「若他真能對我產生什麼威脅……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呢，呵呵……」(未完待續。)